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大寶！起床啦！”唐姥姥在樓下中氣十足地喊。

    唐昀一個冷顫,呼地一下從床上蹦起來,略茫然地撓著腦袋四外看了看，床上,時旻正皺眉坐起身。

    唐昀：“我們回來了？！怎麽回來的？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等等,這不會是幻象什麽的吧？”

    時旻站起來,繞著床走了一圈，又朝窗外看了看，回頭瞥了眼唐昀,“不是幻象，我們回來了。”

    “可是,怎麽會……”唐昀一臉茫然。

    “砰砰砰！”

    唐昀的房門被砸得震天響,唐姥爺被唐姥姥打發上來叫兩個孩子起床：

    “大寶,你到底起沒起？怎麽今天兩個都賴床！早飯都涼了，吃早飯嘍！”

    “起了起了,換衣服呐！”唐昀搓了搓臉,朝外麵喊了一嗓子，然後和時旻麵麵相覷，忽然，他覺得左手手心有點發癢，撓了撓，卻發現掌心裏多了白色的點，有點像疤，又有點像痣，搓兩下，不疼不癢，也弄不掉。

    他愣了愣，伸手給時旻看，“我長了個白痣。”

    時旻伸手去握他的掌心，伸到一半發現自己的右手掌心裏也多了個東西，他攤開一看，和唐昀一樣，多了個白色的痣。

    唐昀湊過去瞄了一眼，“你也長了。”

    時旻搓了搓，確實不疼不癢，但是也弄不掉。

    “大寶，大寶！”唐姥姥又在樓下喊。

    “來啦來啦。”唐昀實在熬不住唐家二老的催促，趕緊洗漱了，和時旻跑樓下去了。

    吃早飯時，兩人一直心不在焉。

    唐姥爺絮絮叨叨轉達了早上唐靜打電話來說的事情，“……總之，你媽說你這次暑假作業再不做完，回去讓你們老師打得你屁股開花，大寶，我看你這一個多月好像沒寫過作業，啊？你寫了嗎？”

    唐昀：“……”

    “沒寫，這兩天就不能再上山了，要寫作業。”唐姥姥趕在唐姥爺吹胡子瞪眼前說道。

    唐昀點頭，“好的好的。”

    早飯後，唐昀和時旻都被趕到樓上寫作業了，唐姥爺親自看著唐昀從行李箱的最底下翻出基本嶄新的《暑假作業》攤到桌子上，然後才心滿意足地踱著步子下樓了。

    唐姥爺一走，唐昀就噌地一下跳到了窗台上，被時旻揪住。

    “去哪？”

    “去弄明白情況啊！”

    時旻考慮了一下，看了看攤在桌子上的唐昀的嶄新的暑假作業，慢慢地道，“我去，你留著寫作業。”

    唐昀：“……”

    “不是吧大哥，這個時候你叫我寫作業！”唐昀嘴一咧，做了個吊死鬼的表情，“我覺得我們一定生活在幻象裏，我根本就不記得我們老師布置暑假作業了。這一點上，這個幻象不怎麽盡職，做得很不真實。”

    時旻嘴角抽了抽，“我確信沒有一個幻象會給你做出暑假作業這種東西來，你不記得是你忘了，不要什麽都怪幻象。你好好寫作業，我出去看看情況。”

    最終，唐昀被留在家裏寫三年級的暑假作業，時旻從窗戶上翻出去，在樹林裏幾個跳躍就不見了蹤影。

    唐昀拿著筆，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暑假作業上鬼話連篇寫了好幾頁，中午臨近，時旻還是不見蹤跡。

    唐姥爺開著小皮卡去鎮上買東西還沒有回來，唐姥姥已經開始做中飯了，唐昀扔掉筆，又扣了扣自己左手手心裏的白痣，絞盡腦汁想著自己到底怎麽從空間夾縫裏出來的？

    他就記得自己和時旻終於逮著了那個幽靈，結果剛撲上那隻幽靈，就一陣白光在他腦子裏炸開了，後來，就什麽意識都沒了。

    結果等到再醒來的時候，他就在家裏了。

    這中間缺了太多環節了，他怎麽從空間夾縫裏出來的？是那隻幽靈幹得嗎？那隻幽靈又哪去了？

    忽然，樓下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唐昀支著耳朵聽了一下，是唐姥姥和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他從房間裏走出去，站在走廊口往下看，隻一眼，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裏麵一縮，然後支著耳朵聽下麵在說什麽。

    “阿婆，你昨晚睡得好嗎？”

    “好啊，好的。”唐姥姥笑眯眯地答道，“水夠嗎？不夠我再給你倒點兒，不要不好意思。你們從鎮子那邊上的山，走了好幾天山路吧，對了，你說你們是幹什麽的來著？”

    “我們是調研山林原生態保護和林地村居文化的。”對方解釋。

    唐姥姥哦了一聲，“聽著就很有文化，是國家讓做的研究吧？”

    “不是，是我們自己的興趣。”對方接著道，“阿婆，這個山丘就你家一戶嗎？”

    “住就我們一戶，但是承包山地就不是，隻是我老伴兒包的山地麵積最大，我們又不想住村裏，就到這裏修了棟小樓。”

    “就這麽挨著山住安全嗎？不會有野生動物跑下來嗎？我們昨晚在山上還聽到了一些騷動的聲音……”對方試探地說道。

    “昨晚？”唐姥姥的聲音忽然透出一種茫然，唐昀心裏一驚，咚咚咚地從樓上，像個肉球一樣衝了下來。

    “姥姥，我餓了，有吃的嗎？咦，家裏來客人了？”唐昀手心裏滲出一些汗，將身體所有臣的能力給壓製得緊緊的，盡可能地讓自己所有表現在外的東西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

    一直說話的男人動作十分自然地將墨鏡又戴了回去，而即便他速度已經夠快了，唐昀還是瞥到了男人的那雙眼睛——紅色的瞳孔。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讓自己顯得足夠蠢笨，懵懂無知地望著對麵的一行人，一個盲眼打扮的男人——帶著墨鏡，手裏握著導盲棍，他身邊跟著三個氣勢很壓人的男人，都是覺醒了的臣。

    是盲眼君一行人，他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他們有什麽目的？他們知道了多少？他們想幹什麽？

    捉那隻幽靈？

    他要怎麽說，實話實說？他們會信嗎？

    短短的幾秒之間，唐昀的腦中飛過各種念頭，而最終，他隻是開口問道：“你們是誰？找我姥爺嗎？我姥爺不在。”

    他拉拉唐姥姥的手，“姥姥，你沒跟他們說姥爺去鎮上了？”

    唐姥姥像是忽然從遊離狀態裏回神，“啊？你姥爺，你姥爺去鎮上啦……哦，他們來要點水喝的，他們從山上下來的，做科學研究的。”

    唐昀故作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唐姥姥，而後哦了一聲，表示出一種小孩兒對科學研究的漠不關心，拉著唐姥姥問道，“我餓了，姥姥，有吃的嗎？”

    唐姥姥：“有有有，廚房裏我還烀了幾根玉米，專門留給你和小旻的，小旻呢？”

    “樓上寫作業呢。”唐昀隨口答道，“姥姥，你給拿個盤子給我們裝幾根，我拿樓上一邊寫作業一邊吃去。”

    對於唐大寶的要求，唐姥姥向來沒有不答應的，當即應了一聲，轉身走進廚房給唐大寶裝玉米。

    自唐昀出現後，盲眼君一行就像顯得非常沉默，似乎在考量唐昀剛剛衝出來打斷了他們的某些行為時偶然還是必然，直到唐姥姥進了廚房，盲眼君才親自開口，他準確無誤地對著唐昀的方向招手，“小孩兒，你過來一下。”

    唐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故意往旁邊不安地挪了挪，然後問盲眼君身後站著的三個臣，“他能看到我？”

    那三個臣連個眼神都欠奉，似乎整個人已經站成了一個筆挺挺的木樁。

    唐昀暗暗心驚，心說，科班出身的臣估計第一課就是學習怎麽偽裝成一棵樹，還是一棵隻聽主人話的樹。

    “我眼睛看不到。”像是能明白唐昀作為普通小孩兒的既害怕又好奇的情緒似的，盲眼君勾了勾唇，“但是，有時候看東西也不一定非得用‘眼睛’。”

    唐昀睜大了眼，“不用眼睛看？那眼睛用來幹嘛？出氣嗎？”

    對麵四人：“……”

    唐昀無辜地左右瞄了瞄，唐姥姥已經裝好了兩盆玉米，正要從廚房裏走出來。

    盲眼君雙手動了動，他周圍的一個臣忽然走到廚房門前，“阿婆，能給我們的水壺裏裝點水嗎？我們帶走。”

    唐姥姥熱情地連聲答應。

    唐昀滿心疑惑，忍不住想往廚房裏去，生怕裏麵那個臣對唐姥姥做些什麽，卻不防，盲眼君忽然拉下墨鏡，一雙血紅色的瞳孔忽然對上唐昀的眼睛，他帶著笑道，“小孩兒，你過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唐昀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呼啦啦就碎成了一堆糊糊，他察覺到自己的腳不受控製地挪過去。

    幾步走到了盲眼君麵前，他的眼睛直愣愣地對著盲眼君的紅色血瞳，他聽到自己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別看他的眼睛，別看他的眼睛……”

    但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乖。”對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叫什麽名字。”

    “唐昀。”唐昀聽到自己這麽回答。

    “你來這裏住了多久了？”

    “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啊？”對方呢喃自語，“平常上山玩嗎？”

    “玩……”

    “有什麽好玩的東西？有看到過奇怪的東西嗎？”

    “有……”就在唐昀要說出什麽的時候，他掌心一陣直擊心髒的疼，讓他差點沒忍住，抽起冷氣，而下一個瞬間，他也確實差點抽了一口冷氣，他剛剛居然被人給控製了！

    對方看唐昀停頓了一會兒人，不由追問，“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

    唐昀咬著牙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產生變化，繼續恍惚地道：“有像猴屁股的石頭、白色的西瓜蟲、個頭很大的蛐蛐……”

    對方聽了幾句後，立即意識到，對唐昀這樣的孩子來說，不同於他平日在城市裏見到的東西就是奇怪的東西，這個問法根本問不出他想要的東西。

    他整理了一下語言，紅幽幽的血瞳瞬間變得更紅，唐昀覺得自己意識閃了一下，但隨即又變得清明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種抗幹擾迷惑的本事是怎麽來的，但這一刻卻由衷地感謝自己多出來的這項新技能。

    “你昨晚睡得好嗎？半夜有沒有醒來過？看到什麽？或聽到什麽不一樣的聲音？”

    “睡著了，不知道。”

    “夢裏麵呢？有沒有聲音，不一樣的，隨便什麽……”對方顯然有些急了。

    “……沒有。”

    “大寶！”忽然，一道聲音從樓上傳過來，“這道題怎麽寫？”

    唐昀咬咬唇，做出由一片茫然中醒神的模樣，他莫名其妙地仰頭看了看盲眼君，對方又已經把墨鏡帶上了。

    唐姥姥這時也帶著那個裝了兩大壺白開水的臣從廚房裏走出來，她把手上一盆玉米遞給唐昀，衝他擺手，“去吧去吧，上去跟小旻寫作業，你可不能再出去玩了，回去前，一定得把作業寫了。”

    她把另一盆玉米擺到盲眼君麵前，“給，我們自家種自家烀的玉米，第一茬，嫩得很，都嚐嚐。”

    盲眼君微微笑了笑，準確地伸手捏了一個玉米，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阿婆，謝謝您了。”

    “不謝不謝……”唐姥姥顯然很高興對方這種落落大方地態度，“你們不嫌棄就好。”

    “……這種純天然的好東西，在城裏想吃都得費工夫，怎麽還會嫌棄……”

    唐昀一步三回頭，看對方沒有再蠱惑唐姥姥的意思，才捧著玉米盆上了樓。

    一進屋子，就看到時旻盤腿坐在床上。

    “蕭炎卿怎麽來了？”

    “誰？”

    “樓下那個。”

    “我也不知道，他就忽然來了，而且還對我跟我姥姥用**，他是不是知道什麽了？他昨晚不是看到我倆了嗎？還衝我倆噴了個光球。但他剛剛表現得好像根本沒認出我，可他明明能看到……”唐昀語言有些混亂。

    時旻搖頭，“他看不到。”

    “誒？”

    “他是天盲。”

    “天盲眼睛是紅色的？”

    “他眼睛是紅色的？”時旻一驚。

    “難道以前不是紅色的？”唐昀比時旻更驚訝。

    時旻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迎來了周末，結果明天一早還要去開會，淚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