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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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熙帝有一刹那的恍惚,但很快的淡然下來,努力麵無表情的看著瞬間變臉的賈赦。
“皇……皇……”賈赦一邊留著鼻血,一邊震驚的看著院子裏突然多出來的一排人,整個人都被驚嚇的說不出話來。
短短一息,原本呆呆的小臉表情陡變,瞪眼,圓臉,麵紅,害羞,驚悚,鎮定……到最後一副愁腸寸斷模樣配著兩行鼻血,若羊脂玉般的小臉紅白相加,乾熙帝發自內心的愉悅了。
這玩意,定然在糾結怎麽應對校考。
司徒文蹙眉,回眸一掃不請自來的皇帝,鎮國公,文淵閣大學士,京城節度使,刑部尚書,目光停留一瞬,伸手揉揉賈赦柔軟的頭發,板正賈赦欲哭無淚的小腦袋,掏出秀帕仔仔細細的擦拭了血跡。
刑部尚書,律學大家張楷,上輩子乃是他金娃娃的嶽父。
他的金娃娃,已經十歲了。
這輩子,他再也不會自欺欺人。
“父皇,事出緊急,還請恕兒臣與赦兒無法行禮之罪。”司徒文很真摯的告罪,看向乾熙帝。
“父子之間何須多禮。”乾熙帝自來熟的找個地方坐下,又命大臣坐下,抿口茶,看向麵紅耳赤的賈赦,伸手在賈赦柔軟的頭發上輕輕拍了一掌,讚賞,語調帶著幾分親昵:“不錯,幾年不見,終於長高真變成大赦兒了!”不再小胳膊小腿要扒拉褲腿。
賈赦麵色一僵,一想起當年臉色愈發紅潤,隨著幾個皇帝幾個問題下來,倒是漸漸的放鬆了心情。司徒文捏捏賈赦出汗的手,細心的幫人一點一點的擦拭。
“祖母帶著姨娘他們去莊子了,說老人家了喜靜。”賈赦聽乾熙帝關心府邸變成行宮,一大家子該如何居住,忙不迭的道來,“父親在附近買……呃……”餘光瞥見後麵使勁給他眨眼的堂伯,腦子閃現一道亮光,賈赦咬舌,“租賃了六進的院子,夠我們一家住的。”
“租賃?”乾熙帝帶著笑意,但是語調卻冰冷了幾分。
賈代化見人提溜著亮晶晶的眸子,心裏憔悴,仿佛胸口被碎大石,壓抑的要吐血。他家堂弟到底是在怎麽培養繼承人的?他近年身子骨愈發不好,半隻腳踏進棺材了,可賈家第三代卻還未成長,整個家族青黃不接,後續無力,簡直是傷痛了腦筋。
“嗯!”賈赦卻不知自家堂伯族長的腹誹,聞言重重的點頭,告狀,“父親沒有俸祿了,我說我拿私房買,他還把我揍了一頓!”
“父皇,您下榻賈家乃是賈家的福分,他們自然要拿最好的來招待您了。”司徒文解釋道,上輩子南巡雖然不至於勞民傷財,但是幾次接駕的官員卻是趁機從國庫裏打了不少欠條。
有些是趁機發財,有些不過是人雲亦雲,隨波逐流。可若獨善其身,那也會成為眾矢之的,還塗惹猜疑。畢竟,接駕一次,所花費用,百萬之巨。
賈家接駕一次,曾在國庫欠下六十萬白銀。
這輩子,他怎麽會讓他金娃娃有欠款呢?
“賈大人忠心耿耿,想要給您準備最舒適的環境,這銀錢方麵自然有些不足,不過,您也知曉,”司徒文揉揉賈赦額頭,“赦兒是兒臣的金娃娃,每年過節各項賞賜不斷,您也經常恩賜,積年累月的,我的金娃娃就成賈家的小富翁了,小富翁想要給父親解決麻煩,可賈大人似乎拉不下臉來。”
他一直光明正大的自己有一份,也會不落空的給賈赦留一份,賈赦有時候也會送些土儀進宮,幾年下來,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乾熙帝聞言眼眸一眯,他也知曉有人借他南巡之際趁機斂財,但對於賈代善,他還是放心的。一則,昔年老國公乃是開國元勳,那一批人或多或少發了不少戰難財,二來,賈赦身邊有暗衛,賈代善不會蠢的送把柄。
他下榻勳貴世家,有一點難以啟齒的理由就是想趁機花費掉他們積攢的財富。開國元勳一代都是勵精圖治的,可是二代,成材的很少,能沿襲國公爵位的唯有榮國府賈代善,至於三代,有些就直接花天酒地,敗壞祖宗基業。
他不說有狡兔死的心裏,可是身為帝王,也見不得樂意拿稅收白養米蟲。更何況,如今有這麽一個完美無雙的太子,他還要趁此開疆擴土,建立帝國,那麽,將才必不可少。
這幫追隨司徒家打天下的老臣後裔,能扶持起來的,他也要留下君臣得宜的美名。
至於被富貴權勢迷住了眼的,那就煙消雲散吧。
腦海轉過種種,乾熙帝眯著眼笑笑,“這倒是小賈愛卿的性子,朕不過是南下體驗民生疾苦,至於接駕之家,傳令下去莫要過於鋪張浪費,量力而行便可。”
“那我不是白挨打了嗎?而且,父親都白借錢了!”賈赦失聲呼道,旋即想起了什麽,緊緊的捂住嘴巴,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見賈赦兩眼看著他轉,一副“快來問我,有天大的秘密!”乾熙帝嘴角抽搐,眯著眼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見人心虛的低下頭,又掃一眼心腹的臉色,才驀然一笑,眸子裏帶出兩三分笑意,卻又帶著一絲肅殺清冷在眼底,視線掃向司徒文,不過一瞬,麵色帶著戲謔,“放心,你可是阿成的金娃娃,人如其名的有錢,不會少了你的。”
“我……”怎麽跟說好的不一樣?賈赦迷惑的看向司徒文。太子哥哥跟他說,要讓皇帝叔叔認識到他一趟出巡,手底下的官員都要打白條過日子,還是打國庫的欠條,這樣不好。
“多謝父皇金口玉言,赦兒可是孤一人的金娃娃。”司徒文拉著賈赦的手,施施然下跪叩謝皇恩。
“你這孩子。”乾熙帝笑眯眯的道:“他是你的金娃娃不假,可也是朕預定好的小將軍,小將軍,你文治武功,學的如何了?”
嗬嗬,賈赦聞言如喪考批,惴惴不安的開口,“皇上,我……我會蹲馬步,會輕功,會《論語》!”
他很怕眾人把他跟太子哥哥相比並論,在他眼裏,太子哥哥就是天上的太陽,而他是誇父,就是日夜不停的奔跑也追趕不上他的萬分之一的才智。
他十歲了還在學《論語》。
他怕達不到皇帝的要求,就不讓太子哥哥跟他一起玩了,也怕皇帝失望,說好的小將軍,其實不是練武的料子,又怕疼又受不得苦還會撒嬌還會哭。
乾熙帝聞言慈愛的點點頭,終於來個正常的孩子了。
粗淺的考問了幾句,又讓人拉個弓,乾熙帝便讓人準備午膳,指指司徒文,暫時借了賈赦的小書房,看著桌案上鴨子擺設的硯台,栩栩如生的木雕,還有一排閃亮亮的金娃娃,忍住躊躇的嘴角,開門見山問道:“你借賈赦之口言談接駕之人往國庫借銀,何意?”
司徒文一雙桃花眼坦坦蕩蕩,毫不避讓,“兒臣不過是想讓赦兒稍微懂些黃白之物,免得不通庶務,被寵壞了~”
“你既然不想寵壞他,又何必年年歲歲恩賜不斷,幾乎全天下的人都知曉太子爺有個竹馬弟弟!”乾熙帝冷哼一聲。得虧賈赦是個男的,要是女的,他都禁不住懷疑會不會妖顏禍水禍國殃民了。
“因為,”司徒文無奈的歎口氣,“他是嫡長子,未來的繼承人,若是可以,孤寧願把他牢牢的攥在手裏,讓他時時刻刻的呆在我的身邊,永永遠遠的活在我的羽翼之下。”
乾熙帝酸牙,正襟危坐,沉默了許久,看著脊背挺直宛若修竹的兒子,才語重心長,“阿成,你的一言一行都合乎太子的規範,甚至超越前人百倍,朕實打實的驕傲,司徒家有你這麽一人,必能更進一步,整個王朝也因此得益。但是,你看看--”指指賈赦的書房,入目皆是司徒文的所贈的擺件,“作為太子,未來的帝王,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叫人猜透你的心思。朕不是不允你交朋友,有一二好友,能平等真摯相待,那是身為皇家人難得的幸福,但是,凡是把握分寸。你很聰明,都說你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可聰明人大多自傲,你靠陽謀,也許沒人能比的過你,可也有蟻穴潰堤,有時候提防些陰暗,也是必不可少。”
“兒臣受教了。”司徒文垂眸,真心實意的說道。不管怎麽樣,此刻的父皇還是那個父親。真真切切的在教導他。
“不,你這兔崽子打心眼裏還沒懂進去!”乾熙帝隨手捏捏布偶,“把朕的話當耳旁風,日後總有你後悔的時候。木秀於林,必摧之。朕今日帶來了四個人,雖然都是心腹,但你可曾觀察過?哼!”乾熙帝一想起一進來司徒文的視線就沒怎麽離開過賈赦,忍不住心中煩躁,“賈代化雖然忠心,但是並不願賈家此刻太過突出,你寵愛的是家族繼承人,他們整族的榮辱都在你身上。張楷拋卻刑部尚書的身份,他還是傳承近千年的氏族,這種底蘊深厚的人,他要的是國士待之,代之國士,他們骨子裏並不認可皇家,畢竟,嗬嗬……”乾熙帝自嘲一笑,“跟他們相比起來,司徒家到朕這裏才第三代。鎮國公乃是興起軍帥,是朕用來牽製四王八公開國元勳的存在,大學士徐匯乃是文人領袖。這四人今日過後,會如何思忖,你可想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