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紅樓之薛家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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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ai不管各方人何種心思,日子是過得很快的。新皇登基大典如期舉行了。祭天地,告祖宗,登極授受,加冕進寶,文臣武將三跪九叩,本朝迎來了一位新的君王。禮部已經擬好了年號——景熙,隻是須得來年改元。

    幾日後,冊封後宮。

    景熙帝後宮簡單,正妃方氏,與他少年夫妻,出身高貴,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皇後。兩位側妃,一個許氏出自書香門第,為人溫婉謙和,被封為文妃。另一個吳氏,受封淳妃。除此之外,妃位之上再無一人。

    頒布冊封詔書這一日,榮國府裏的人倒比新帝登基之時還要激動急切。按照王夫人所想,女兒年輕鮮妍,又是新到了帝王身邊的,與另外幾位已經伴駕數年的相比,自然更有優勢。就算位分不能越過了吳側妃許側妃,也不會太低。哪知道心心念念的元春,就隻封了一個小小的六品貴人,這算什麽?

    賈政王夫人等心裏難免失望。王夫人更是將自己的手帕子險些擰斷了。

    賈母卻道:“元丫頭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長著呢。”

    林如海隨著外官進京朝賀,又等待新帝陛見了一回。待得所有事情塵埃落地,便來至了榮國府,既為拜見嶽母,又為接女兒。

    他本是正三品巡鹽禦史,先前還做過一任蘭台寺大夫。按說,這品級比之榮國府裏的虛銜將軍和從五品小員外郎要高上不少。不過,此次來至嶽家,林如海卻怎麽都沒想到,便跟戲園子裏上演了一場鬧劇無異。

    兩個舅兄就不用說了,幾年未見,大舅兄越發不成樣子,臉黃眼腫,一看便知是荒唐過度的。二舅兄說起話來也越發酸腐,當然,嘴角處還有掩飾不住的得色。至於內侄賈璉,容貌俊俏,卻是稍顯輕浮。

    林如海心裏感到很是納罕,要說起來,當初他成親之時,兩個舅兄還都年輕,隻看外麵兒的話,大舅兄也是個相貌堂堂之人——賈璉就很有幾分當年大舅兄的樣兒。二舅兄說話雖然動不動就要拋上幾句書袋,也還算是個斯文人。可這回見了,怎麽都變了這麽許多?

    與兩位舅兄並無太多可說,不過略做客套了一番,林如海便急著去見女兒。他與賈敏就隻這一個女兒,已經有三年沒見過了,自然是掛心的很。

    嶽母賈老太君精神不錯,也是,整個兒賈家她是輩分最高的,不說榮國府裏,便是寧國府的賈敬賈珍等人,見了她還不是要恭恭敬敬?

    賈母見著女婿,眼圈兒先就紅了。

    “這孩子在我這裏,就跟二丫頭她們是一樣的。看見她,我就想起了我苦命的女兒。”

    提及賈敏,林如海忍不住也是心裏酸痛。又怕賈母年邁之人傷感不好,隻得掩了悲痛,強自說些別話。

    一時提起黛玉,賈母便道:“鴛鴦,去姑娘的院子裏,請林姑娘過來。”

    林如海聽了這話,本自以為是黛玉與榮府幾位姑娘都住在一個院子裏。誰知道等到女兒進來,卻是與榮府的寶貝疙瘩寶玉一同的。

    寶玉一身兒大紅色錦衫,腰束玉帶,發戴金冠,麵如秋月,色若春花。見了林如海,上前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好。

    林如海見了他形容俊秀,舉止文雅,點點頭,含笑道:“轉眼間便這麽大了。”

    黛玉見了父親,早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林如海見先前一團稚嫩的女兒,如今個頭兒也高了些,眉眼也長開了些,很有幾分她母親的樣子,大感安慰。或許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見過,黛玉淚眼之中很有幾分生疏,怯生生的,不敢過來。

    賈母便招手叫黛玉過去,摟了她在懷裏。寶玉趕緊跟過去小聲安慰。

    林如海眉間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皺 。

    榮府少不得要設宴來款待林如海。中間一架六扇隔開了男女。林如海乃是府中嬌客,自然坐了首位,賈赦賈政分作兩邊相陪,賈璉下首坐了,又執壺勸酒,寶玉卻是在裏邊跟著女眷一席。

    林如海也無心飲宴了。他當然聽知道賈母寵溺寶玉,但是卻沒想到過寵到了如此地步。按說,十來歲的哥兒了,再怎麽著,也不當再和女眷們廝混在一起。尤其,這裏還有親戚。

    飯畢,女眷們散去,撤下了屏風,林如海便提出了要黛玉回南的事兒。

    他在進京之前便給榮府寫信提過了此事,自以為賈母該是有個準備了。孰料話音才落,便聽見一聲脆響,卻是一直坐在賈母身邊兒的寶玉倏然而起,手裏的茶杯掉落了地上。賈母登時嚇了一跳,忙一疊聲兒地問他可燙著了沒有,鴛鴦等伺候的丫頭一擁而上,有的撿拾碎片,有的替寶玉擦濕了的衣裳。

    寶玉已經傻了,他怎麽不知道林家姑父是來接林妹妹的?林妹妹在這裏住了幾年,怎麽能回去呢?回去了,她哭了的時候誰來哄她?誰來陪她?她回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寶玉。”賈政板著臉開口,卻見寶玉無一絲兒反應,隻傻傻地看著林如海。他見寶玉人前失儀,本就心裏不虞。又見他有了些癡意,更是有氣。再看自己開口叫了,寶玉竟似一無所覺,當下便沉了臉,略略提高了聲音,“寶玉!”

    寶玉最怕的就是賈政,嚇得一個哆嗦。

    賈母便不悅道:“你如此大聲作什麽?寶玉沒燙著,難道倒要讓你嚇著?”

    說著吩咐鴛鴦:“去送了寶玉回去換了衣裳再來。”她留下寶玉在這裏,本就是為了讓林如海留個好印象,可如今寶玉這個樣兒,還是先送回去為好。

    鴛鴦機靈,過去伸手拉過了寶玉,“寶二爺,我送你回去。”

    寶玉失魂落魄地跟著她出去了。

    這邊兒賈母便歎道:“寶玉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這幾年和玉兒一塊兒在我跟前,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是最有盡讓的。”

    林如海勉強勾了勾嘴角 ,不好接口,卻是犯了疑——這寶玉,外表是不錯,可這人,怎麽有些不大對勁?

    況且聽老太太的話……林如海打定主意,今兒便將女兒帶走罷,橫豎家裏在京中有宅子,也不必住到別處去。

    不過功夫不大,鴛鴦便匆匆進來了,臉上神色有些尷尬。垂著頭走到賈母身後,彎下腰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林如海注意到了自家嶽母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掩去了,隻點頭表示知道了。

    林如海便起身,“若是嶽母大人不便,小婿便先行告辭。隻是玉兒那裏,不知嶽母大人可有早先說過回南一事?若是收拾好了,小婿與她數年未見,想這就帶了她回去,也好一敘父女之情。不知……”

    賈母心裏不痛快,可是,人家骨肉親情,斷沒有她說不行的。沉默了一陣子,賈璉知機,笑道:“林姑父,如今天氣漸冷,揚州離著京城有兩千餘裏的路程。若是一路行去,隻怕林妹妹受不得啊。”

    賈赦也跟著勸了一句,林如海主意已定,並不說留下黛玉的話。

    賈母見狀便知道這回林如海是下定了決心要帶走黛玉的 ,歎了口氣,“當初本是為了敏兒過世,我怕玉兒在家裏一個人悶出病來,才接了過來。如今你來接她,我斷沒有不放的道理。往後這千裏迢迢的,我若是想她……”

    說話間已經滴下淚來。

    林如海忙躬身道:“嶽母大人快不必如此,是小婿的不是了。”

    屋子裏除過賈母自己的貼身丫頭,並無其他女眷,說話也並無忌諱,賈母索性道:“不是我要硬攔著,你府裏並無年長的女眷,玉兒這一回去,她的教養事宜,要如何?”

    林如海先前心裏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的,畢竟,當初不管嶽母如何寫信來接,終究也是他點頭同意了,才將黛玉送來京城的。如今忽吧啦地說帶回去,任是誰,心裏不舍也是有的。不過,在這裏半日,老太太話裏話外地透露著黛玉與寶玉感情不一般,到底是何意?

    垂了垂眼皮,林如海道:“玉兒年紀漸長,這幾年雖不在我身邊兒,我也一時不敢忘了人父的責任。如今已經請了揚州同僚的女眷——老太太想來也是知道,乃是定遠侯之妻,舞陽郡主代為教管。郡主那裏已經安排下了兩個人,老太太盡可放心。”

    賈母不語了,郡主安排人教管?這是天大的體麵了。長歎一聲,“既是如此,玉兒那裏怕是尚未收拾好了。你隻先回去罷,讓我祖孫兩個再說說話。”

    “那麽小婿日落前打發人來接了玉兒。”

    林如海笑道。

    按說事情到此便是結束了,賈母並不十分攔著,一來固然是林如海方才說的舞陽郡主將要教導黛玉之事,二來,卻也是心裏存了一份念頭,想著林如海能夠看到寶玉是個好的,又能親上做親,成全了兩個玉兒的一段姻緣。

    他官階高,學問好,若是此事能成,對寶玉無疑是有著極大的好處的。

    因此,賈母並不願意因黛玉回家一事,與林如海弄到僵了。

    可壞就壞在她太過疼愛寶玉,如今寶玉仍舊是住在她的院子裏——先前黛玉初來之時天氣尚冷,便住在了碧紗櫥裏,寶玉住在碧紗櫥外。如今兩個人自然不能一直那麽住著,卻也不遠。黛玉便住在賈母正房的東跨間裏,寶玉卻是住在了東廂房。

    賈赦幾個陪著林如海出來,才下了台階,便聽見東廂房裏邊一陣哭聲,卻是寶玉的聲音。

    “不行,不能叫林妹妹走!”

    裏邊兒還有幾個人聲,想來是丫頭們正在勸著。林如海看了一眼那東廂房,回頭對賈璉道:“煩璉兒跟老太太說,我到家後便打發人來接玉兒。”

    說罷,一徑告辭了。

    等到回了林府,林如海一時都沒帶耽擱,直接打發人去榮國府接黛玉。直到天色擦黑,才接了回來。

    父女兩個白日並未有多少功夫說話,這也是黛玉頭一次回到林家京城的宅子。林如海見女兒目光中流露出的既想要與自己親近,又不敢十分親近,心裏很不是滋味。

    至晚飯時候,父女兩個同桌用餐,黛玉眼見桌子上都是自己素日裏愛吃的;回到自己屋子睡覺時,那屋子裏收拾的竟也和自己記憶中的一般。知道是父親一片愛女之心,忍不住便又落下淚來。

    林如海這邊兒也未曾閑著,叫了王嬤嬤雪雁兩個,細問黛玉這幾年如何。

    二人說了什麽不可知,隻是林如海書房的燈直亮到了四更天。

    閑話少敘,林如海此次進京,乃是與定遠侯秦慕天夫妻一起。兩家共坐一船而來,回去自然也是同路。

    林如海並未在京中多久,隻在接了黛玉後的第三日,便親自又去了榮府一趟告辭,次日便與秦慕天夫妻帶了黛玉啟程回南了。

    榮國府裏除過了賈母心裏不自在了幾日,寶玉又鬧了兩場外,也並無人將黛玉的離去十分放在心裏。

    船上,舞陽郡主自然不便與林如海見麵。好在他們所坐的乃是樓船,她便住了上邊一層,輕易並不出艙門。她性子爽利,來的時候便憋悶不已。回去因多了一個黛玉,便索性將她接了上來同住,倒是趕了秦慕天下去與林如海在底層。

    黛玉本是個聰慧的女孩兒,人生得清靈飄逸,舞陽郡主自己沒有女孩兒,相處了兩日,愛的什麽似的,隻恨不得搶過來給自己做女兒。

    秦慕天對林如海笑道:“我看你這女兒遲早被郡主搶去。”

    林如海含笑不語。不管怎麽說,女兒能得郡主青眼,與她往後是有無限好處的。

    又思及榮府一事,便開口與秦慕天說了,末了致歉:“一時無法,竟拿了你們夫妻做幌子,還望賢弟莫要怪罪。”

    秦慕天大笑,“怎麽我們府裏的人就都是好的?一個兩個的,都來要教養嬤嬤?幹脆日後,我們也要收些過手費用才好。”

    一路少敘,因天氣漸冷,樓船也並不必夜間停宿,隻一直往揚州趕去。不過十幾日間,便已經到了。

    林如海帶著女兒與秦氏夫妻告辭,才回了巡鹽禦史府,便有管家來回:“上次來的薛家大爺,昨兒來求見老爺。聽說老爺尚未回來,隻留下了話,說是還要在揚州盤桓幾日,等老爺回來再來拜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