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帝國元帥的小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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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著小翅膀飛走啦~
代表著不詳的劇烈碰撞聲在蘇斷耳邊炸開。
蘇斷舉著手機,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蘇錚原本在一旁低著頭看文件, 在聽到了電話中傳來的奇怪動靜後, 抬起頭來,叫了一聲:“斷斷?”
蘇斷動了動眼珠, 就那麽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蘇錚在他蒼白的麵色中看出了一絲異樣,他將手中的文件往茶幾上一扔,長臂伸過來將蘇斷手中的電話拿走, 放到耳邊。
“喂?媽!發生了什麽——”
蘇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拿著蘇斷的手機, 匆忙地對他說了一句“斷斷,你先在家裏待著, 等哥哥回來”,就轉身走出了客廳, 連掛在一旁的外套都沒來得及拿。
蘇斷沒有起身追上去,他保持著坐在沙發上的姿勢, 整個人都愣愣的。
看著蘇錚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他在心裏叫了一聲:“係統!”聲音中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急切。
係統:“宿主有什麽吩咐!”
蘇斷的嗓子發緊, 問:“我……爸媽那裏現在是什麽情況?”
係統:“好的宿主請稍等!係統這就去檢測!”
係統:“檢測到宿主這具身體的父母在路上遭遇車禍,生命體征——
係統說:“已於13秒前消失。”
蘇斷沉默一會兒, 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彎了彎,問:“為什麽?這是……違規懲罰嗎?”
係統:“抱歉, 這裏檢測不出任何異樣!係統並沒有收到違規警告!”
蘇斷沉默了更久, 才說:“好的, 我知道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結果極度緊張下,身體不聽使喚,牙齒和舌尖磕碰,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管家似乎是接到了蘇錚的通知,很快從外麵走了進來,臉色比平時更加嚴肅,嘴角的法令紋顯出深刻的溝壑來,看見蘇斷,聲音沙啞地叫了一聲少爺。
蘇斷含著滿口血腥,睜大著眼看他,不知道因為疼痛還是什麽,從眼角落下一串眼淚來。
*
事情很快就塵埃落定。
調查結果顯示,這一場車禍是非常純粹的意外,沒有什麽刹車失靈之類的巧合,撞了蘇父蘇母的人也不是什麽酒駕的貨車司機,而是一位普通朝九晚五上班的白領,當時正在下班的路上,就因為一段路的視線死角和蘇父蘇母的車撞上了。
對方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比起在車禍現場當場死亡的蘇父蘇母和司機,還算是幸運地在手術台上撿回了一條命。
警方根據錄像得出的結果是,這一場車禍應該由車禍雙方各擔一半責任,不過因為蘇父蘇母已經當場死亡,所以對方的賠償額度要更大一些。
對方在病床上醒來、了解到自己撞死的人的身份後,又被嚇得差點厥了過去,看著滿身冷凝的蘇錚,顫顫巍巍地保證一定會盡快湊夠賠償。
不過蘇錚最終沒要這筆錢,他們家並不缺這幾百萬,人已經回不來了,再糾纏這些也沒什麽意義。
況且嚴格來說,其實責任還是他們這邊大一點,是他們的司機因為視線死角主動撞上了對方的車,警方是看在他們家的麵子上,才會判一個均等責任。
蘇父蘇母的葬禮定在半個月後舉行。
半個月的忙碌下來,蘇斷和蘇錚都瘦了一大圈。
不僅僅是在忙車禍案和蘇父蘇母葬禮的事,更多的是公司那邊在鬧騰,蘇父蘇母去世的消息一確認,公司的那些看似老實的股東們可就紛紛坐不住了,尤其是和他們家帶著點血緣關係的那幾個,跳的比誰都歡。
蘇錚廢寢忘食了整整半個月,才終於將公司的騷動勉強壓了下去。
要不是蘇父蘇母早就立好了遺囑把主公司和分公司的股份都留給他和蘇斷,恐怕事情還沒那麽容易解決。
葬禮當天是個冬日裏難得的晴天,溫和的陽光落在來賓們黑色西服和禮裙上,卻染不上一絲溫暖的氣息。
葬禮結束後,人都走了個幹淨,連那些不死心地想要繼續留在蘇宅的親戚也被蘇錚一並“送”了出去,整個蘇宅都顯得異常安靜。
靈堂裏,蘇錚去了門口抽煙,蘇斷站在牌位前,看著蘇父蘇母的黑白色相片,眼中是看不出情緒的一片漆黑。
蘇父蘇母可以稱得上是郎才女貌,男的嚴肅俊美女的溫婉大方,照片裏蘇母的眉眼很溫柔的彎著,柔柔的看向蘇斷。
對不起,蘇斷在心裏說,到底還是沒能改變什麽。
蘇斷對係統說:“看來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
治愈目標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但除了治愈目標之外,這個世界中其他人的命運似乎都有著既定的軌跡
一旦發生什麽錯漏,世界就會自動修正脫離了軌道的意外。
係統說:“抱歉。”
蘇斷搖搖頭,說:“不是你的錯。”
係統:qaq
看著相片上的蘇父蘇母,蘇斷想到了命數這種無理取鬧的東西。
在他生存的年代,萬物都是有著自己定好的命數的,從出生到結束,每一件看似無意的小轉折都可能是牽引著命運一頭的鎖鏈微微抖動的結果。
有的人生來富貴順遂,一生平平安安;有人命裏帶衰,注定年少早亡。
不僅僅是人類,世間所有生靈都是如此。
就拿他自己來說——
其實修真年代是像他這種靈物最輝煌的一個時期,隻要稍微有些天分的,基本上都能化形成功,然而他雖然早早地就產生了獨立的意識,卻不知為何,始終沒有化形的跡象。
直到他終於感到自己觸摸到了化形的邊緣的時候,地球卻因為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傾覆,大量人類離開母星另謀生路,在災難中受了傷的他最終還是沒能化形,最後跟著母星一起陷入了沉眠。
就這樣磋磨了幾千年,才等來了一個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的機會。
也許無法化形,就是天道給他定下的命數,蘇斷想。
怕蘇斷看的太久神傷,蘇錚抽了幾口就將嘴裏的煙掐了,回來對著牌位深深鞠了一躬,起身牽起蘇斷的手說:“走吧。”
*
接下來就是一段很忙碌的時期,為了應對公司那一群虎視眈眈的股東,蘇錚忙得腳不沾地,比起從前在家裏待的時間還要少得多,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一麵是常有的事。
不過蘇斷倒不急,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在忙著學習怎麽管理公司。
但是顯然,連大學課本都讀不懂的蘇斷對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工作,適應的非常不良好。
堅持了一個月後,發現自己連入門都摸不到,他無奈地宣布了放棄。
蘇斷說:“係統,我不行了。”
係統安慰他說:“宿主不要慌,我們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解決問題,係統可以幫宿主篩選合適的經理人。”
蘇斷點了點頭:“好吧,隻能這樣了”
蘇斷會忽然開始學習管理公司的事務,並不是因為什麽突發奇想,而是為了以後做準備。
在係統給他的世界資料裏,蘇家所經受的的災難並不止蘇父蘇母意外去世這一場。
蘇氏會在一年後遭受一場被精密謀劃的狙擊,蘇氏的股價發生了一次崩塌,蘇錚也被人陷害入獄,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蘇斷原本想要提醒蘇錚提高警惕,來規避這一場禍事,但是不久前蘇父蘇母的事給了他一個很深的教訓。
既然命運不可更改,就算他想辦法讓蘇錚逃過這一場牢獄之災,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著蘇錚呢?
所以,這一次蘇斷不打算插手。
不過就算不插手蘇錚的命運,在應對這場意外的時候,有些小地方也許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在蘇錚入獄後,蘇家主家就剩下了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少爺,而小少爺對於如何管理公司一竅不通,麵對著時時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的股東們,全憑著哥哥留下的人脈才勉強保住了蘇氏,堅持到了蘇錚出獄。
這個勉強保住,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蘇錚出獄的時候,在同行不遺餘力的排擠下,蘇氏的產業已經縮水到了原來的五分之一,而且隨時有破產的危險。
蘇斷想,既然自己沒辦法讓蘇錚不坐牢,那就隻好在他坐牢的這段時間裏,盡力保全蘇氏了。
蘇斷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垂眼看著和自己隔著一個樓梯的秦知,很小聲地叫他:“……秦知。”
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就看見秦知的眉眼在一瞬間變得柔和了起來,仰著頭不厭其煩地叫他:“少爺,下來吧。”
蘇斷點點頭,扶著樓梯把手,踏在鋪著厚實防滑絨毯的樓梯上,慢慢地沿著邊緣走了下來。
明明早就已經能夠很順暢的走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扶著把手。
秦知很耐心地站在樓梯口,像一隻擅長等待和蟄伏的獵食者,等他那隻像小蝸牛一樣的獵物,試探著、磨磨蹭蹭的送上門來。
送上門來的蘇斷看著麵前比他高了一個頭還多的秦知,剛剛才消退下去的、想要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又湧了上來。
剛剛他站在樓梯上還不顯,現在他和秦知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感受到的壓迫感就是切切實實的了。
經過兩年半的蛻變,秦知的身材比例在有意鍛煉下變得更加完美,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將板正黑灰色西裝撐得恰到好處,隱約能讓人感受到衣服內結實有力的身軀。
蘇斷將視線從秦知和自己視線平齊的肩膀上移開,仰頭去看秦知的臉。
跟印象裏比,秦知的膚色似乎變黑了一點點,也許是張開了,五官也變得銳利深刻了一些,下頜的線條幹脆利落,不笑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心底發怵。
——就像他在係統的屏幕投影中看到的那樣。
但秦知現在看著他的眼神很溫和,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眼眸中也都是柔和的光芒,見他抬起頭看自己,還微微低下頭,讓蘇斷不用那麽費盡地仰著頭。
感覺到秦知的親近之意,蘇斷忽然又不怎麽怕了,他豎了豎自己並不存在的小葉子,將心底的一絲陰霾揮開。他觀察了秦知那麽多年,就算沒有係統給出的那些資料,也知道秦知不會傷害他。
之所以會感覺到威脅,大概是因為秦知的成長實在是太大了,讓他有些不適應。
想起秦知是來訪的客人,蘇斷便模仿著係統給他的資料中待客的禮儀,拿出主人家的做派,很有禮貌的說:“秦先生,去沙發上坐吧。”
聽到蘇斷對自己的稱呼,秦知眼中的光芒凝結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低聲道:“少爺不用這麽叫我。”
離得這麽近,秦知低沉嗓音中的那一絲沙啞就顯得更加明顯,落在蘇斷耳邊,讓他的耳尖都生出了一點兒說不出的癢意。
蘇斷自認為悄悄地動了動腦袋,將耳朵挪的離秦知的方向遠了一些。
還沒等他認真地反駁秦知他們現在已經不是主仆關係了,按照人類的禮儀,秦知不用再用專門的敬稱叫他,他也不應該那麽沒禮貌地叫秦知的全名,秦知就繼續緩緩地說:“少爺那麽叫我,顯得很生疏,不如繼續叫我秦知,好嗎?”
蘇斷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他尊重秦知的意見,不過他沒有忘記強調:“你已經不是秦家的下人了,不用再叫我少爺。”
秦知的表情似乎黯了黯,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答應了:“好。”
他垂著眼,又挨近了蘇斷一些,蠱惑般的輕聲問著:“那我叫少爺斷斷好不好?”
秦知實在挨的有點兒太近了,近到蘇斷都能聞到他身上淺淡的煙草味道。
蘇斷猶豫了一下,這個稱呼似乎有點兒太親密了……
隻是這具身體還是那麽嬌氣,並不算濃重的煙草味剛經過喉管,蘇斷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秦知的提議,就被刺激的咳了起來,“咳咳——嗚,咳……”
秦知頓時慌亂起來,伸手去扶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開始咳嗽的蘇斷,“斷斷,你怎麽了?”
他掌心附上蘇斷肩頭,被明顯的骨頭硌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心疼湧上心頭,秦知伸出另一隻手,在蘇斷背上一下下地輕輕拍著,試圖安撫他。
可秦知一靠近,那股煙味就變得更明顯了一些,蘇斷也被刺激的咳得更厲害,眼角都泛出了淚花,他用力將腦袋往後仰,想遠離讓自己難受的罪魁禍首,斷斷續續地解釋著:“你、咳,你身上有——咳咳,煙味……”
聽到這樣一個解釋,秦知在他背上安撫的動作頓住了,眼底浮現出錯愕中混雜著愧疚的複雜神色。
他將手上的力道放鬆,準備往後退開——
這時候管家從茶水間端了茶水出來,看見自家瘦瘦小小的少爺正在可憐的咳著,而那位需要重點提防的“秦先生”正十分不規矩地把手腳放在少爺身上,渾濁的眼珠中瞬間浮現出一縷驚怒。
沒空去嗬斥守在門口的保安不作為,管家用最快的速度將茶水放到茶幾上,然後大步跨到樓梯口這邊用力將秦知的手扯開。
秦知本來就想主動鬆開,見狀也就配合地退了幾步,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管家安撫蘇斷。
管家用從蘇斷小時候就練出來了的專業手法一下下幫蘇斷順著氣,一聞不到煙味,蘇斷的咳嗽很快就停了下來。
管家低聲詢問發生了什麽,蘇斷難得機智了一次,為了防止本來就不怎麽喜歡秦知的管家對他印象更差,就說:“嗓子有一點兒不舒服,沒事的。”
管家歎了口氣,幫他理了理剛剛被弄皺的衣服,說:“那我待會兒給您熬一碗梨湯,您睡覺之前喝了。”
九月末正是由夏到秋過渡的時候,蘇斷的嗓子一貫也不怎麽好,很容易在這種敏感的時候產生不適,這個理由倒是很合情合理。
蘇斷點了點頭,說:“好的,謝謝。”
然後他側了側頭,對著等在一旁的高大身影說:“秦知,你去沙發上坐吧。”
少年的音色中還帶著點因為劇烈咳嗽而產生的鼻音,秦知看著有意幫他在管家麵前遮掩的蘇斷,很領情地沒有再提剛才的事,低聲應了一聲好。
經過了一個小小的插曲,兩人最終還是進入到了正確的會客與拜訪姿勢。
兩人暫時都沒有說話,安靜地喝著泡好的茶水。
有了剛剛的教訓,秦知不敢再靠的太近,他坐在蘇斷對麵的沙發裏,悶頭喝了一大杯清香與苦澀混在一起的茶水,試圖將口中的煙味壓下去。
因為知道蘇斷可能聞不了什麽刺激的味道,雖然精神很緊張,但他在車上的時候也隻克製著吸了兩小口,就沒有再碰,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又在路上吹了一會兒冷風,想著怎麽也不會有影響。
結果沒想到,蘇斷的比他想象的還要敏感的多,隻那麽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的味道,就能被嗆的鼻尖都泛紅了。
管家看著他這一副拿茶水當酒喝、試圖一醉解千愁的架勢,忍不住對他投來了奇異的目光。
不過他當然是不能對客人置喙什麽的,等到秦知將一小壺茶水都喝的一幹二淨之後,就將空蕩蕩的紫砂茶壺帶走,準備盛一壺新茶水來,順便換個更大的壺,讓秦知喝個夠。
趁著管家去拿茶水的空當,秦知將身體前傾了一些,麵上浮現出不容錯認的愧疚,低聲道:“抱歉,斷斷,我……”他抿了抿唇,承諾般地保證道:“我以後都不抽煙了。”
聽到秦知的話,蘇斷捧著隻喝了小半杯的茶水,眉頭困惑地皺了起來。
他明明還沒有答應秦知能這麽叫他,秦知怎麽就當他已經答應了?
不過看著秦知誠懇的愧疚眼神,蘇斷想要跟他講道理的話又說不出口,憋了半天,說:“沒關係的,我不介意。”
說完又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秦知抽不抽煙,為什麽要跟自己做保證?明明秦知已經不是他的仆人,不用再事事都順著他了。
總覺得——呃,似乎有哪裏擼不通順。
然而秦知沒有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用一句話輕輕巧巧地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斷斷,你想讓蘇先生早點兒回來嗎?”
秦知在原地站了半晌,拳頭攥緊了又鬆開,牙根緊緊地咬著。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直到一旁路過的幾個下人對他頻頻投來奇怪的目光,才緩緩挪動腳步,離開了這裏。
秦知從蘇斷身邊被調到花園工作的事很快就在蘇宅中傳開了。
有許多下人都因為這一場突然的調動議論紛紛,昨天他們還以為這人得了少爺青眼要升天了呢,誰知道今天就從貼身伺候的位置被調去了打掃花園!
這其中的巨大落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少爺的心思可真是難以揣測。
下人們再次不約而同地想。
不過有了上一個被開除的前車之鑒的教訓,再加上蘇錚也回來了,蘇家的氣氛有些嚴肅,下人們暫時不敢再搞什麽排擠的小動作,最多也就是在心裏嘲笑幾句,所以秦知調了職位後的日子過得暫且還算平靜。
花園的打掃是輪班製,之前被蘇斷趕走的那個下人是早上的那一班,秦知頂替了他的位置後,自然也是去上早上的那一班。
其實這份工作很輕鬆,隻要清理一下落下的枯枝和一些微小的髒東西,就是全部的工作內容了,至於那些花草的具體照料,自然會有另外的專業人士來負責。
秦知拿著專門的打掃工具,在花園的小路上走著,看到有枯枝和落葉就夾起來。
他做的很認真,表情平靜,隻是偶爾從眉眼間泄露出一絲陰鬱來。
蘇斷趴在窗戶旁邊,對著係統得出結論:“他看起來有點不開心。”
因為治愈目標的新工作地點就在自己窗戶下麵,所以蘇斷今天特意讓係統提前幾分鍾叫醒他,就是為了觀察一下換了新工作的秦知。
係統說:“情緒檢測結果和宿主的觀察結果相符。”
蘇斷說:“其實我也不太開心。”
作為一株植物,蘇斷雖然生出了靈智,但在漫長的幾千年生命中,他幾乎都沒有過什麽感情波動,這從他那些稀薄到甚至有些模糊的記憶中就可以看出。
也許有些體會,是要親身去經曆才能明白的。
係統說:“因為宿主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相處過最多的就是治愈目標,所以當治愈目標離開宿主身邊後,宿主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不舍的情緒,這符合人類的正常心理規律。”
係統:“不過希望宿主能保持理性,不要因為個人情感影響任務進程。”
蘇斷點點頭,從窗戶旁邊起身離開。
數秒後,一陣輕微的風吹過,秦知撿起一片半邊枯黃的葉子,直起身來。
他仰起頭,朝著那扇熟悉的窗戶看去,隻看到了微微擺動的窗簾,仿佛不久前,剛有人從那裏離開。
*
蘇錚說這幾天陪著他,就真的一直沒去公司,在家陪了蘇斷好幾天。
蘇家的餐桌上終於不再隻有蘇斷孤零零的一個人,不過蘇錚是正常成年男人的食量,蘇斷能吃進去的那點兒東西和他相比顯得可憐巴巴的。
“啪嗒”一聲,蘇斷手中的筷子沒有握穩,從手中滑落到餐桌,又滾落到了瓷磚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雖然已經學會了用筷子,但到底還不算熟練,所以幾乎每次吃飯,蘇斷都要摔上一兩回的筷子。
蘇錚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再去拿一雙筷子。”
下人應了一聲是,蹲下身將掉落在地的髒筷子撿走,然後快步走出了餐廳。
蘇斷偷偷看了蘇錚一眼,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不知道蘇錚會不會懷疑什麽,麵對這個看起來就很凶很嚴肅的大哥,他總是擔心自己會被抓住馬腳。
蘇錚的腦洞倒是沒有這麽大,但是看著弟弟偷偷打量自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的不安和茫然,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蘇斷整整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從表情上能看得出顯而易見的走神,現在就連吃個飯也能把筷子摔了,說心裏沒有藏著心事,誰信?
至於這件心事的具體內容,蘇錚大概也能猜的出來。
在他全方位的嚴防死守下,弟弟已經一整天沒有和那個叫秦知的仆人見過麵了,整個人的狀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起來。
就這麽喜歡嗎?
哪怕隻是對著一個替身,也能傷神成這樣。
蘇錚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想著找機會一定要再狠狠報複秦風幾次。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解他心頭之恨!
雖然心裏門清,但蘇錚也不能把話挑明了,他將手中的刀叉放下,對著對麵連頭發絲都透著沒精打采的弟弟低聲問道:“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蘇斷搖了搖頭,輕聲答道:“沒有。”
下人拿了新筷子過來,蘇斷卻沒有再去動筷子,拿著自己的小勺子安靜地喝起粥來。
蘇錚看這他麵前幾乎沒怎麽動的飯菜,忽然伸手將弟弟麵前乘著一隻還冒著熱氣的煎蛋盤子扯到了自己麵前,用嶄新的刀叉幹脆利落地將它切成了大小合適的幾塊,然後將刀叉搭在盤子邊緣,又推回了蘇斷麵前。
被煎的外焦裏嫩的荷包蛋被切開後,露出鮮黃誘人的芯子來,絲絲鮮香隨著熱氣一起飄到人的鼻端。
蘇斷看了這一盤煎蛋幾秒,然後飛快地抬頭,對著蘇錚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拿起刀叉,將這一盤送上門的煎蛋慢慢吃得幹幹淨淨。
吃完飯,蘇錚帶著蘇斷去花園裏散步消食。
蘇家的後花園很大,一進來就是這一片開的穠麗柔軟的漫漫花田,再往前走還有溪流和方正精致的八角涼亭,旁邊種著高大的古樹,挺拔青翠的枝葉穿插在西式與古意相間的建築中,將兩者串聯的異常和諧。
今天的陽光很好,溫和卻不失明媚,照在人身上會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懶洋洋的觸感。
花園裏青石小路上散落的花瓣也被打掃的一幹二淨,透著一股幹淨利落的氣息,未幹的水滴綴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上,將花枝襯得更加嬌嫩,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蘇斷看著腳下幹幹淨淨的小路想,他的治愈目標把這裏打掃的真幹淨,比那個被趕走的下人打掃的幹淨多了。
因為有上次差點滑倒的陰影,在蘇錚的注視下,蘇錚不敢大意,很慢地將腳踩在了青石路上。
不過這一次腳下的觸感幹燥,一點兒都不滑,蘇斷試探著走了幾步,發現小路上真的沒有一絲水滴。
明明旁邊的花叢上還綴著許多新鮮的水滴,可見秦知早上應該是給花澆了水的……
蘇錚站在前麵的小路中央,他沒有穿外套,隻穿著簡單的居家常服,顯得溫和了一些,倒是比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讓蘇斷感覺鬆了一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