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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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歡隨著疏雨慌亂的腳步急匆匆下了樓,跑著跑著腦子裏也好歹清醒了些,這才回過神:“剛剛有人?”

    “不知道,我隻聽見有動靜,還是快些回去吧,以後有機會再去看。”

    “以後……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說著,輕歡臉又一紅。

    疏雨看著輕歡那羞赧模樣,細細一想,忽然明白了什麽,笑道:“哦……你剛剛,到底看了些什麽?”

    輕歡瞪疏雨一眼:“看你笑得那樣,你不應該自個猜出來了麽?”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回了一層的休憩區域。

    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群人圍在一個角落裏,嘰嘰喳喳說著什麽,像在圍觀什麽一般。輕歡突然意識到,他們圍著的是自己原先坐的位子。而自己的畫……走開時還攤開在桌子上……

    輕歡黑著臉上前撥開人群,擠進去,看見眼前那場景,氣得險些吐血。

    隻見蘭澤正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支筆,挑眉在畫卷上畫著什麽。細看之下,原本花了這許多天心思畫成的大半成果被全數毀掉,上麵胡亂塗畫著幾隻王八,還有淩亂的簡單筆畫,似乎單單意在徹底毀掉這張畫。

    蘭澤看見輕歡過來,嘴角挑起一抹笑:“喲,小殘廢回來了?姐姐給你的畫添了幾筆,你看如何?嘖嘖,要我說啊,你那手可真是廢物,畫出來的這叫什麽?茅廁麽?也敢題上北罰宮的名字。還是我添的好,你看看,這小東西像不像你?哎,你們大家說說,像不像?”

    周圍的弟子一陣哄笑,紛紛惡諷起來。疏雨被堵在人群外,一時進不去,急的來回不停走動。

    輕歡眼眶紅紅的,拳頭死死捏著,目光緊緊釘在被毀掉的畫卷上,一眨不眨地。那神情很是可怖。

    蘭澤又將筆落下去,繼續畫著簡筆王八:“你看看你,氣成這樣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怎麽?你傲氣什麽?尊上都不要你,你說說你還心氣兒高的不行。沒爹沒娘的東西,哼……”

    仿佛就是一個眨眼的速度,輕歡一個箭步上去揪住蘭澤的衣領將她拉起來,眼睛紅得可怕,隨即一個硬邦邦的拳頭就掄上了蘭澤的臉。

    “呀——!你這小雜種!”蘭澤痛呼一聲,緊接著鼻血就順著嘴巴流了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輕歡,幹脆也站好。她本來就比輕歡大上幾歲,身量高出一些,毫不費力地揪住輕歡的衣領將她拎得雙腳離地,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輕歡渾身劇痛,但也隻是悶哼一聲,立馬又站起來,撲向蘭澤,拳頭像暴雨一般砸下,還隻找蘭澤的臉打,打得蘭澤一臉淤青鼻血。

    蘭澤按住輕歡,一腳踹到輕歡肚子上,將輕歡踹出足有兩米遠。輕歡小小的身體翻了幾個滾撞到桌角,劇烈的撞擊讓她吐出一口血。

    輕歡狠狠一抹嘴角,忍著劇痛爬起來,再次向蘭澤衝去。

    但這次,半路就被截下了。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的憑子徠黑著臉抓住輕歡的衣領,怒氣將要溢出眉目,弟子們都從來沒見憑子徠這樣冷冰冰的神色,都嚇得一縮脖子。

    蘭澤愣了片刻,又叫出聲:“師父!你看看輕歡,你看她將我打成什麽樣子了!”

    憑子徠掃了一眼蘭澤傷得厲害的臉,又看了看依舊紅著眼睛的輕歡,厲聲喝道:“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回鴻飛閣,我和你們算總賬!”

    鴻飛閣主廳中。

    憑子徠沉著一張臉,坐在主座上。座下一群弟子排成兩排恭恭敬敬地垂著頭,中間蘭澤和輕歡跪著,也不敢說話。

    蘭澤傷得隻是臉,看起來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而輕歡臉上看起來倒沒什麽大礙,但挨了蘭澤重重的一腳,腹部疼得和刀絞一般,口中彌漫著濃濃血腥味,但她寧願吞進去也不願吐出來。

    “誰先動的手?”憑子徠陰沉沉問道。

    蘭澤搶先道:“當然是她!不知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什麽也不說就衝上來打我,師父,你看看我臉上的血!”

    憑子徠淡淡掃二人一眼,又問:“她平白無故打你做什麽?”

    “輕歡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打人還需要理由的麽?”

    旁邊弟子聽她說瞎話,也不敢站出來說話。疏雨抬眼,正欲說些什麽,旁邊弟子將她袖口一拉,遞了個眼神。疏雨沒理會,仍舊站出來說道:“不是這樣。是蘭澤先行挑釁,言語傷人過分!”

    “你與她關係好,你自然這麽說,師父,你問問其他人,看是不是這樣。”

    憑子徠看向旁邊的弟子。那些弟子都被嚇得直哆嗦,更不要說站出來說些什麽了。

    “你住口!蘭澤,你小心報應!”疏雨喝道。

    “疏雨,你下去,不許再說話。輕歡,你自己說。”憑子徠看向輕歡。

    輕歡口中還憋著一口血,她隻恨恨地咬牙,牙都要咬碎。她將目光又看向蘭澤,緩緩吐出幾個字:“若是再來一次,我定不止將她打成這樣。”

    蘭澤眼角擠出幾滴眼淚,淚眼婆娑地看向憑子徠:“師父,你看看她!如此猖狂,還留她在北罰做什麽?”

    憑子徠看著輕歡,又慢慢問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究竟要說些什麽?”

    輕歡很想哭,想得不得了。

    但她不能哭。

    腦中恍惚想到不久前,她還在榮枯閣時。

    那時師父離開北罰了十幾天,她想師父想得不得了。師父好不容易回來了,師父帶她去梅園,師父還教她練劍。

    但她練不好。師父有些生氣地說:“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鬧,像什麽樣子?”

    她還記得那晚梅園清冷,空中散落些許零落花瓣,有幾瓣落到了師父肩頭,可師父都沒有察覺。師父那帶了怒氣的臉,真的讓她慌了神,心都緊張得縮在了一起,她想,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叫師父再生氣。

    坐在地上哭鬧,真的是不成樣子。

    輕歡深吸一口氣,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一個字一個字說:

    “弟子,無話可說。”

    憑子徠沉默片刻,道:“輕歡,你當真叫我失望。南泱尊上若是見了,也一定失望透頂。”憑子徠歎口氣,目光投向主廳門外某個虛無的點:“去戒罰室,領二十棍。十天內,不用來修課了。”

    兩個弟子上前,一人一邊拉住輕歡胳膊,半拖半拽地將她拉出主廳。

    輕歡隻記得,疏雨焦急望著她的臉,和蘭澤扭頭那一臉的得意洋洋。

    輕歡麵無表情地趴在長凳上,一邊一個執行棍罰的弟子麵有難色地看著她。

    這麽小一個孩子,看起來不過九歲十歲的樣子,還是嬌滴滴的小姑娘,這叫他怎麽下的了手?不過打架麽,哪裏就嚴重到哪兒去了,師父也真是的,二十棍啊,他要是實打實打下去,這小姑娘焉有命在?

    “那個……我意思著打打,你忍著點,不會很難承受的。”男弟子安慰著輕歡道,說著,顫巍巍舉起長棍,一棍落下去。

    這一棍著實不算重,但打到輕歡背上,一下就激得她吐出一口淤血。饒是再輕,輕歡終究是個內力輕薄的十歲小孩,二十棍如何受得住。

    男弟子看到輕歡吐出一口血,麵色更加為難。

    正在這時,戒罰室木門忽然被推開,蘭澤帶著一臉才處理過的傷,眯著眼進來。

    “你是……蘭澤師妹?你來做什麽?”男弟子疑惑道,轉念一想,又問:“莫不是,師父他取消了對輕歡的懲罰?果然我就說吧……二十棍也太……”

    “不是。師父叫我過來,監督著將這二十棍打完。”蘭澤惡狠狠盯著輕歡,手摸上自己受傷的鼻子,“師父說了,要狠狠打。不然,她長不了記性。”

    “啊?”男弟子皺眉,握著木棍撓撓頭,“不是……這也……”

    “你還不打?師父親自下的命令,你敢不打?”蘭澤喊道。

    輕歡像是隔絕了外世的一切信息,隻是木呆呆地盯著地麵出神。

    蘭澤看那男弟子還是不忍心下手,上前一把奪過木棍,轉身便運足十分內力,拚命朝輕歡的背部打下去!

    蘭澤出身江湖名家,自小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並不淺薄。她運足了氣力打下去的力度,遠遠超過那弟子剛剛正常的一下。

    “唔!”輕功悶哼一聲,眉毛都快絞到了一起,她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迸裂一般,背部火燒火燒的劇痛無比,粗糙的木棍直接刮破了她背部的衣物,在她細嫩背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輕歡的手指緊緊扣著木凳邊緣,幾乎要嵌進去一般。

    蘭澤哪管輕歡的感覺,片刻喘息時間也不留給她,接著第二棍就呼嘯著落下。

    這次落到了輕歡臀部。

    輕歡扣著木凳的手指已經扣破流血。

    蘭澤發瘋一樣將木棍狠狠抽在輕歡身體上,背上、胳膊上、大腿上,無處不傷,她一邊打,一邊喊叫:“小雜種!小雜種!你還敢打我?!你怎麽不叫出來?啊?裝什麽裝!你給我去死!你給我去死!!”

    輕歡全身都在流血,好幾處傷口往下淌著鮮紅血液,形成一掛細線滴向地麵。地上到處都是可怖的血匯成一小灘一小灘,讓人觸目驚心。

    輕歡吐出了好多血,整整一整根長凳都被她的血染紅。她努力保持著一絲清明,用力盯著地麵試圖找到一絲聚焦。這下她連忍都不用忍了,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因為痛而哭喊。

    “師父……師父……”輕歡口中忽然開始喃喃細語著,這兩個字才叫出口,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衝破眼眶,滴落在地,與她的血混在一起。

    “你還想著尊上?哈哈哈,真是可笑!尊上半月前就下山了!她早就不管你了!”

    什……什麽?

    師父……走了?

    師父……走了……半個月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她……為什麽……

    師父難道不知道……她一直在鴻飛閣等她嗎……

    為什麽……她……不乖嗎……

    輕歡隻能看見一片血色,再也找不到一個清晰的物象,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男弟子攔下蘭澤,喝道:“住手!你會將她打死的!她會死的!”

    “她死了有什麽要緊?賤命一條!死了還有千千萬萬,她算個屁!我呸!”蘭澤扔下木棍,拂袖離去。

    男弟子趕忙將昏迷的輕歡小心翼翼抱起,跑向主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