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研究如何修複界壁堵住裂縫的實驗記錄投影。

    實驗最終的答案很簡單：用守界人去修複界壁堵住裂縫。和時旻收到的風聲一般無二。

    影像最開始還隻是無意之舉，用來實驗的大約是希望獲取守界人能力並且已經成功獲得一定能力的人造守界人。

    但隨著影像播放的進度，後麵的實驗者似乎就是正常的守界人。

    那些被實驗的對象在投影播放的進程中都被模糊了麵目，似乎一個一個的都變成了符號。但是唐韻依稀還是可以辨別出，後期被實驗的大部分都是臣。

    大約能力底下，影像被做了處理，也看不清麵部表情，所以也無從辨認是不是自願參與這個實驗，但在實驗的最後幾段影像裏，唐韻還看到了幾個君。

    因為在實驗開始之前，還特地讓那幾個君施展了一下各自的能力，大約是為了對比效果還是其他什麽，這幾個被實驗的君直接都是來到戶外，找原始的界壁裂縫在實驗。

    而最終效果……

    看這滿場的低氣壓便可知道了，效果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一個天生的君，或者還在外執行過幾次任務，對自己的能力掌控得更為熟練一點，逸散自身能量和*骨骼的每個微小分子去填補界壁時，效果是再好沒有了。

    “啊！挺好，世界有救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眾人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唐韻發現是那個麵嫩但蓄胡須裝深沉的人。

    那人懶散地比了個手勢，把全場的人都劃撥進去，“那我們這所有人去填坑……差不多能救世了吧？”

    “反正要填坑，就所有人都一起填。這個世界都已經成篩子了，我們這麽一大波人填進去還指不定夠不夠呢。”

    “不過，我就問一點，我們都填了坑了，洞是補好了，但是從洞裏鑽進家裏的這些怪物又讓誰去清掃呢？”他眼神銳利地投向守界六首的席位。

    “對了，也許我們都填了坑，洞還沒堵完。大約，你們的意思是，我們一半先填著坑，另一半專門負責打怪，還有生小孩兒，然後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要拿命去填這個巨坑。”胡須男說道最後，語氣裏的嘲弄幾乎衝天而起。

    他這番話無異於一個信號，開始的信號。他的話音剛落，整個會場的莊嚴肅穆瞬間消失，隻剩一片嘈雜之聲。

    唐韻瞬間覺得自己到了一個菜市場，耳邊嗡嗡的，各種言說衝擊著耳膜。

    “什麽意思，讓我們去堵界壁裂縫？”這是還未回轉過神來的人。

    “憑什麽？”顯然看明白了，但不樂意。

    “不憑什麽，你沒看明白這段投影嗎？就因為隻有拿我們守界人去填補這些界壁裂縫才有效！不拿我們去填補，還能拿誰？”倒是個明白人。

    “這也……這也太離譜了？！”本能就不願意接受事實的。

    顯然，各種言論裏唯獨沒有心甘情願高高興興立馬願意拿自己去填坑的。

    哦，倒不是沒有。守界六首左側那一片倒不見什麽嘈雜爭議之聲，還是一片肅穆寂靜的樣子。

    唐韻瞅了瞅己方這邊如一片散沙的形勢，再比較一下對麵那種冷靜自持不為所動的氣派，心裏一陣哀嚎：這些傻缺，有空擱這吵吵，不如學學對麵。不然早晚都是被算計的命，早一步填坑晚一步填坑有什麽區別。

    不過己方這邊倒也有一些還算冷靜有腦子的，比如這個不知什麽時候擠到他和時旻身邊的蕭炎卿。

    蕭炎卿伸手要搭時旻的手臂，被唐韻悍然的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他訕訕地收回手，看著時旻，以眼神傳達——你這個新收的臣到底什麽毛病？

    時旻笑笑，揶揄地看了唐韻一眼，才正色道：“怎麽了？”

    蕭炎卿還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指了指守界六首那邊。

    “你收到的風聲比我大，知道他們到底什麽打算嗎？”他比起這邊大部分野路子上位取得黑金宴一席之地的守界人，他到底對守界六首更知根知底一點。

    守界人說白了也先是人，然後才有了所謂的守界之力。但畢竟不容於普通大眾，內部爭權奪利自然不可避免，但如果說守界六首真的要傾全守界人之力，來挽救這個成了篩子的世界。蕭炎卿還是不信的，守界人對傳承的重視可不比這世上任何一個種族低。

    用整個族群的覆滅來換一個不知未來走向的世界，他可不覺得守界六首有這麽博大的胸懷。

    時旻聲音壓得很低：“說不好，現在也應該隻是博弈階段。”

    蕭炎卿挑眉，眼神透出一股“你果然知道更多”的訊息。

    但時旻顯然不準備在這個場合多說，他隻微微動了動手指，蕭炎卿就似乎明白了什麽，端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守界六首那邊給了充裕的時間讓右側這邊坐著的眾人去發泄自己的情緒。

    眼看眾人的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主席台上的耋老才再次開口：“肅靜——”

    但顯然不如第一次那麽好用，使得他不得不連著喊上好幾聲，會場才重新安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諸君有言，可大聲提出，與會者共議。”

    坐在右側的人麵麵相覷一眼，隨即爭先恐後地發出疑義：

    “以守界人之軀填補這界壁裂縫當真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世界都快成篩子了，真拿我們守界人去堵，隻怕也不夠！”

    “你們驗證了嗎？守界人之軀填補上的界壁裂縫，是一時之計，還是真的永久地堵上了？”

    “堵上又有什麽用，當前的世界已經成了篩子，即便今天堵上這個口，明天還會出現新的口子。現在這世界幾乎每天都有新的裂縫出現。”

    顯然這些問題耋老早有準備，他比了個手勢，投影立即變成了一些文書和數據一樣的東西，他又動了動手勢，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灰白頭發的中年人走到台前，這中年人一邊指著數據一邊道：

    “關於諸位的問題，我想我們可以從這份報告裏找到答案。從當前的數據和能量測比來看，界壁裂縫的數量雖然不恒定，似乎一直在增加，但實際上，從能量測定看。

    這些界壁裂縫逸散的能量總值是有巔峰值的。我們估測，界壁裂縫產生的原因，其實是某種我們還無法測得的能量失衡導致的空間不穩定，從而出現了這些裂縫，其實我們更願意把這些裂縫稱為空間接口。”

    “其實這些接口不應該是單向的，應該是雙向的，我們的研究發現……”眼看著話題要變成科研成果展示，耋老不得不重重咳嗽兩聲以示提醒。

    跑偏的中年男人又回到主題上，“也就是說，我們不能以數量去預估這些界壁裂縫，而是以能量值測算。”

    “……經過多方實驗和研究，我們已經可以肯定，在實驗中被填補上的空間裂縫，其實就是缺少的那部分能量被填補上了。也許於界壁裂縫的數量增多或減少並沒有明顯作用，但我們有理由相信，當所有缺失的能量被填補上了之後，界壁裂縫就不會再出現。”

    中年男人說完後，站在那裏，顯然是準備繼續給有疑問的人解答。

    耋老再次開口：“如他所言，諸君是否還有疑義？”

    眾人被科普的一臉懵|逼，尚未回神。

    耋老隻得繼續往下說：“目前來說，還沒有發現其他更為有效的辦法。於我們守界人而言，驅逐凶徒，守護界限一直是我們的……”

    “我隻想知道……”忽然，一個男聲打斷耋老的發言。

    眾人聞聲看過去，唐韻也側臉看著身旁的時旻。

    時旻神色嚴肅，眼神尖銳，雖然是問耋老，但卻麵向守界六首坐得上席。

    “此法是否已經公布於眾？”

    耋老沉默了一下，搖頭，“尚未。”

    時旻神色並未鬆懈，反而更顯嚴正，“那麽我這麽問，此法，是否暫時隻有我們守界人知道？”

    “或者，我該這麽問，站在那裏的那位先生……”時旻以眼神示意站在解說台旁邊的那個中年男人，“他是守界人嗎？”

    會場眾人瞬間以能死亡射線集中掃視剛剛還誇誇而談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臉上出現一瞬間的崩裂和恐慌。

    隻這一瞬間的表情已經無需再多言，眾人已經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了。

    耋老一直力持平靜的表情出現了龜裂，麵朝時旻，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

    會場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隨即，坐在右側的眾人終於發覺，坐在左側的那群老家夥們一個個臉上都是堪比死了爹的表情。

    直到此時，他們才恍惚意識到，這次黑金宴，議得是如此沉重的議題——生死。

    是的，生死。

    往大了說，是這世界的生死；往小了說，是在座每一個守界人的生死。

    這個填補界壁裂縫的方法已經被普通人得知，即使他們守界人議得再多，想得再好，拒絕得再幹脆，又有何用？

    世人會放任他們擁有拒絕的權利嗎？或者說，現在與他們同盟，尚且需要依靠他們力量來應對這次世界危機的普通人中的決策者，會放過這個損小我保大局的好辦法嗎？

    時旻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站了起來，會場所有人的視線不自覺地朝他集中過來，帶著一些這些人自己都說不清的隱隱期待，似乎他的下一句話可以給他們帶來一些其他東西。

    而時旻隻是站起來，順便把唐韻拉了起來，“這場黑金宴已經不是守界人內部的黑金宴了，把該叫的人都叫上吧，這樣才有議下去的必要。”

    說著，時旻拉著唐韻退席。

    “時旻！”耋老見他進出會場如此隨性，忍不住氣道。

    時旻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反倒是一道女聲慢慢說道：“罷了，他說得很對。”

    “把該邀的人都邀上吧，三天後重新開宴！”

    “……是，棠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