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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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翌日清晨,日頭還未出來,張氏娘家人便全來了,樊凡的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張壯、小舅張權和大舅媽何氏一一都來了。

    樊凡從他人口中得知這是娘親的娘家人後,乖巧地上前逐一問好。

    這是樊凡穿越過來後第一次見到他們,隻覺這一家子身材都頗為魁梧,兩位舅舅均是國字臉,相貌上與張氏的溫婉不甚相像。

    外祖母見到樊凡,當即把外孫抱在懷裏,忍不住老淚橫流,哽咽道:“我苦命的孩子……”樊凡隻能用自己的小胖手輕拍外祖母的後背,借以安慰她。

    一旁的何氏眼睛也紅了,忍住沒流淚,勸道:“娘,您跟孩子說這些作甚,一會水娘見您兩眼通紅的,心裏該是更不舒服了。”

    樊凡的外祖父是個脾氣強的老爺子,如今不打鐵了,身體也還硬朗,因為知道張氏在樊家過得並不好,所以一進院子便沒有給樊家人好臉色看,聲稱道是要來把女兒接回家的。

    張氏聽到娘家人的聲音,拖著虛弱的身子出來,隻見那雙眼哭得又紅又腫。

    本是說好了不哭的,可三個女人一見,沒說上一句話,便都忍不住了。

    大舅張壯是個木訥的,不知如何安慰,隻能站在一旁,時不時遞上手帕。小舅張權十七八歲的模樣,張氏出嫁前,他與姐姐的關係極好,安慰道:“姐,你莫要傷心了,以後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小凡的一份……”

    好不容易止住淚後,張氏母子連同娘家人回到了裏屋……樊家人猜到屋裏會談論些什麽,事關張氏的走留,他們不好幹涉,於是留足了空間。

    待張氏在床上坐下,樊凡的外祖父便道:“水娘,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樊家待你又不好,你便跟爹回張家村吧,家裏不缺你一雙筷子。”

    外祖母在旁補充道:“我們昨夜商討過了,你大哥、小弟,還有你大嫂,都是這個意思。”

    大舅母何氏也道:“水娘,你就跟爹娘回去吧,大嫂這邊決計不會有一句閑話。”

    張氏自然知道娘家人的心意,低頭沉默了許久,才道:“爹,女兒若是跟您回去了,小凡還有肚子裏這個小的,如何是好……”說罷把樊凡攬在懷裏。

    樊凡姓樊,不姓張,張氏如果回了娘家,樊凡卻不能跟著回。

    樊凡此時內心是複雜的,一麵他不願意看張氏守寡,一麵他也不願意離開“娘親”,因為前世是孤兒,他如今戀上了這份親情。於是樊凡未說話,任由娘親自己決定。

    外祖父道是:“他樊家的子孫,他樊家總歸會養大,你不放心的話時不時來救濟便是了。”

    “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家裏的老太太眼裏隻有長子嫡孫,何時真把凡兒當親孫子了,我若是走了,隻怕他是天天上山砍柴割喂豬草,吃不飽穿不暖,當娘的怎麽舍得……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張氏仍是不肯,哭訴道。

    外祖母也是當娘的人,懂得這個道理,長歎一聲,也不勸了,問道:“娘懂你的顧慮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隻是這沒了男人的日子苦啊,日子還長呢,孩子呀,你想好了嗎?”

    張氏倔強點點頭,道:“娘,女兒想清楚了,明義他是個好男人,夜裏睡得比女兒晚,清晨起的比女兒早,女兒生病他端茶倒水,便是隻有這幾年的夫妻情義,我也要替他把孩子養大,才對得起他……”

    話說到這份上,張家人也不好再勸了,樊凡和肚子裏那個小的,確實是擺在他們麵前的一道坎。

    興許是在家裏便已經猜到了張氏不會答應,外祖母早做了準備,從懷裏掏出一荷袋,裏麵鼓鼓囊囊的,裝了約摸十兩銀,塞到張氏的手裏,道:“你既然不願回去,這錢你拿著貼補家用,自已養孩子少不得錢,若是缺了回來跟娘說。”

    張氏自然不肯,把銀子推了回去,堅決道:“女兒怎麽還能拿家裏的銀子,一家全指著那鐵爐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小弟如今還未說親……爹娘當年把女兒從水裏救回來,已經是莫大的恩情,女兒這些年過得不好,沒能盡孝,若是現在還拿家裏的錢,欠您二老的就太多了……”

    木訥的大舅一旁道:“都是一家人,什麽欠不欠的。”

    張氏仍是不肯,推了好幾次,最後哭道:“爹娘,女兒都這般了,你們還要女兒難做人嗎……”

    外祖母才訕訕地收了回去,不敢刺激到張氏,細聲道:“養你這些年,知道你強,娘親也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自己,以後若是真有什麽苦楚,記得要回家,爹娘都在呢。”

    張家人隨後又是一番安慰,到了午飯時間,不肯留下用飯,才離開。

    實際上,樊家這邊,那黃氏也壓根沒用從糧倉子裏取多的米出來做飯,不過是客套。

    細心的樊凡發現,老太太和黃氏看到張氏沒有跟著娘家人一起走,當即對了一下眼神,大有幸好如此的意味在裏頭。

    根據昨晚聽到的,樊凡猜想,黃氏大抵是怕張氏真一狠心跟娘家人走了,留下了樊凡一個累贅,很難擺脫。而張氏沒走,黃氏就有理由提出分家,斷得幹幹淨淨。

    樊凡再瞧屋裏的大伯和四叔,家中發生了這樣的事,二人卻道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留在家裏溫習讀書,考取功名再替二弟贍養兩個孩子……

    要知道,當下族裏但凡是滿了十五歲的男丁,從昨日起,便分成了好幾個小隊進山搜尋,希望還能找到樊明義。

    雖希望渺茫了,但族兄弟們可憐他們孤兒寡母,還在努力尋找……心想著,即便是真葬身虎口,能找回些許遺物,起碼不至於空棺下土。

    村裏有道,空了棺,怕樊明義找不到回家的路。

    樊凡心中既悲痛又憤怒,痛的是父親遭遇不幸,娘親傷心欲絕,他卻受限在這小小身軀裏,怒的是家裏的人竟過分到了這樣的程度,事關生死,還能坦然若之,當沒事人,甚至心裏打著分家的小九九。

    若是說科舉迷了他們的心竅,樊凡是不信的,科舉雖迷人心竅,卻不能將人之惡歸咎在科舉上。

    人之惡,便惡進了骨髓,斷是沒有科舉,也這邊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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