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她還沒死,我為什麽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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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莞跟莫景行被救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具體有多久溫莞不知道,隻知道等待救援自己什麽都做不了的那一段時間過得異常難熬。
要是直接暈倒倒也就罷了,可是偏生就是這樣一種半昏不死的狀態。
她能夠感覺到車子正在不斷的下降,能夠感到冰冷的湖水不斷的漫過自己的身體,漫過自己的口鼻,一點點的灌進自己的嘴裏,鼻子裏,眼睛裏。
那種窒息的感覺,那種眼睜睜的看著生命不斷消逝的感覺,真的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恍惚間,她似乎想起了很多年以前,自己身上被綁住鐵鏈和炸,藥,被扔下大海中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她想笑,笑造化太過弄人,想哭,哭自己命運多舛。
可是她突然發現在這種時候,連哭或者笑都已經沒有了力氣。
“溫莞,你醒醒。”視線模糊之際,她看到車子被人砸開,她感覺自己看到了雲西成。
可是,是他麽?
“西成,我看到你了呢。”
她輕聲呢喃。“可是怎麽會呢,分明剛才叫我們的人,是張希雅啊,那是景行的天使。對,一定是我太想你,所以出現錯覺了呢。”
溫莞一邊說一邊搖頭,她感覺到自己軟綿綿的身體正在被人抱著不斷遊出湖麵。
“溫莞,是我,我來了。”這一次,溫莞聽清楚了。
所以,她徹底放鬆自己,將自己交給了雲西成。
看著懷中的女人,雲西成隻覺得無比的心疼。
知道他們出事的時候他立刻就趕過來了,甚至還第一時間聯係了北城一切可以運用到的關係,可是終究,從判斷地點,出發,再到趕過來甚至製定計劃真的需要時間。
莫景行的父親也已經在第一時間就著手調查,可是這幫人,真的是很厲害的慣犯,他們熟悉官方一切的思維模式,反向偵察的功底也相當了得。
途中製造出無數讓人迷惑的手段和阻力,要不然,也不會到這個時候才到達。
還好,趕上了。
懷中的人整個身體都是冰冷的,雲西成快速浮出水麵,抱著溫莞朝岸邊遊去,邊上的交火因為他們的到來暫時停止,抓捕了對方二十餘人,但是為首的男子不見了蹤影。
而關於這件事情,莫局長也隻能對外宣稱,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遭遇了綁架。
對於莫景行和溫莞的行蹤,絕口不提。
“溫莞,別睡。”雲西成隻覺得心都在滴血,乍一看去,溫莞全身似乎都沒有一丁點完好的地方。
被水泡過的臉頰更是白的幾近透明,嘴唇緊緊的閉著,雖然剛剛從水裏出來,卻還是幹燥的起皮了。
她就這麽閉著眼睛,安靜得像是一個……一個沉睡著的天使。
若不是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雲西成都以為他的溫莞已經……
淚滴大滴大滴的落下,“溫莞,別睡,我求求你別睡好麽?”
溫莞仿似聽見了,又似乎沒有,她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鮮血經過湖水的浸泡,更加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看到這個,雲西成的眼眶瞬間就變得通紅,他猛然想起,溫莞的血型非常稀少,自從那件事情之後。他也一直不間斷的查詢著,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一絲的進展。
“醫生,醫生。”料到他們可能會受傷,來的時候就已經帶領了一整個醫療團隊,可是眼下這種情況,雲西成都不知道,就算帶來了,又能怎樣。
他跌跌撞撞的上岸,醫生到身邊之後也緊緊的抱著不放,他突然有一種錯覺,這一次,要是自己放開了,就可能,會徹底的失去溫莞了。
莫景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按住她的手臂。”他吩咐,他的氣色也非常的差,此刻正被救援隊的人扶著,張希雅渾身濕漉漉的站在一側,麵容焦急。
雲西成恍然大悟,可是溫莞手臂上的血卻怎麽也止不住。
也是啊、
這種血型,就連用藥物都不見得能止住,更何況是手呢。
“不要浪費一滴血,想辦法接住,不然……”後麵的話,莫景行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說完整,他腦袋實在暈的厲害,這麽說完之後就又再次暈了過去。
“快,上車。”莫局長吩咐。
然後,溫莞的手徹底跟雲西成分開,他跌坐在原地,腳步再也邁不開半步。
張希雅已經跟隨莫景行的車子離開,為了製造是她遭遇到綁架的假象,還特意化了淩亂的妝容。
車子漸行漸遠,醫療團隊已經跟隨離開,莫局長說已經安排了最隱蔽不受打擾的地方,還特意留下心腹等雲西成緩和過來之後帶他過去。
雲西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就這麽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特別的狼狽。
這是,傑西從未見到過的樣子。
“傑西,確定,那個人,就是查麽?”
良久之後,他才站了起來,雖然全身濕透,但就這麽站著,依舊是最獨特的存在。
他是雲西成,是那個本身就該站在最頂端的雲西成。
哪怕有一天會倒下,他也需要保持優雅。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
“畢竟沒有見到真人,還不能說一定是,但是總裁,根據信息部傳來的照片以及行事風格,真的很像,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是托尼斯,查。”
聞言,雲西成眼眸裏閃過一絲沉痛,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那個自己曾經最最信任的朋友啊,居然是傷害他最深的人。
可是老朋友,怎麽辦呢,若是這些事情當真跟你有關,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呢。
要隻是爭對我也倒罷了,可是你怎麽可以對一個女人下手呢。
還是說,其實幾年前,我們的相遇,相知,其實都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遇見?
還是說,當年你讓我寄存精子,也隻是為了後期各種事情做出意外麽?
可是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真的,是我們所看見的這樣,為了溫莞手中那些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你的身份,到底,又是什麽呢?
“總裁。”
“我沒事。”雲西成站直了身子,眸光隨著車子轉過拐角處之後再也不見,“你現在回一趟江城,把雲琛接過來,另外,密切關注著國際血庫的情況。”
傑西一驚,“您的意思是……”
雲西成歎氣,他當然也不想這樣,他也知道要是溫莞的清醒著的話,也絕對不允許他這樣,可是,請原諒他的自私,他已經失去過一次溫莞,不能失去第二次。
他曾經也說過,若是……若是將來,真的需要麵臨這樣的抉擇的時候,那麽,他的選擇一定會是溫莞。
“雖然您的決定我從來都不會幹涉,但是這一次,我希望總裁能夠考慮一下我的意見。”
雲西成沒有說話,傑西便徑自說了下去,他說,“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看著總裁一點點長大,雖然我們年紀差不多,但是你的一切,我似乎都已經參與,這個世界上,隻怕沒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這麽做麵臨著怎樣的煎熬,但是總裁,我希望您這一次可以為溫部長考慮一下,雲琛是她拚死都要救的人,如果她知道因為她的緣故你要舍棄雲琛,那她一定不會原諒您,再者,部長的情況……我們都知道,救活了這一次。未必……未必還有下一次,既然這樣,您就……不能把部長留給您的念想都舍棄了,畢竟雲琛,是你們唯一的孩子。”
這些道理,雲西成又怎會真的不理解呢,隻是事情沒有發生在傑西身上,他雖然能夠理解但終究不能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的意思,隻是輸血的話,雲琛不會有事,我也……不會讓他有事。”
“雲琛還隻是一個不足四歲的孩子,就算全身的血液抽幹也未必能夠滿足部長的需要,再者。他剛剛做過手術沒幾天,這個時候采血,無異於……”
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後麵的話,傑西卻是再也沒有辦法說出來了,他本想說,部長本就是將死之人,就算這一次舍棄了雲琛,她也終究還是會死,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知道什麽可取什麽不可取,可是這種話,他又真的說不出來。
誠然,憑心而論。溫莞,也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女子,她的人生,已經這麽苦了,若是在最後關頭連自己的丈夫都拋棄她的話,他真的難以想象她會是怎樣的絕望。
可是傑西想,絕望總好過失去兩個人好。
畢竟,生命那麽可貴,能多活一個人,都是上天的恩賜。
更何況,雲琛的情況,又是如此的特殊呢。
“別說了。”雲西成開口打斷,“你知道的。我下了的決定,就斷無更改的可能,傑西,按照我說的辦吧,現在,你就回江城,注意避開明朗的眼線,要是溫莞在這個時候暴露,就功虧一簣了。”
話已至此,傑西隻得照辦,他離開之後,雲西成又盯著水麵看了好大一陣子、
“雲總,我們。要回去了麽?”莫局長的心腹開口詢問。
雲西成依舊不言不語,他想回去,想看著溫莞,但是他又不敢回去,害怕……再也見不到溫莞或者得到的是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好,回去。”良久之後,雲西成終於回答。
溫莞大出血,雖然後期止住了,但是需要的血真的很多,雖然有莫景行的提醒上岸之後的血液一點也沒有浪費,但是這些遠遠不夠。
雲西成回去的時候,莫景行已經醒了,他腰部受傷,小腿受傷,不能行走,本應該還好休息,但是放心不下溫莞,張希雅拗不過他,隻要用輪椅將他推了過去。
也好在他對溫莞的病情十分了解,雖然暫時沒有血源,但好歹能夠止血。
張希雅一直抿著唇,不言不語的支持著他的所有決定,也安靜的,看著他對另外一個女人掏心掏肺鞠躬盡瘁。
這一刻,雲西成的心情,大抵跟張希雅是一樣的。可是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打斷莫景行。
畢竟在這種時候,吃醋似乎是最裏理智的行為。
看著床上那張毫無生氣的連,哪怕是隔了玻璃窗,張希雅還是覺得無比的心疼。
對於溫莞,她的情緒有些複雜,或許嫉妒過,或許仰望過,但是最多的還是尊重和心疼。
她也彷徨過,也為李茜曾經說的那些話動搖過,甚至還想過,要不真的接受李茜的提議對溫莞做點什麽徹底的除了她。
這樣的話,景行也就永遠都隻是她一個人了的。
調到溫莞手下做事是自己主動要求的,雖然她現在也確實能力出眾可以任職更高一些的職位並且不必做溫莞的秘書。可是當知道溫莞要回歸國務卿的那一刻,這個想法突然就冒了出來。
她想看看,自己年少時期的偶像,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
她想知道,莫景行拚命喜歡著的已婚女人,身上到底有著怎樣的魅力。
她以為溫莞會對她有所提防,甚至以為溫莞壓根就不會用她或者是信任她。
可是沒有,溫莞這個人啊,真的從內到外,所有的為人處事,真的完美到讓她找不到一絲的錯處。
有些人太過偽裝自己會讓人覺得虛偽,但是溫莞不會,因為她就算偽裝,也是帶著她原本的性格的,她就是這麽一個真性情又這麽有魅力的女人。
不止男人喜歡,連同身為女人的她,待在她身邊的時間越久,就越是會發自內心的喜歡上她。
她真的是自己見過最獨特的女子,獨特到她以為莫景行這個世間最優秀的男子在她麵前都會顯得黯淡。
她這個人啊,表麵上看著油鹽不進,看著完美無瑕,其實內心跟個孩子一樣善良。
她的骨子裏或許都是驕傲的,可是站在她這個位置的人,若是不驕傲,又能怎麽辦呢?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真的看到了太多以往報道上不曾報道過的溫莞。
她那麽的堅強,那麽的獨立,那麽的我行我素,仿似這世間,不管她去到何種地方,都會是一個閃閃的發光體。
可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她也曾多次見到她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躺在手術台上一動也不動。
不可否認的是,雖然她曾嫉妒溫莞擁有那麽多人的愛,可是到這一刻,自己心裏卻也是愛著她的。
她覺得,溫莞值得擁有這些愛。
她也足夠配得上。
這一次,行動開始之前,莫叔叔說隻能犧牲她的名聲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猶豫,雖然知道景行不可能喜歡自己。
可是能夠被世人認為是他的未婚妻,她的內心還是高興的。
而且,行動的名單中,還有自己的偶像,她更是甘之如飴。
突然,手術台上的溫莞突然就皺起了眉頭,看上去十分的痛苦,莫景行坐在輪椅上,因此手術台也被降低到很低的位置。
此刻,他剛剛將溫莞左手上的傷處理好,正對著右手開始檢查。
身體上的那些傷痕在他醒過來之前就已經處理好了,手臂上的,實在是沒有經驗。所以哪怕這些醫生都是最頂尖的,卻也依舊不敢胡來。
雲西成看見,有黑色的液體不斷的順著溫莞的右手指尖留下,莫景行似乎是想止住,但是最終也沒有成功。
隔著玻璃窗。他能夠看到莫景行微微顫抖著的手。
他拿著手術刀,對準溫莞的右手手臂,似乎是想要切下去,但是又不敢。
雲西成的心髒都在顫抖。
他實在不知道溫莞手臂上不斷流出的那些黑色液體到底代表了什麽。
但是他看得到,溫莞此刻真的很痛苦。
“部長她,會好好的,對吧?”
張希雅突然開口,雲西成不敢回答。
溫莞,你聽到了麽。我們都需要你好好的,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心願。
所以,你不會有事的,對麽?
莫景行糾結了一陣。裏邊的各位專家也一直在發表著意見,門外的人隻能看到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裏麵的場景,顯然十分的激勵。
雲西成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住,眼神冰冷,像是一塊寒冰。
查,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麽?
你可別怪我,不留情麵啊。
他掏出手機,終於將電話撥了出去。“竭盡全力支持和保護好林笑,就算資料拿不到,林笑也不能出半點紕漏,另外,對方的人,不管是誰,殺無赦。”
電話掛掉的那一瞬間,他看到溫馨牽著雲琛的手站在自己的身後,再遠一些的位置,是風塵仆仆趕來的傑西。
還好來回都是直升機接送,速度真的足夠快。
雲西成有一瞬間的遲疑,不知道自己剛才說那麽血腥的話到底會不會嚇到兩個孩子。
本想說句抱歉,溫馨卻在這個時候淡然的轉移了的目標,她看著玻璃窗內的溫莞,然後,說出一句雲西成以為永遠都不會從這個溫和的小女孩口中說出的話。
她說,“雲先生,這一次我覺得您做的是對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對於那些傷害媽媽的人,就該五馬分屍。”
她還說,“善良不是哪一個人的專利,對待不友善的人,盡早的除去才是對自己在乎的人最大的保護。”
然後,她一直不曾回頭看雲西成。也沒有理會自己說出這話到底會造成怎樣的轟動,事實上,在場的人雖然覺得意外,但是眼下的情況卻也當真轟動不起來。
溫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將雲琛的小手放開,雲琛的臉還顯得有些蒼白,但是也十分乖巧的任由傑西將他拉到一側的凳子上坐下,至始至終,雲西成都不曾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或許,是因為愧疚不敢麵對,或許,是害怕見了之後自己就下不了那個決定。
“媽媽一定很疼,對吧?”
不等任何人回答,她又接著說道,“其實這種表情在媽媽身上很常見,雖然她一直克製的很好,可是住在北城的那些年,很多時候我半夜醒來都能聽到媽媽的"shen yin"聲,但是我知道媽媽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我就從來也沒有在她難受或者是脆弱的時候出現過,那時候,花圃裏的花開得無限好。”
隨著她的話。雲西成的心更是不斷的抽搐著,他很愧疚,作為一個父親,三年來不曾對雲琛盡過一點父親應該做的事情,作為丈夫,他沒有在溫莞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她的身邊。
“媽媽從來不抱怨生活。哪怕她的人生已經如此狼狽,她永遠都會選擇含笑接受。”
“我知道她心裏很苦,很多時候,她也想要就此擺脫。她或許是想過要死了的,很早很早之前就想過。可是她心中執念太深,她放不下的人,始終太多。”
“比如我,比如雲先生您。”再次從這個孩子口中聽到這些話,雲西成依舊覺得震驚,她真的,太懂事太懂事太懂事了。
懂事到不像一個正常的孩子。
“傑西叔叔,我的小提琴呢?”她突然轉身,輕聲的詢問傑西。依舊是這般淡然的模樣,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像極了溫莞。
“在車裏,我去拿。”傑西憋著淚,慶幸溫馨在這個時候呼喚他。於是,就著這個機會,他快速轉身朝外走去,雲琛隻是一直盯著玻璃門,乖巧的坐在那兒,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接下來要對自己做點什麽。
“溫馨,你不難過麽?” 前夫,後會無期
“我為什麽要難過?”溫馨抬頭。眼神中帶著不解,一句反問,噎得雲西成無言以對。
是啊,為什麽要難過。
“媽媽告訴我,人終究會有一死,等到了必死無疑或者真的已經死了的時候再來難過也不遲。”
“現在,媽媽不是還好好的麽,所以,雲先生。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難過?”
這句話,雲西成依舊答不上來,因為他突然明白,溫馨其實不是真的不難過,她隻是習慣性的用這樣的言語這樣的行為來偽裝自己的害怕。
她擔心,如果自己表現出難過的樣子之後,之前所有一切偽裝起來的堅強外衣,都會被狼狽的扯下,她害怕從今往後,她再也不能堅強。
“嗯,你說的對。”雲西成點頭,但是麵對這樣的溫馨,還是忍不住摸了她的腦袋,他說,“但是,如果忍不住想哭的話,還是可以哭一下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