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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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泓看了那火堆好半晌,看著火勢慢慢小下去,很順手地拿起一塊柴火要往火堆裏丟,眾人冷汗刷地滴落下來。兩個校尉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住了他的手臂,嬉笑道:“郗將軍,殿下還沒回來,要不,咱們去看看?”
秦蘇看著那塊木頭被丟到一旁,心肝終於落回原處,一滴冷汗徑直落進火堆裏,“呲”地響了一聲。
郗泓在火堆旁頓了數息,似有些不舍,最後還是離開了。畢竟在他心裏,殿下比烤乳豬重要。他一走便有人安撫秦蘇道:“殿下很快就會回來。秦姑娘稍安勿躁。”
這口氣說得,好像她不是被人架在火上烤,而是坐在琅琊王府花廳裏喝茶。可此刻的秦蘇哪裏還敢有要求,司馬熠能變態至此,他的屬下怕也是正常不了多少。
也不知過來多久,一股寒氣霸道地從教場口肆虐開來,司馬熠“渾身浴血”走到她麵前,自然,他的身邊還跟著那位軍司馬郗泓。鑒於她的位置被架得略低,隻能看見司馬熠胸口以下部位,那紅色的汙漬太過觸目驚心。
司馬熠不說話,場麵顯得分外凝滯。
郗泓麵無表情一本正經建議道:“殿下,要不要加點柴火?”
這話明明說得很溫和,卻惹得所有聽見的人都一陣寒顫。
秦蘇嚇得一哆嗦,也不敢造次,直到她的發髻終於不堪折辱散落下來,直撲下麵大火。
秦蘇一向引以為傲的過膝長發“呲”地一聲被點燃,而其他人竟然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她心裏窩的火終於無法遏製地爆發出來,“司馬熠,你個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司馬熠這才像回了神,蹲下身子,看向秦蘇被熏黑的臉,十分淡定地看著那把秀發燒至秦蘇麵頰,一伸手,大手一握,所有火勢戛然而止。
郗泓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火快熄了。”
司馬熠揮手讓他退下,這才滿臉冷瑟地看著秦蘇,悠悠啟口道:“你方才罵寡人什麽?”
說罷,就勢將綁著她的木架子往下一壓,火苗又近了幾分,直衝秦蘇麵門。
秦蘇一下便慫了。可當著秦家堡上下人慫的確有失她女主人的風範,所以她整了整被熏得有些破落的嗓子,說道:“北地之人一心想著晉國能收複失地,重整山河,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晉國王師北定,卻魚肉漢人百姓。琅琊王,此等作為,你叫北地漢人情何以堪?”
秦蘇在火上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司馬熠卻隻淡淡地看著她,眼中連絲波瀾也無,待她說完,才不鹹不淡地說道:“寡人問你,這封信要如何看?”
秦蘇被噎了一下,敢情她說得那麽辛苦,這廝根本沒聽進去。吃了癟的秦蘇艱難地抬著腦袋,看了一眼司馬熠手中拿的空白信紙,沒猜錯的話,一定又是秦臻用了什麽詭計。一封注明讓琅琊王親啟的信裏卻是空白信紙,這的確足夠引起他的好奇心。
“這信我知道如何讓它顯形,但是,能先放我下來再說嗎?”
司馬熠看著她被火熏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臉,難得爽快了一回。
片刻後,秦蘇手軟腳軟地攤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耗盡了。司馬熠可沒有憐香惜玉之心,除了讓秦蘇洗幹淨手別把信紙弄賬之外,他甚至沒給她喝一口水。
秦蘇口幹舌燥被熏得幾乎掉皮的臉部含蓄地抽搐著,拿著信紙的手抖了幾抖,直抖得司馬熠擔心下一秒信紙就會被這廝扯個稀巴爛才大發慈悲道:“秦姑娘既然這麽累,那就明日再看。”
秦蘇眯了眯眼,誠懇道:“琅琊王大費周章攻打我秦家堡,就為了這封信,我怎敢怠慢?放心給我吧!你看那邊的趙大娘都翻白眼了,我若不快點弄出來,我怕她熬不過今晚。”
司馬熠冷幽幽地瞥了秦蘇一眼,將信箋折入懷中,命人將秦家堡上下給放了,隻留了幾個管事。
半個時辰後,秦蘇看著麵前飯菜,明明餓了一天,她竟難以下咽。在喝了一口粥後,她終於忍不住對左手握刀右手握劍的郗泓道:“這位將軍,我跑不了,您能出去嗎?”
郗泓看著她那張沒被烤熟的臉,麵色不動,眼神卻透出幾分詭異來,仿佛這次沒吃到人肉,甚是遺憾。
“你有兩個時辰。”說罷很幹脆地轉身出去。這樣爽快倒是讓秦蘇一愣,看到人果然沒影了,緊繃的神經也隨之鬆懈下來。
喝完粥,驚嚇過度的秦蘇好不容易眯上眼,還沒睡沉又被人從榻上提了起來,徑直拖到司馬熠麵前。
司馬熠再次看著秦蘇,此刻這張酷似王曦的臉正泛著黑氣,還有被熏烤過短時間內難以消退的紅腫,哪裏還能見如畫像般的動人姿態。他終於滿意地吐了口氣,將那張信紙重新擺放到秦蘇麵前。
秦蘇知道自己臉上可能受傷了,因為疼了她一晚,鑒於一直被人嚴加看守,性命攸關,自然沒空暇來理會自己這張臉,她自然也沒意識到自己此刻臉上有多恐怖。她隻是無意間瞥見司馬熠指尖不一樣的紅斑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瞬。
這紅斑非常淡,就跟手指被燙了一樣,而此刻司馬熠正吃著熱粥,的確很難發現異常。
秦蘇一邊佯裝看信紙,順道嗅了嗅這紙張的氣味,一邊看似不經意地燎過司馬熠的指尖,嘴角隱忍著一絲笑意,饒有興致地道:“琅琊王就這麽想知道這上麵寫的什麽?”
看這指尖的藥物侵蝕程度,這廝該不會一晚上都在摩挲這張紙吧?
司馬熠一看她那小樣兒,就忍不住警告道:“別在寡人麵前耍花樣!”
秦蘇把信紙給他,“若我親自動手,估計你也覺得不放心。其實這張紙的顯影很簡單,隻需要配上藥水浸泡一下便行了。我這就去配藥。”
一個時辰後,秦蘇將藥水端到司馬熠麵前,司馬熠看了看她,沒瞧出異常來,便屏退左右,包括秦蘇,一個人關在屋裏折騰。
再出來時,司馬熠戾氣衝天,一把拎起還有點小得意的秦蘇,吼道:“說!秦臻給我下了什麽毒?”
秦蘇瞥著他的手指,儼然比方才紅了一大截,再要掩飾也掩飾不了。
秦戰等人恰在此時被押解過來,聽候司馬熠發落,這剛繞過月門便看見自家姑姑被司馬熠拎住領子,雙腳離了地,嚇得趕緊跑過來求情。
秦蘇清楚記得秦臻跟她說過,司馬熠這個人,性格有些扭曲,吃軟不吃硬,她如果乘機威脅讓他撤軍作為她解毒的交換條件,估計這廝得殺幾個人給她看看,讓她徹底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所以此刻,她隻能選擇來軟的,無條件接受為司馬熠解毒,順道義憤填膺地咒罵秦臻幾句。
司馬熠英挺的眉毛一挑,“你說一粒解藥就行了?”
秦蘇信誓旦旦地點頭。
司馬熠卻冷哼一聲,“可秦臻信上說,這藥是慢性□□,需要調理至少三月方可痊愈……”
秦蘇心頭咯噔了一下。
且不說秦臻這隻妖孽為什麽要在那封信上下毒,來激惱司馬熠,關鍵是,他不但下了毒,還深怕司馬熠看不穿他的伎倆,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司馬熠他中毒了,並且還造謠說這是什麽慢性□□,這一係列出人意表的舉動令秦蘇默默地打了個寒顫,完全沒明白秦臻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而此刻,顯然,司馬熠更相信坑害了他的秦臻,而不是自己這個溫順乖巧的俘虜。秦蘇恨得直磨牙,麵上卻帶著溫和淡定的笑容,“事有輕重緩急。你中的毒不深,吃一粒解藥就能控製病情,之後的調理隻需要定時塗抹些膏藥便可痊愈。”
這話聽起來似乎還算穩妥。
司馬熠鬆了手,秦蘇的兩隻腳終於踏上堅實的地麵,大大吐出一口惡氣。
司馬熠再轉頭看向眾人,“既然你們堡主不在,也別讓人說寡人以大欺小。昨日抓的人,不日便放回,但是,你們的姑姑得跟我走。”
眾人惶恐,司馬熠顯然沒有跟人商量的意思。
“若想救你們姑姑,叫秦臻帶人來換,三月為期,過時不候!”
人?什麽人?
眾人愈發惶恐。
秦蘇也很惶恐,其實,到現在她也不確定那位琅琊王妃是不是真的還活著。萬一是真死了,那她小命還能保得住嗎?
就算琅琊王妃還活著,秦臻也的確知道其下落,可他自己現在還在苻戎手裏,三個月,誰知道他是否來得及救自己。
秦蘇覺得,自己這一遭被秦臻給坑慘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