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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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歡隻感到頭和胸口都疼得難耐,有風聲在耳邊獵獵吹過,還有什麽聲音在不斷和她說著什麽,可她什麽都聽不清,什麽時候昏過去的都不清楚。

    不過總歸是昏在南泱懷裏,她便也安心些。

    昏迷的睡夢中,她什麽也看不見,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但總有許多人的聲音在她耳邊環繞,叫的無非是一個名字:

    阿落。

    阿落……阿落……阿落……阿落……

    就像在念經,或是像不間斷的詛咒,叫得她頭痛欲裂。

    為什麽要叫她這個名字?!

    她模糊間仿佛看見了師父的影子,一身白衣翩然,端正坐在她對麵,目光淺淺淡淡。

    她正要欣喜,想從南泱口中聽到那熟悉極了的呼喚:“輕歡”,好叫她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可南泱轉過頭,輕輕看著她,像是重複誰的話一般低聲呢喃道:

    “阿落。”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

    她本能地想掙紮,卻有一隻手緊緊握住她,握得很緊很緊,像是握著世上最珍貴的珍寶,讓她一顆心慢慢沉澱下來,仿佛心髒都要通過這一隻手,流到對方的心裏去。

    耳邊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一絲清明聲音,強拉回她不斷沉淪的意識:

    “她的鼻子為什麽一直在流血?為什麽……為什麽流了這麽多的……”

    “你別慌,這是內息紊亂所致,氣血相突。”

    “她究竟怎麽了?為什麽傷口突然複發?”

    輕歡努力想睜開眼動動手指,去看一眼南泱,但她身體沒有一點力氣。

    “……內息爆裂,從裏麵破開了傷口……”

    “內息爆裂?”

    “她身體原本就有一些問題,不過以前隱藏的深看不出來……我不清楚是什麽問題,似乎是一個陣法殘留的傷害,單憑我看不出來,要去找醫術更精的人。”

    “危及生命嗎?”

    “暫且不知。”

    “內息爆裂……難道說,她幼時的手筋不是被挑斷的……”

    ……

    輕歡聽的朦朧,許多字眼都聽不太清,但內息爆裂這四個字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腦子依舊混亂得很,抓不出一個頭緒。

    不知過去多久,有個人坐在了她旁邊的床沿上,將她的頭托起一點,接著有杯沿壓上她的嘴唇,那人另一隻手捏住她脖頸處的穴位,助她將水喝下去。

    “咳咳……”她被水嗆到,身體咳得起伏幾下,因這一點可貴的水,她總算有力氣勉強睜開眼睛。

    她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床邊掛著淺藍的床帳,屋裏還有一張圓桌,幾個圓凳。她仔細想了想,應該是客棧裏自己的房間。

    有一個杯子舉在她的麵前,拿著那杯子的手分外眼熟,這般熟悉的場景好似前不久才經曆過。那細白漂亮的手腕隱約露著暗紅色的傷疤,像是冬日滿地白雪裏落下的一簇紅梅,精致可憐。

    南泱清清冷冷的嗓音近在耳畔,宛如江南春頭的一抹細風拂過湖麵:“醒了?”

    “嗯……師父。”輕歡蒼白的臉上輕笑了一下,那軟軟倒在南泱懷裏的柔弱的樣子異常惹人憐愛,好似一隻受傷的小鹿。

    南泱將水放到一邊,拿出帕子給輕歡擦嘴邊的水漬,聲音依然沒帶什麽感情:“你這一回很不聽話。”

    輕歡低了低頭,握住南泱的手指:“你也是。”

    “……我和你不一樣。”

    輕歡低低笑了一下,輕聲道:“他們……都還活著麽?”

    “都活著,活得很好,除了你。”

    “我也……很好……”輕歡苦澀道。

    南泱在後麵緊緊將輕歡摟在懷裏,下巴擱在輕歡的肩頭,兩人同樣溫膩的側臉相互輕蹭:“我說過,我十分愛幹淨,別人碰了我的東西,我很不高興。”

    “可若是下回遇見了危險……你一定要先走……”輕歡嗓音微微顫抖著。

    “夠了。”南泱聲音瞬間冰冷,鬆開輕歡,將她平放倒在床上,神色清冷地拂袖離去。

    輕歡眼睛一酸,這是她第二回聽見師父說,夠了。

    南泱走到門檻處,停住腳步,微微側過頭,欲言又止。

    “我錯了,師父。”輕歡低聲道。

    空氣一時靜默。

    “……我適才以為,你真的要死了。”南泱聲音淡淡的,卻莫名透著股令人心疼的悲傷,“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我止不住。你總是這樣,讓我很怕,怕你就要死了。”

    “對不起……”輕歡眼睛湧上酸澀。

    “我以前從未知曉,原來擔驚受怕是這般感受。”南泱嗓調沉沉的,像是要與夜色融成一灘。

    “你很生氣嗎?”輕歡聲音很輕很輕,目光緊緊鎖在南泱身上。

    “對,很生氣,比別的人碰你還要生氣。”南泱回頭,眉眼中竟承積了極為淺淡的難過。這種神色她從未在南泱的臉上見到過,這讓輕歡一頓慌亂。

    “那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消氣?”

    “……我不知道。”南泱扭回頭,頓了頓,還是跨出了門檻。

    輕歡握緊了右拳,又無力地鬆開。

    南泱神情內斂,下了樓梯,走到客棧的後院。此時正是次日的午夜,天色濃黑,不見星月。

    後院裏正呈現著一副非常詭異的情形。

    無己扶著撿回來的無名那沒有頭的身體,在無名脖子處擺弄著什麽。無功在一邊抱著無名的腦袋,一邊打哈欠一邊看無己擺弄。

    南泱一眼便了然於胸。當時無名腦袋飛出去,一滴血都沒濺出來,再加上無名平日很是沉默,開口也是那奇奇怪怪的沒有抑揚頓挫的音調,她便猜到了無名其實是一個機甲人。

    亂花穀的天工之術,果真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南泱尊上,您來了。”無己向南泱微微頷首。

    “修得好嗎?”南泱一邊走一邊順口問道。

    “沒事,小問題,是那女人放的線蠱,厲害得很,活活勒斷了無名的脖子。無名以前身體斷成兩半,我們也是能修好的。”無己說著這感覺毛骨悚然的話,神情卻異常平和。

    “君橋呢?”

    “少穀主在廚房。”

    南泱點點頭,她原本也是去廚房的,恰好能碰見君橋。

    君橋中的隻是一般的暫時令人失去意識的蠱,回來用了藥後就好了,不但去給輕歡看了傷,現下還活蹦亂跳地跑去了廚房。

    南泱進廚房時,君橋背對著她,正攪著鍋裏的什麽東西。她身後的腰帶上,係著那塊半臉白玉麵具,墜著長長的流蘇。

    “君橋,做什麽呢?”南泱輕聲問道。

    君橋忙回頭,笑道:“輕歡昏迷了一整天,你……你們都沒吃什麽,我就來下廚做點飯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她現在醒了。”南泱走過去,看了一眼君橋鍋裏的東西,“她應該餓了。”

    “那正巧,我這菜也該起鍋了。”

    “你煮的還是不夠清淡,”南泱淡淡道,“我親自來罷。”

    君橋有些驚詫地看著南泱認真的側臉,怔怔點點頭。

    南泱撿起一個雞蛋,目光涼涼的看著它,看了半天,卻沒有動作。

    “……南泱?”君橋小心地喚她一聲。

    南泱瞥君橋一眼,指了指前麵的鍋:“這個要怎麽弄。”

    那語調平緩得很,一點都聽不出是個問句,

    君橋不禁輕笑:“聽你那話,我還以為你是個廚房的好手,正訝異你堂堂尊主還會做庖廚之事。”

    “不會做才是正常,所以我請教你如何去做。”南泱拿著雞蛋,一本正經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