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讓顧衍跟林笑再次驚訝，他們對視，眼中閃過一些別人看不懂的情緒。

    “明朗。剛才給你的這些東西，相信你都已經看過了，怎麽樣，有何感想？”

    “乍一看，我以為這是你們合成的東西，可是仔細看又覺得不像。”林笑歎息，明朗真的是一個善良到連謊話都不會說的孩子，而且這般配合，就真的不擔心這些事情跟自己有關麽？

    “等等。”終於，在他回答這個問題的片刻之後，他原本舒緩著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他語氣有些焦急，快速將麵前的這些東西再次翻了一遍，越翻，眉頭皺得越緊。“林笑，你表現的不對啊。”

    林笑微微蹙眉，不解的詢問，“哪裏不對？”

    “你是警察，按理說你們抓到犯人之後，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應該直接開口審問的，可是你一直跟我聊天。從你們進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可是除了剛開始我問你我犯了什麽事情的時候，你提了一句之外，居然再也沒有問過，這……不符合常理。”

    林笑微微皺眉，沒想到自己居然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麵對明朗這樣聰明的人，似乎直接說出問題才會更好吧？

    可是……

    真相是……

    她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甚至不知道，說出來之後。眼前的這個明亮的大男孩，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會……原諒自己麽？

    “然後呢？”她啟唇，低聲詢問，可是視線卻不自覺的偏離。

    “你似乎十分關心我的身體情況。”明朗緊緊盯著林笑的臉，不想放過她臉上會出現的任何一個表情，越看，就越覺得心驚。

    到底是怎樣的事情，讓一向以女漢子示人的林笑都變得這麽的緊張和難以抉擇呢？

    他一語道出其中關鍵，林笑……似乎……十分的驚訝和慌張，他不自覺的看向手中的資料，“林笑，別告訴我……這些事情，真的是我自己做的？可是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呢，還有……為什麽……你會一直盯著我的身體狀況不放，難道，我得了什麽……很嚴重的病？”

    “不。不可能啊，就算是生病，我也斷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才是，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知法犯法呢？管家……”

    他猛地睜大眼睛。“管家呢？難道是管家對我隱瞞了什麽？”

    林笑剛想說話，但是她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所以被顧衍將原本她要說的話直接攔截，他說，“這一份，是我們對你身體重新做的檢查報告。”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明朗。“報告上顯示，你在五年前就已經患上了非常嚴重的精神病，一開始隻是神情恍惚，夢遊等，可是隨著之後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又或者是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比較大的刺激，你的身體狀況每況日下，之後，徹底的變成了……精神分裂症。”

    明朗皺眉，雖然不知道精神分裂症到底是個什麽鬼，但是光從名字上聽就絕對喜歡不起來。

    “從剛才跟你的對話中我們可以看得出來，你的管家，自始至終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你自己，似乎毫不知情？”

    這句是疑問句，也算是肯定，但是有些話，終究還是需要犯人自己承認才算。

    “管家？”明朗皺眉，仔細想了一下，那些年，管家看到自己的時候確實有很多時候都像是欲言又止的。

    而且很多時候，他總是看到管家一個人偷偷哭泣或者是偷偷歎氣，但是當問他出了什麽事情的時候把，他又總是搖頭，要麽就是說，看著明朗這麽幸苦，他太心疼了。

    管家是那個家裏唯一對明朗好的人，從他被家裏趕出來的那一刻開始，身無分文的管家就為了自己做了許多的工作，是他供自己念完了大學，念完了研究生，是他看著他從一個小破孩變成了如今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他甚至為了他，放棄了自己婚姻，這些年，看著他五十歲不到的人已經長得想六十歲的，他也心疼……

    本想著，等往後有了時間，一定要多陪陪他，可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了這樣。

    那樣一個事事為自己考慮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得了這樣的病，確實會隱瞞的吧？

    “管家隻是太愛我了，他……能不能放過他？”

    “愛也有很多種方式，我們雖然理解他，但是這麽多年他對你的縱容，以及……看著你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樣子，他有非常重大的責任，對於這一點，法律自然會有判斷，不過明朗，管家已經自首了，他承認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但是……根據我們查到的證據顯示，你跟這些事情都脫不了關係，甚至很多都是主謀。這一點，相信你自己剛才也看到了。”

    明朗頹廢的坐在凳子上，全身都在發抖，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真的害怕了。

    他不是怕死，是怕這些事情真的都是自己做的，他不是不想承擔責任，隻是……一想到管家會因為這件事情死去，他的心就止不住的顫抖。

    怎麽會呢，事情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呢，可是他自己，分明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精神分裂症，到底是什麽東西？”

    “簡單來說，得了這種病的人幾乎無藥可治，一開始隻是神情恍惚，久而久之，就會做出一些令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壓力特別的大，就像你這種，過分的壓抑自己之後，就會做出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情來，但是……最可怕的是，得了這樣的病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就是說，你們會分裂成兩個類型或者是性格的人，更加可怕的是，你們各自都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嚴格來說，就是……晚上的你，隻記得自己晚上做的事情，白天的你，也隻記得你白天做的事情，或者說，是正常情況下的你，根本就不記得你生病時候做的事情。”

    明朗呆呆的坐在凳子上，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很久之後，他才抬起已經變得猩紅的眼睛，他說，”除非……除非是我親眼所見，否則我絕對不相信世界上會出現這麽荒唐的事情。“

    林笑和顧衍離開了，隻留了讓他多注意休息之外的話就再也沒有多說其他，留給他的飯菜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動過，他一直低垂著頭，再也不願意跟任何人做任何的交流。

    那些資料都放在自己眼前不曾帶走，他一遍一遍的翻看著，眼睛中全是茫然。

    透過隔離窗，林笑和顧衍站在門外看著他，那個樣子，讓林笑心疼的不行。

    “這種情況。應該送去就醫吧，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但是也必須要治對麽？”顧衍點頭，治療是肯定的，但是具體明朗要麵對的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顧衍，他不會……有事的，對吧？畢竟他是在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做出的那些事情？”

    “你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林笑，就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病人。那些事情……影響都是極其惡劣的，而且，他身上，可是背負著十餘條人命呢。你總不能跟那些受害者的家人說，他是病人，讓他們不做追究吧？”

    林笑咬唇，背靠著身後的玻璃窗，這是隔離窗，從外邊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邊的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從裏邊，看不到外邊的一點動靜。

    突然，明朗猛地將頭直了起來，他就像是剛剛睡醒的人一樣，他迷惑的看著四周，眼神中滿是機警，然後，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暴躁的將手上的手銬扯動著，然而，並沒有什麽用。

    他對著審訊室拳打腳踢，看得出來，他的身手十分的敏捷。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十分的犀利和恐怖。

    所以……

    他真的不是明朗。所以，他隻是頂著明朗的身體的另外一個人。

    他跟明朗……真的相差太大了。

    這種事情，不但是林笑和顧衍第一次遇到，這一次，現在，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之前都隻是資料，可是當真的見證了一個人從那樣一個人轉變成這樣一個人之後，那種心情，真的難以言喻。

    林笑想要衝進去，但是被顧衍製止了。

    顧衍確定了一下審訊室中的攝像等設備，發現都在正常運作並且已經將這些事情全部記錄下來之後，才轉身跟林笑說話。“你就算是現在進去也阻止不了他。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很需要這個視頻，不管是作為之後的證據，還是遞交給法院作為參考數據，都十分的重要。”

    隻是片刻，林笑便已經明白了顧衍的意思，心中不自覺的就劃過一股暖流，之前還一度以為眼前的人有多麽的冷血呢，原來自己說的話，他都認真的記著並且執行著呢。

    原來，他並不是什麽都不管的無情無義鐵麵無私的人。他其實，也是熱心腸，隻是許多事情，他若是不表現出來，你便發現不了罷了。

    林笑心中滿是感激，雖然自己曾經過得多狼狽，但是好在她又重新將這人找了回來。

    張愛玲曾經說過，於千萬人當中遇見你，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她想，這就是最好的愛情。

    而她愛著的這個人啊，雖然大部分時間看上去是討厭的，看上去是不會為任何人動心的，但是當他真的將心全心全意的交給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其實也暖得一塌糊塗。

    還好，還好身邊有他。

    正在這個時候，她看到裏邊的明朗終於疲憊的回到了座位上，他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拿了起來，仔細看了之後就突然狂笑不止，到最後，居然變成了恐懼。

    所以，他是被抓了麽？

    “哈哈，沒事。我完蛋的話。明朗不也完了麽、”

    林笑一直盯著的他的嘴唇，雖然自己懂唇語，但是看到這話難免覺得心驚，“顧衍，他剛剛說的是，明朗要完了，是麽？”

    顧衍皺眉，這是這段時間第一次看到他把眉頭皺得如此厲害，他微微點頭，“所以說。我們之前的有些判斷其實還是不對的，明朗確實不記得生病的時候做的事情，但是……生病的時候的他自己，是知道正常情況下的他自己做的事情的？”

    這是什麽鬼？

    雖然真的難以想象，但是眼前的情況似乎就是這樣的。

    兩人對視，然後猛地將門打開走了進去。

    他們需要確認這件事情，畢竟……這怎麽看都像是一場不受認為控製的靈異事件。

    太驚悚，太恐怖了。

    這世間，怎麽還會出現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看到有人突然闖入，明朗將頭抬了起來，看到是林笑跟顧衍之後，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驚訝，“我說呢，到底是誰能夠抓住我，原來是你們、”

    顧衍一直盯著的他的一舉一動。他手上，腳上都被上了手銬，但是因為是明朗，而且罪行還沒有確定，因此便也沒有綁住他的身體，這也是為什麽剛才他能夠站起來走動並且對著周圍做出一些過分的舉動來的原因。

    “不過，如果是你們的話倒也沒有遺憾了，畢竟……林笑跟顧衍，本就是很厲害的警察。”

    顧衍一直不曾說話，他還沒有想清楚，如果說眼前的明朗真的記得白天的明朗做的事情，那麽應該也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才對。可是從視頻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顯然對周圍的環境震驚的，直到……他們進來之前，他似乎才接受了現實。

    “別想了，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唄，反正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在劫難逃了，不過，想到總是麵對著無數鏡頭和鎂光燈表現得自己有多愛國的那個自己也會跟我一起完蛋，怎麽想都是值得的。”

    “你知道自己白天做的事情，那為什麽……”

    顯然，林笑跟顧衍有著相同的疑問，所以當明朗表現出配合的樣子來的時候。她心中的疑問幾乎就脫口而出了。

    “我確實知道，但也不是完全都記得，就像剛才，我猜測你們一直都在門外，所以已經看到了我的一舉一動，但是事實上是，我其實隻記得一部分，或者說，我需要不少時間才能回想起來那個笨蛋到底做了什麽。”

    “……那個笨蛋？”林笑訝然。沒想到生活在黑暗中的明朗居然是這麽叫他自己的、

    “可不就是笨蛋麽、”明朗似乎對那個正常的自己十分的鄙視，說話的時候也帶著不屑。

    “明明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他卻總是能夠瞎攪和，還有啊，若是他早一點發現自己身上有問題的話，那麽說不定此刻，他也已經出現在國外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了，又哪裏會被你們帶到這裏來？”

    “還有啊，那個管家，也簡直是笨死了。明明擔心的要死卻總是提心吊膽的不敢開口提醒，現在好了，雙雙落網了吧？”

    “倒是李茜……”林笑沒有想到的是，似乎對所有人都十分鄙視的明朗，提起李茜的時候，眼裏居然閃過一絲柔情，“倒是可惜了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了，這往後，沒有了靠山的他，又要流落街頭了吧？哎，你們不是很善良的麽，又都那麽有錢，多餘的時候，接濟一下她唄。”

    “好難得，居然還有你在乎的人。”

    顧衍開口，與此同時，他也終於想清楚了之前一直困擾著自己的事情。

    他記得雲西成跟他說過，那次他從明朗手中將溫莞帶走的時候，曾經親耳聽到他說他是明朗的哥哥。而在那之後，他查閱了無數的資料，但是關於明朗哥哥的這件事情。一直都了無痕跡。

    當然，除了那些傳聞之外。

    現在，他終於懂得，正是因為黑夜中的明朗清楚白天的他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所以他才能更好的偽裝身份並且利用職責之便，做出一些虛假的東西來迷惑世人的眼睛，當然，這背後一定少不了管家的幫忙。

    所以……

    管家不但包庇，他還參與並且執行，所以……他的罪名。是會成立的吧、

    “誰在乎她呀，那樣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林笑注意到，明朗說這話的時候，顯然猶豫了一下，所以林笑更加的肯定了一件事情。

    “其實你不必擔心她會因為你的事情受到牽連，你的所有事情她都不知道並且不曾參與，所以……罪名落不到她的頭上，再者，之前她設計陷害溫馨的事情，畢竟…………她也隻是口頭教唆並未參與，最主要的是，這件事情，不管是溫莞，雲西成還是溫馨自己本人都不打算追究，所以……她沒事。”

    聽到李茜會沒事，明朗才徹底的放心下來，他呼出一口氣，“是麽、”

    “李茜會沒事，所以就算她不去國外也沒有關係，而關於雲琛的事情，等雲西成好了之後也會親自召開記者會幫她澄清，所以……她的名聲也不會差多久。”

    這顯然不符合雲西成那有仇必報的性格，所以明朗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為了消除我的戒心所以故意說的吧，雲西成怎麽可能那麽好心。”

    “你不必這麽防備。”林笑歎氣，誠然，麵對同樣的一個人，同樣的一張臉卻性格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她覺得自己都快得精神分裂了。

    她歎氣，接著說道，“雲西成本來是沒有這麽好心的，但是……李茜……懷孕了，他有了你的孩子，而且，不管背後的你到底有多可惡。可是白天的你終究還是溫莞最心疼的弟弟，雲西成隻是不想讓溫莞失望罷了，再者，為難一個孕婦這種事情，不管是誰都做不出來，還有就是，不管怎麽說，雲西成跟李茜終究還是一起長大的發小，既然李茜沒有做過的事情，他也沒有必要刻意刁難不是麽。”

    “你剛才說……李茜……懷孕了？”

    陽光重新冒出來的時候，黑暗中的明朗再次睡去，趴在桌子上熟睡著的人，依舊是那個善良到讓人心疼的孩子。

    林笑糾結了很久，還是將昨天晚上的視頻放給了他看。

    隻見這個原本就很脆弱的孩子，在看到了那樣的自己之後，突然就痛哭流涕。

    他說，“小時候我就一直想當英雄，可是沒想到到了最後。我居然變成了自己小時候最討厭的那種人。”

    他絕口不提李茜，不知道是還沒有緩過來，還是心裏實在是太難受。

    他一遍一遍的看著視頻，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變成了之後的，低聲抽泣，再到最後的……隻是流淚而沒有眼淚。 △△

    他說，“像我這樣的人。確實應該死了的，不然哪裏對得起那麽多的人命。”

    他還問。最後，他拉著林笑詢問，“既然你說雲西成不想讓姐姐失望，所以準備召開記者會，那為什麽，還需要過一段時間？還有，姐姐呢？”

    幾個月前，他對溫莞最後的記憶都停留在了國外那些全身是血的照片上了，之後他雖然一直不曾放棄尋找，而姐姐也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傳過新的照片來，但是因為找不到，所以心裏就一直都有一個希望。

    那就是……

    姐姐隻是暫時住院了，所以誰也找不到她。

    或者說，她隻是累了，想要找個沒有人認識並且刻意打擾到她的地方好好休息罷了。

    林笑踟躕，最後還是決定將事實如實相告，“不瞞你說，溫莞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昏迷不醒了，雖然之後雲西成找到了解藥，她身上的毒也被徹底的解了，但是她還是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征兆，而雲西成……因為換心手術之後沒有好好休息，之後出現排斥反應，而且在幾個月之前還受傷並且從樓梯上滾落，所以……他現在也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不過中途他醒過一次，說若是他再也不能醒來，就請我們將事情的真相昭告天下還李茜一個清白。所以……你的孩子以及李茜，都會沒事，你放心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