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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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一個胳膊還搭在沈銘的肩膀上,說完這話,也不管別人什麽臉色,有些艱澀地轉了轉腦袋,等雙眼觸及琉璃,他眼裏的冰冷瞬間散了,眼神帶了些醉酒後的迷茫,委屈地喊:“琉璃……”
難得的,此刻的琉璃對著撒嬌的六皇子,竟沒有覺得絲毫喜感,她隻覺得心一縮一縮的,有些酥麻有些疼。在六皇子清醒的時候,他一直是強勢霸道無法無天的,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退縮的樣子,可此刻,隻因她將他交給了沈銘,他便表現的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如此劇烈的反差,像一出鬧劇,琉璃將這出鬧劇從頭看到尾,卻笑不出來。
她不自覺地上前兩步,將六皇子的胳膊從沈銘的肩膀上拿了下來,順勢就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六皇子衝著她笑了笑,脖子一歪,壓在琉璃的身上,旁若無人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合上了眼。
沈銘從頭到尾渾身僵直,他很不想承認,適才他看著六皇子的眼睛,感受到的不是酒醉之人的無理取鬧,而是一股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氣勢,這股氣勢,冰冷而直接,讓他身子動彈不得分毫,以至於連被辱罵了,都沒有生出一點點脾氣。
在六皇子離身之後,沈銘顧不得被六皇子震地嗡嗡直響的耳朵,搶在陳氏再次反對之前,道:“母親,還是讓琉璃走一趟吧,我在一旁幫襯著,出不了亂子。”
陳氏沒有說什麽,而沈清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沈清眼睜睜看著琉璃半拖著六皇子走遠,將杯中酒一口飲盡,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放,忍不住歎了一口濁氣,有些心傷:“夫人啊,想當初,我擔心琉璃與六皇子不對付會吃虧,現在卻是憂心琉璃太討六皇子喜歡也會吃虧……六皇子人中龍鳳,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權勢有權勢,雖然脾氣差了點,可在琉璃麵前卻放得□段。琉璃年紀小,心又太軟,與六皇子這樣的人朝夕相處,豈有不動心之理。你適才可瞧見了?六皇子不過做小伏低一把,琉璃就心疼了,不顧男女有別,親自送六皇子回客房,這,可不是被六皇子吃的死死的!”
陳氏往副位上一坐,將服侍的下人都趕了出去,然後就著沈清的酒杯飲了一杯竹葉青,略略有些不滿:“老爺,以往我倒是沒有發現,你對六皇子這般提防。琉璃聰慧,你今日對六皇子百般試探,就不怕寒了琉璃的心?”
沈清看了陳氏一眼:“夫人,回府之後,咱們一直對琉璃入宮那天發生的事避而不談,我現在問一句,你可明白皇上和太後的意思?”
沈清問完卻是不等陳氏回答,接著說:“咱們且不懷疑聖上依照慧明大師的意思,用琉璃壓製六皇子的邪氣是真是假,琉璃畢竟是我等老來女、掌中寶,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用在皇家身上,卻是不貼切的,也因此,咱們將來與六皇子的關係比與太子的關係要近的多。聖上擔心我改弦易轍,轉而輔佐六皇子,才用你威脅,迫我起誓,定輔佐太子登基。也因此,聖上不見得樂見咱們與六皇子交好。”
陳氏毫不在意地嗤笑一聲,再次續了一杯竹葉青,悠哉道:“作甚老話重談,難不成因為聖上可能會猜忌就疏遠了琉璃不成?我現在倒覺得六皇子不錯,不計是誰吃定了誰,兩人和美我就心滿意足。至於朝堂上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管好內宅就行了,那些卻是不敢摻和的。”
沈清一臉的苦笑,嘀咕道:“你也好意思說不敢摻和,你當日也是想到了這些,才為了琉璃頂撞太後。卻不知因此險些被皇上治罪的是哪個?”
陳氏一滯,也不覺理虧,倔強道:“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堂堂一品閣老若是連家眷都護不住,如何輔佐太子治國?白瞎了金光閃閃的名頭!”
沈清聽罷,神色認真了起來,他奪下陳氏的酒杯自己喝了,才說道:“我隻怕到時候有心無力,會讓琉璃牽扯了進去。夫人,我是太子太傅,不論明麵上還是私底下與六皇子相交都不多。即便如此,我也聽聖上說過,聖上聽信慧明大師的話,開蒙之後,並不曾教導六皇子治世之道。可我今日幾番試探,他皆麵不改色的回敬與我,偏句句牽涉到咱們沈府,又豈是偶然!我雖不懼太子猜忌,卻擔心六皇子真有反意,讓琉璃左右為難。”
陳氏聽得有些不耐煩:“都是沒影的事,何苦杞人憂天。”
沈清張了張嘴,好容易將心裏的話壓了下去。那會離開書房的時候,陳氏與琉璃走在最前麵,自是沒看到六皇子一個眼神就讓書童冷汗直流的場景。他也是見此才真真懷疑起了六皇子,有這種氣勢的皇子,又豈會滿足於王爺之位。
陳氏見沈清不說話,夾了一口涼菜吃了,寬慰道:“老爺,你也親眼瞧見了,六皇子滿心滿眼都是咱們琉璃,若他真有野心,豈會冷落計家小姐?你不是說,他為了給琉璃出頭,狠狠得罪了計家嗎?便連盛家的小姐也不理不睬。”
沈清眉頭微皺,仍是放心不下,陳氏卻有些火了:“老爺,你安安生生地輔佐太子,若六皇子的所作所為與太子有礙,你再頭疼也不遲,眼下六皇子可是什麽事都沒有做!說句大不敬的話,若六皇子不靠聯姻、不靠沈家奪了帝位,我且敬他是條漢子!”
六皇子怎麽會是什麽都沒做,他指使人彈劾計國舅,圈地、賣官、幹涉朝廷,此罪名一出,頓時鬧得人心惶惶,全然不顧社稷穩定,最可氣的是,王氏作死地是利用了太子的名義!不過,這些不能與陳氏說,陳氏性子直,若說了,她指不定還喝彩一聲。
想及此,沈清搖頭,妥協道:“夫人,你喝多了。”
陳氏見沈清頑固不化,毫不妥協,她懶得與他再說:“沈清,我且把話放在這,琉璃好不容易回府一趟,不計六皇子眼下什麽心思,總歸琉璃是我嫡嫡親的閨女,你若堅持找六皇子的麻煩,惹得琉璃不自在,你且等著!我說句不客氣的,聖上堅持讓琉璃入了宮,偏又放不寬心,幾番猜忌,真真小人行徑。”
陳氏說完,見沈清不為所動,登時有些惱羞,索性威脅道:“若因聖上的猜忌,惹得琉璃與咱們離了心,我卻是不依的。到時候,為了挽回琉璃,我就去忠義侯府找大哥,大不了咱們兩府打擂台,誰造成的這局麵,誰擔著!”
陳氏怒氣衝衝地說完這話,也不看沈清什麽臉色,站起身推開門就往客房找琉璃去了,她在忠義侯府很是受寵,說出這話絕非無的放矢,若真發展到那種情況,誰也不願意見。
沈清一人留在客廳,滿桌子的佳肴已是冷了,覺得索然無味。他苦笑一聲,他何嚐不想全家和和□□的,可要怪也怪不到他頭上,若非皇上心血來潮,若非六皇子果真不安分,他怎會陷入如此進退維穀的境地!
突然,沈清眼睛閃過一絲亮光,頓覺恍然大悟——六皇子如此遷就琉璃,難不成就是為了這個?六皇子看中的不是他身後文官的勢力,卻是忠義侯身後的武官?是了,他在文官之列已經有了自己人,而且地位還不低,要不也不會喝慣了百年竹葉青,更不會膽大妄為彈劾計國舅!
沈清這麽一腦補,眼神頓時就冷了,他將酒杯甩手扔在桌子上,心裏的鬱氣無從發泄,隻恨不得鑽進六皇子的腦袋裏,看看他都想些什麽,也好見招拆招!
不過,經過陳氏這麽一威脅,沈清還真不敢太過份,再聚在一處,沈清便自動將心思收斂了起來,唯恐刺激到陳氏,讓她戲言成真,此番情景,唯一受益的當屬琉璃,在沈府好歹是自在了些。
當然,這些小波折,琉璃是不知道的,她安撫六皇子睡下,將香雪留了下來,便愈要與沈銘抽身離開。
駱小六的酒品很好,醉了也不喧鬧,讓睡就睡,起初還拽著琉璃的袖子,琉璃跟哄孩子一樣拍了拍,說聲乖,他就放了手,然後翻身朝外,用嘴巴呼吸,那模樣很是可愛。
“沈小姐,這?”香雪也是頭一次見這個樣子的六皇子,褪去了暴力的麵具,掩起了鋒芒畢露的雙眸,單從麵相上看,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琉璃看著香雪眼裏的震驚,忍不住輕笑一聲,囑咐道:“六皇子喝多了,你守好他。我已經吩咐廚房燉上了醒酒湯,一會連暖爐一起送來。若是六皇子醒來,你便伺候六皇子喝了。可明白?”
香雪聽罷,絲毫不覺榮幸,反倒忐忑了起來,急急問道:“那您呢?六皇子醒來若是不見小姐,隻怕會鬧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