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的到來讓李晉武有些忐忑，她越是做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就越是擔心，他不擔心別的，而是擔心自己，擔心自己到時候真的會被她說動，第一次，他對自己沒信心了。

    陸家莊陷入第一次危機的時候，丐幫伸出了援手，而後魯有腳更是將他收為徒弟，這些在他還很弱小時的幫助是雪中送炭，沒有丐幫，沒有魯有腳，就沒有他的今天，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正當他陷入天人交戰之際，黃蓉來了，來的很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

    似乎是看到他房間裏的燈還亮著，黃蓉敲響了房門，他開門，黃蓉進來，一切都是那麽地有默契。

    黃蓉坦然地坐下，這時候才說道：“晉武，你的意思我很明白，隻是，黃阿姨也有苦衷，不管怎麽說，大小武都是靖哥哥的徒弟，他們的爹當年雖然混賬，可我們也受過一燈大師的恩惠，此事，不能不管。”

    黃蓉沒有錯，她和郭靖的確深受一燈大師的大恩，但是他也沒有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他沒有說父債子還就已經很給麵子了，無論如何，武三通，他不會放過。

    瞧見他沒有回答，黃蓉心下一沉，因為她知道，這個晚輩是個極有想法的人，要是他和你說說笑笑，那就意味著什麽事兒都可以商量，但一旦認真起來，卻很難讓人改變他的想法。

    不過她還是想做一些努力，隻聽她又說道：“晉武，丐幫這次在大勝關舉行武林大會，目的是為了應對蒙古軍隊南下，你這些年在北方的所作所為，黃阿姨也十分敬佩，尤其是將蒙古南下的先鋒軍擊潰，這一戰意義重大，靖哥哥知道後更是對你讚不絕口。”

    “他還說，讓我早一點把丐幫的擔子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魯長老雖然老成持重，不過能力終究還是差了點，你身為他的弟子，想必他肯定會鼎立支持的，所以，我有意將丐幫的重任交給你，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你意下如何？”

    黃蓉知道他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不然也不會組建義軍反抗蒙古了，所以她拋出了一個她看來對方不可能拒絕的誘餌。

    李晉武終於說話了，他發出一聲輕笑，自嘲道：“丐幫幫主啊，黃阿姨真是好大的手筆，你就不怕我掌握了丐幫大權之後，出爾反爾嗎？”

    聽到這話，黃蓉笑了，笑得是那麽自信，“你不會，而且，你也沒有機會。”

    是的，先不說他會不會，他在丐幫的根基還是薄弱了些，如果沒有魯有腳的支持，他這個幫主就什麽都不是了，隻要魯有腳還忠於她這個幫主，他就沒有任何機會。

    真等到他將丐幫的權利捏在手中的時候，那他就更不可能了，欺師滅祖在江湖上可是大忌，她篤定他不敢那麽做，也不會那麽做，因為他是一個聰明人。

    丐幫幫主他想要嗎？

    想！

    至少，成為幫主之後，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整合丐幫的力量，全身心地投入抗蒙大業之中，對於武道的追求，他從來沒有放鬆過，但他也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而且冥冥之中，他有些感應，似乎他最終的成就，就在這蒙古軍隊上麵。

    不過，他還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娘親考慮，他沒見過這具身體的父親，但是李氏對他的關懷他無時無刻不記著，這些年他本來就很少在家，要是連這根本的事情都放棄了，他可就真是不孝了。

    “我需要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黃蓉歡喜地離去了，隻要他沒有拒絕，那就有的談，就有可能，事實上，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一定在一定程度上鬆口了，剩下的隻不過是條件而已。

    他不是沒想過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但是在國將不存的大勢下，他忍不下心拋棄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朋友，自己身邊的人，去做一個淡漠的逍遙居士，這不是他的本心，這也不是真正地逍遙。

    更何況，一旦有了心結，對於他的武道之路，將是最致命的打擊。

    所以，放棄抗蒙，他做不到，但是要放棄報仇，他也做不到。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安能施得兩全計，不負如來不負卿。”沒來由地，他想到了前世讀過的倉央嘉措的一首詩。

    就在他念完這首詩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李大哥，你這是要去出家嗎？”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回頭一看，笑著說道：“原來是程姑娘啊，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李大哥你不是也沒睡嗎？”兩人站在這院裏的涼亭之中，形影相吊。

    他回過頭，沒有說話，這時候隻聽程英又說道：“李大哥是在為什麽事情煩心嗎？我猜猜，一定和黃師姐有關，對不對？”

    “程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不愧是黃前輩的弟子。”既然想不通，又睡不著，有個然陪他聊聊天也好，至少暫時不用煩惱了。

    程英聽了這話，臉色微紅，隻是在這黑夜之中，看不太真切，並沒被人注意到。

    “師父他老人家學究天人，我也隻能學得一二，比不得李大哥，一身武學功參造化，恐怕我師父也不一定能輕言打敗你。”

    “這話要是被他聽見，肯定要說你胳膊肘往外拐了。”他笑著答了一句。

    聽到這話，程英也笑了，她的笑容，恬淡如菊，讓人看了十分愜意。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程英，他想把心中的煩惱說出來，與她分享。

    “程姑娘，你有沒有做過違背自己內心意願的事情？”

    程英聽了這話，想了想，說道：“沒有，李大哥這麽說，想必你的煩惱和此相關了？”

    “是的，不瞞你說，我和大小武的父親武三通有不共戴天之仇，可黃阿姨卻是來勸我放棄報仇的，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輪到自己，我卻做不到，不為別的，隻是不想讓家中老母失望而已。”說出來後，他似乎感覺輕鬆了不少。

    程英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想了想，也說道：“如果是我，我也做不到，其實，黃師姐也跟我們說過讓我們勸勸你，雖然當時不知道是什麽事兒，但想來也是不輕鬆的，聽你這麽說，我這勸人的話可是說不出口了。”

    聽她這麽說，李晉武心中暗想，黃蓉果然是思慮周全，做事滴水不漏。

    “或許，你真勸我，我沒準就答應了呢？”如果程英真的那麽做，他心裏雖然會有些失落，但同樣解脫不少。

    程英卻是笑道：“如果我在李大哥心中有這麽重要的位置的話，那我就更不能勸你了。”

    “哈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麽，聽她這麽一說，他心中很高興，似乎想到了解決之道。

    “好了，天色已晚，咱們都各自回去歇息吧，我想我已經有主意了。”

    “那李大哥晚安。”

    “程姑娘晚安。”

    程英走了，看著她的背影，他心中感慨道：這真是一個奇女子，難怪會被黃老邪看中，能讓五絕看中的人，果然有不凡之處。

    程英走後，他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無雙的房間。

    就在他走進的無雙房間的時候，暗處卻是有一雙眼睛盯著他，過了一會兒，那雙眼睛的主人又看到他走了出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果然，她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是你不可辜負的伊人，我呢？不過是個對你可有可無之人罷了。”

    第二天一早，黃蓉再次找到了他，他坦然相告：“黃阿姨，如果說讓我完全放棄，那是不可能的，我想了一個辦法，咱們不妨一人退一步如何？”

    “什麽辦法？”黃蓉聽到前半句話，有些擔心，聽了後半句卻是忍不住問道。

    他沒有繞彎子，直接說道：“這樣吧，大小武既然拜了郭叔叔為師，他們身兼數家之長，想必功夫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我再給他們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後，他們兩人可以向我挑戰，如果我輸了，那報仇的事情作罷，如果他們輸了，一切就由我做主，如何？”

    “不行，這和不答應有什麽區別。”黃蓉聽了有些惱怒，大小武的資質他是知道得，別說十年，就是再練上一百年，也不是李晉武的對手，因為你在進步，他也在進步，而且他進步地速度遠遠快過大小武。

    可隨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提議道：“不行，十年時間太短了，二十年如何？二十年後，他們要是輸了，你隻能找武三通報仇，他們要是贏了，就到此為止。”

    “二十年？”聽了這話，李晉武哂然一笑，心說，二十年後武三通沒準都老死了，我還去找誰報仇啊，不過他也想著，即便是武三通死了，大小武還在，父債子還嘛。

    於是說道：“二十年太長了，我都不知道家母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十五年吧，孔夫子還說，三十而立，十五年後，他們兩個想必也成長起來了，至於說不找大小武的麻煩，那是不可能的，父債子還的道理黃阿姨不會不明白吧，此事就這麽決定了。”

    黃蓉見到不能再商量，心中也想到：十五年後會發生什麽事兒，誰也不知道，能多拖十五年，也是賺了，因此答應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此事就這麽決定了。”

    事情完成了，黃蓉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看著她的背影，李晉武一笑，心中想到：十五年，這十五年，他就成了武家父子三人頭上懸著的利劍，時時刻刻都活得膽戰心驚，這樣的折磨，想必比直接殺了他更好。

    “不過，要讓他們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有些事情，卻是一定要做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