眼前閃過一絲強烈的光亮，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入眼的便是一篇繁華的景象，丫鬟輕輕湊在她的耳邊，喚了兩聲，道：“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顧貞然猛然回過神來，“啊？啊……沒什麽。”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細皮嫩肉，上頭還沒有出現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她抿了抿嘴，回眸看了一眼身後一臉擔心的丫鬟，腦內呆滯了幾秒。

    “小姐？”

    顧貞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疼疼疼疼疼！小姐！疼！”

    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丫鬟小綠的眼裏滿滿都是疑惑，“腫麽惹小結？”

    顧貞然啪地一下鬆開手，“沒什麽，走吧。”

    街依舊是那條熱鬧的街，從此處前行幾百米，便是一家老湯店，這條她熟爛於心的街道，無論哪一家店鋪，都是她眼熟的。

    她回來了。

    加快步伐往前走了兩步，那扇漆紅威武的大門就在自己眼前，她欣喜過枉，快速往前走了兩步，來到門前，輕輕一推——

    門後，他的父親正穿著朝服，看似是剛下朝歸來，兄長正在院裏練劍，因為她打開門的緣故，兩人都跟著望了過來，看到她的瞬間，臉上呈現暖陽似的笑容。

    兄長道：“你回來啦？才倩已經在屋內等你許久了。”

    被他這麽一提，顧貞然才往屋內望去，文才倩不知何時探出頭來，將身子藏在門口，笑盈盈地望著她，對上她的眼睛，伸手對她招了招。

    道：“可算是把你等回來了，小姑奶奶，你去哪兒了？”

    去哪兒了？

    形形色色的世界在她腦內轉了一圈，她心想：簡直跟做夢一樣，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卻怎麽也感覺不真實。

    她沒有把話講出來，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感知不到係統的存在了，或者這真是為了她的生活，恢複平靜，所以係統才不見了……不對。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十分熟悉的一個女聲，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彼岸傳來。

    【不對。】

    不對？哪裏不對？

    她看向眼前的人，環視四周一圈，這裏的世界，如她記憶中一般，就連牆角的那株紫藤蘿，也如當年一模一樣。

    哪裏不對？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她，她似乎是自顧自地在說話，【不對，不對，都不對！】

    顧貞然想要無視她，帶著笑往前走了一步，就是在這一步之間，一陣強烈的惡心湧上她的心頭，腳抬起，卻怎麽也落不下去了。

    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提醒著她，前方並不是樂園，而是代表著危險，如果她再往前一分，踏入的便是永不可翻身的地獄。

    腦內那個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重，到了最後，竟然有些歇斯底裏的味道。

    【不要進去！】

    她猛然收回了腳！

    *

    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是一陣鬧哄哄的議論。

    她不想去聽，那聲音不斷出現在她耳邊，但當她想再聽得清楚一些的時候，那聲音又變得模糊起來，時近時遠，就這麽來來回回折騰了幾趟，顧貞然終於聽清了他們說的話。

    “這可怎麽辦？把人都留在這裏，那邊的人手根本不夠啊！”

    “總拿那些稀有的藥材吊著，也不是辦法，找不到恢複的方法，遲早有一天，還是要變成死屍的。”

    “有什麽辦法呢？誰不知道這一點，可是上頭的人不信，要你治你就是得治。”

    那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那可是皇上啊！讓老牌禦醫都在這候著，皇上出事了，反而讓新人過去！這、這像什麽話？！”

    “噓——這話你可不能說。”

    “要讓人聽見了……”

    顧貞然覺得有些吵。

    “誒？等等！她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一陣驚訝從中傳來。

    顧貞然隱約能感受到，好幾個人圍了過來，幾乎能將她圈在正中心，有人搭上了她的手，細細診起了脈。

    一分鍾後，欣喜的聲音傳來，“醒了！醒了！娘娘醒了！還愣著做什麽！快去給皇上治病啊！”

    轟的一聲，人全散了。

    皇後娘娘在病床上躺了近三年，醒來之後，大家的第一反應不是伺候，不是問安，而是快速地、以名門虎將的奔跑速度，迅速跑到皇帝的寢宮。

    這成了京都的一大奇聞。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對皇後情深義重，皇後臥病在床，三年不起，他便遣散後宮，三年不曾納妃。將宮中所有有名望的禦醫都派到皇後身邊。

    皇帝的深情感動了上天，所以已經半條腿邁進閻王殿的皇後娘娘，又回來了。從此夫妻二人冰釋前嫌，破鏡重圓。

    百姓也為此高興，民間的說書先生也多了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

    然而事實卻是——

    君墨接受了治療，關於在吸血鬼世界的記憶還沒能完全消除，回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等他收拾完一切回房的時候，床上的女人顯然已經換了一個靈魂，她看向他的視線帶有茫然和害怕，那是顧貞然不曾有的。

    他也覺得失望，但是可怕的是自己竟然已經接受了這種狀態，跟隨這顧貞然走過一個又一個世界，甚至覺得這樣的情況才是正常。

    如果有哪一天，她願意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那或許才是真正的奇怪。

    剛回來，他的身體狀態就不太好。

    禦醫勸他接受治療，他卻沒有這方麵的心思，他坐在顧貞然的身邊等，等她回來。事實上，上次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滿心坐在她的身邊，以為這次終於能見到一個完整的她。

    卻沒想到她附身在了別人的身上。

    那個女人，和她有七八分的相似，可是終歸不是真正的自己，他也一樣經曆過那麽多世界，知道披著別人的皮囊生活，是一件多麽讓人空虛的事。

    他像是一塊石頭一樣，坐在她的床邊，貪婪地看著她的樣貌，如果能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求得原諒，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刀子，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更難受了。

    原以為自己不會癡迷，卻迷戀上了，原以為自己不會失誤，卻傷害了，原以為……原以為……那麽多原以為，到頭來，卻一個個，一下下，給了他無比響亮的耳光。

    顧貞然醒了。

    如他所願，她恢複了清醒。

    可是除了這一點之外，其他的事卻依舊不順他的心意。

    君墨覺得自己是個十分命苦的人，在被母妃拋棄，被雲貴妃收養，甚至是受到千百番的刺殺與窺視，接連幾天無法入眠的時候，他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命苦的人。

    但是現在他覺得了。

    他覺得老天總是在和他開玩笑，以為自己從來不會愛，不會得到愛的時候，它把顧貞然送了過來，一顆冰冷的心在不知不覺中被暖化，在他沒有保護人的能力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想要保護的人。

    他說不上他的失敗，是敗在感情上，還是敗在能力上。

    或許兩者都有。

    顧貞然不肯見他，自醒來那一刻，就關在自己的小院裏，誰來也不見。他隻好派人，將遠在江南的顧家人接了回來。

    這樣也好。他想，如果注定得不到原諒，就這樣放她走吧。

    *

    顧貞然陷入了噩夢循環中。

    她反複做著同一個夢，但是這個夢明顯是在升級當中，夢中是她回憶中最美好的時光，而且這個美好的感覺還在不斷升級，每每當她見到夢中人的時候，總有一股強烈的*，牽引著她留下來。

    她感覺到了危險。十分地危險。

    證據之一就是在這個夢境之中，總會有一個聲音，阻止著她邁入那棟大門，而且這個聲音，也伴隨著夢境的“升級”，一次比一次輕。直到有一次，這個聲音完全消失了。

    顧貞然差點走了進去！

    所幸一道驚雷，將她從睡夢中炸醒了過來。

    她環視四周，又下意識地檢查自己的身體，發了瘋似的將自己上上下下的肌膚檢查了一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總有種直覺，像是野獸的本能驅使著她這樣去做。

    最終她在自己的腳環處，發現了一個印記。

    這個印記非常顯眼，可是在此之前，她卻都沒有發現，宛如有隱身術一般，讓所有人對它視而不見；印記呈圓形，淺褐色，繞著她的腳脖子轉了一圈，最終首尾咬合，他看起來像是一條蛇，但又有枝條向四處蔓延，那樣子看起來真實得詭異，宛如下一秒就能開出花兒來。

    顧貞然是知道自己的，她根本沒有什麽胎記，也不會去刻意弄一個這樣的印子，這憑空出現、處處透露著古怪的東西，讓她的心惴惴不安起來。

    黑暗的空間內，連一盞燭燈都沒有。

    窗外隱約閃過一道雷電，照亮了半個天空，顧貞然摸索下了床，腳剛觸及冰涼的地麵，轟隆隆地一陣聲響砸了下來，宛如要將天地都劈開一般地巨響。

    她罔若未聞，在內心試探性地開口道：“係統？”

    沒有回答。

    “係統，你在嗎？”

    依舊安靜。

    然而在這看似尋常的情況下，她明顯感到空氣的凝固。

    良久，一聲機械聲在她腦內傳開。

    【我在。】

    －－－－－－題外話－－－－－－

    嗷嗷嗷嗷嗷嗷~終於快完結了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