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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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陳文旭是個機靈的,甭管萬掌櫃找樊明義有何事,就憑這聲“樊老爺”,他就得先巴結上,於是笑道:“哈哈,真是誤打誤撞,歪打正著,這樊老爺正是親家的二老爺,我家小弟所娶之妻,也正是樊老爺的親侄女。”

    趕緊套近關係再說。

    老太太見事情有了新轉機,雙眼重新發亮,恬不知恥地迎上前,急忙道:“樊明義是老身的二兒子,親生的二兒子,貴人您這……這些禮品都是給我兒的?”

    現在反倒開始認這個二兒子了。

    老太太老眼滴溜滴溜地轉,怕是隻要萬掌櫃點個頭,她就會馬上讓人把貨給卸了搬回去。

    兒子的就是她的,管他分沒分家。

    萬掌櫃頗為嫌棄地看著老太太,這副見錢眼開的嘴臉實在讓人惡心,他正欲說話,卻看到小胖子正在向他揮手。

    原來是樊凡一家從院子裏出來了。

    看到張氏和樊凡迎麵走來,原本神情冷漠的萬掌櫃立馬露出了笑臉,和藹道:“小公子,兩月不見,長個了……這位氣宇軒昂的想必就是樊老爺了。”看到張氏身後的樊父,萬掌櫃客套了一句。

    樊父雖是農家漢,但身姿挺拔,如今穿了藍色的新長袍,又甚合體,的確有幾分氣宇軒昂的意思。樊父從容地朝萬掌櫃點了點頭。

    張氏道:“萬掌櫃,好久不見,此番前來,可有何事?”

    萬掌櫃笑嗬嗬應道:“此番我家夫人親自過來,與樊夫人有要事相談,隻是此處不宜,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張氏明了,一是這裏人多口雜,確實不甚相宜,二則是那車中的主子,看這仗勢必然不凡,貴族裏規矩多,在這裏拋頭露麵許是不好。

    小胖子指著不遠處的豆腐坊,仰頭對萬掌櫃道:“前邊就是我家,萬伯伯到我家坐坐罷!”

    張氏也點頭,道:“當下也沒什麽好去處,不如回到寒舍飲杯粗茶罷。”

    雖已經猜到這些禮品多半是要送給自己一家的,張氏還是象征問了一句,避免出岔鬧笑話,道是:“萬掌櫃,這馬車上的箱子……?”既未指明,卻表達了意思。

    “哦,差點忘了。”萬掌櫃笑嗬嗬解釋道,“初次拜訪,我家夫人略備薄禮,還請樊夫人不要推辭。”

    一旁的樊父聽了,微微顫了一下……卻想起張氏出來前一再叮囑他要從容,很快便恢複過來。

    圍觀的村民可就不淡定了,兩輛馬車拉了八抬箱子,還堆滿了綾羅綢緞,這隻是見麵的薄禮?

    這可比陳家當日送來的彩禮還要豐厚上好幾倍……如此比下來,樊玉蓮的這婚禮自然黯然失色了許多。

    老太太一瞧情況不對,心想著張水娘你這個狐媚子竟敢把我們樊家的東西搶走,沒門!她用拐杖擊地吸引注意力,吼道:“這是給我親兒子的,親生的親!理應有我一份。”這番話居然也能說出理直氣壯的意味來。

    以往沒分家,張氏給老太太幾分薄麵,如今分了家,沒了顧忌,便冷笑道:“明義生死未卜時你如何不說他是你親兒子,反倒詛咒他是勞苦命,今日見了這些個物件,說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般話,莫不是在你心裏,兒子的命還比不上幾匹綾羅綢緞?”

    樊父不想在外人麵前鬧笑話,隻對老太太道:“分了家,兩口鍋煮不出一家飯……多的我也不說了,各過安生日子吧。”愣是沒有叫一句娘。

    老太太還想鬧上一鬧,卻被陳文旭攔住,道是:“老太太,我們陳家指著生意才能吃上口飽飯,您若是再鬧下去,即便是賠上家中小弟的名聲,我陳家也會撇了這婚姻,你好好想想吧。”

    老爺子也上來前勸道:“老太婆,莫要再丟人現眼了。”老太太才肯罷休,臉色卻黑得如鍋底一般。

    ……

    樊凡一家人走後,婚禮自然繼續進行,但鬧了一場笑話之後,眾人的興致淡淡,隻盼著快些結束,於是各項禮節皆草草了事。

    新郎陳文軒來迎親前本是春風得意,哪裏料到被人壓了一頭,回去時卻是臉色沉沉,沒有一絲新婚的歡喜。

    他雖不喜,卻十分明白兄長的難處,讓一家老小過上好日子豈是易事?更想到,兄長在外做生意,這般低三下四怕不是第一次了,畢竟他陳家不過一小地主,做些小買賣,外邊的大人物何其多。

    二則是今日見了妻子的娘家人,皆是一副市儈小民的臉麵,於是再看樊玉蓮時,便覺得她不如以往那般冰清可人了,心中隱隱開始後悔沒有聽娘親的話……

    總之,這場先前被人看好的“大婚禮”,虎頭蛇尾。

    吃宴席的時候,圍觀了整件事始末的村民,隻覺得,方才那場鬧劇,可比這菜肴有滋有味多了。

    不少民婦已經在肚子裏開始醞釀“話本”,這添油加醋、家長裏短的事,經過她們喋喋不休的嘴皮子,甚至比現場還要生動幾分。

    今天這麽幾件事,夠她們嘮上一陣子了,黃氏怕是這陣子都不想串門或是去河邊洗衣服了。

    ……

    ……

    話說豆腐坊這邊。

    樊凡新家並不寬敞,不便接待,於是在屋前大樹下擺了桌椅,配上這田園秀色,倒也有幾分樸實的詩意。

    農家喝茶的本就不多,加之剛分家搬過來,張氏未能翻到茶葉,這時,樊凡卻捧著一把幹鮮花過來——這是那日製口紅時剩下晾幹的。

    大明早有喝花茶的習俗,張氏喜出望外,趕緊用淨水洗過後,泡上一壺花茶。

    張氏把茶端上的時候,車上的趙夫人已經下來了,坐著椅子上逗小胖子玩,道:“哥兒,你今年幾歲了?”

    樊凡假裝掰手指數數,道:“六歲了。”

    “我家閨女略比你小一些,還未滿六歲。”趙夫人道。

    “那妹妹一定跟夫人一樣漂亮吧?”樊凡仰頭天真道。

    趙夫人掩嘴一笑,笑道:“小小年紀,嘴倒挺甜,跟誰學的?”

    “跟我爹爹學的。”小胖子遙指靠在門邊的樊父,大聲道,把樊父嚇得趕緊躲進了屋。

    張氏瞧著趙夫人,隻覺得她不似其他貴婦一般濃妝豔抹,穿得樸素,但身上那種自內而外的貴氣渾然天成,既不失威嚴,又不拒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千裏之外。

    這意味著,趙夫人定是來自於有底蘊的大家族。

    張氏心裏有了盤算,於是放下瓷碗,倒了小半碗,挪到趙夫人跟前。

    雖是農家的粗瓷碗,可泛紅的茶水上飄著幾片幹花瓣,飄出嫋嫋清香,多了幾分情致,趙夫人見了之後頗為意外。

    趙夫人端起瓷碗,喝了一口,道:“好茶,這山野之間,你家這水尤為甘冽,我本不信這鄉下能有巧手做出那般精巧之物,方才見了你,原來是山外有山。”言語中盡是讚美之意。

    張氏一笑,道:“不過是打回來的尋常井水罷了,我也不過尋常農婦,靠的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

    趙夫人見張氏不吃奉承的一套,應對從容,心想,果真如萬掌櫃所言,這婦人不簡單呐。

    本想把她誇得天花亂墜,再把生意拿下,如今看來是行不通了。

    趙夫人又道:“初次見麵,略備薄禮,還請樊夫人收下……我從信中得知,凡哥兒正是準備蒙學的年紀,這裏頭有一箱書籍,又有一箱筆墨紙硯,餘下的幾個箱子,一些吃食、首飾和家用的物件,都不甚值錢,來得匆忙,必有不足,樊夫人莫要嫌棄。”

    嘴上說“不甚值錢”,事實而非,便是有了印刷術的大明,書籍仍是奢侈品,而好的硯台,亦是高價,張氏自然明白。

    趙夫人這是易道而行,先拿“禮”鎮住再說。拿人的手短,隻要張氏接了這份禮,多少在接下來的商議中,都會顧忌一些。

    張氏把禮接下了。

    別人千裏迢迢送來的,自然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卻見小胖子來回兩趟,捧了兩盤唇紅膏出來,幾十餘支,遞給了萬掌櫃。

    張氏淡定解釋道:“農家無長物,隻有些許手藝傍身,既然收了趙夫人的禮,隻能以此物作為回贈,也請趙夫人莫要嫌棄才是。”

    這批唇紅膏稍稍裝點一番,也能賣個好價錢。這一來一回,便算扯平了,趙夫人又沒有得逞。

    “好本事!”趙夫人終於裝不下去了,決定大開天窗說亮話,道:“雖是來談生意的,但你這性子我喜歡,我便也不下套了,說底價吧。”

    張氏也不矯情,直接道:“手藝我是不賣的,若想貨隻供你一家,五五分成。”

    小胖子在一旁,嘴快插了一句,道:“還要在上麵標上我們家的字號。”

    大明的商賈雖已經有了商標的意識,卻並不曾開啟連鎖效益,把商號、字號的宣傳作用發揮到極致,於是也並不甚看重商品上的字號。

    樊凡提的這一嘴,趙夫人並不在意,於是道:“獨我一家,五五分成,成交!”很幹脆。

    ……

    趙夫人一直以為,這單生意當中,她虧得最多的是那“五成利潤”,想不到,若幹年之後才發現,當初隨口答應那小胖子的條件——所有商品上都標上樊家字號——才是她最大的損失。

    簡直是替人做嫁衣,悔得腸子都青了。

    幸好,趙夫人有其他辦法,壓了樊凡一頭,掙回了一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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