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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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說完這話,也不管皇上等人什麽反應,直接閉目養神,那一副送客的姿態,擺的足足的。民安帝是名副其實的孝子,怎會做違背太後意願的事,他雖有些不情願,想要在與太後商討六皇子的教養問題,可見太後闔目,還是連忙起身行禮告辭,至於皇後等人,自然是唯皇上馬首是瞻,也亦步亦趨地準備離開慈寧宮。
唯有香菊,依舊跪在地上,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不曾起身。她是聰明人,自知這一去,就再無活路,落到皇後和太子妃手上,還能得什麽好?她原本還寄希望於皇太孫,可從六皇子的話說了一半之後,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哪裏像是準備護佑她、收了她的,分明是厭棄了她。
是以,眼下她的境況堪憂,皇後覺得她背主,太子妃覺得她誤己,皇上和太子覺得她心機重,唯一的護身符皇太孫又因她與皇位失之交臂,那隻要她離開慈寧宮,她就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她假裝看不見皇上等人的離開,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隻盼著所有人都將她遺忘了才好,哪還敢奢求榮華富貴,她向佛祖祈願,隻要今次能留下性命,必將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做人!隻是,這世上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
皇後行到門口,見香菊沒有跟上,眼裏閃過一絲怨毒,隻是她見太後閉目眼神,擺明了萬事不想理,她微一咬唇,對香菊說:“還跪在那做什麽?還不快跟上,莫饒了太後的清靜!”
皇後一開口,眾人才發現依舊不曾起身的香菊。
皇上看了看皇後,別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心思,無非是禍水東引,讓駱長軒與香菊私通之事在前麵堵著,好讓他忘了她往莫離軒塞不安分之人的‘小小過錯’!現在想一想,他的皇後還真是天真心寬,她怎麽就想不到,有香菊這麽個人證杵在那裏,他怎麽會忘記她做的好事。想及此,皇上沒有說話,隻冷哼一聲,大步離開。
倒是太子妃與皇後一條心,見香菊不聽皇後的話,沒什麽語調地出聲道:“走吧,你以後就是長軒的人了,還不隨我回去。”
香菊的臉上再添蒼白,真真是一點血色也沒有,她強裝鎮靜道:“奴婢罪孽深重,沒有保住皇太孫的血脈,絕計不敢稱皇太孫的人,願前往冷宮,茹素吃齋,為枉死的孩子祈福……”
太子的神色很是陰沉:“放肆!你什麽身份,怎敢請居冷宮!還不快些跟上,莫玷汙了皇祖母的慈寧宮,饒了皇祖母清靜!”
太子說完,見香菊不為所動,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冷笑出聲,他向太子妃頻頻示意,太子妃畢竟不傻,她咬了咬牙,隻得屈尊上前強行攙起香菊,硬生生地拖著她往前走。隻是甫一出了慈寧宮門,太子妃就撂了手,冷冰冰地說:“跟上!”
香菊回身看了看很快就關閉的慈寧宮門,慘笑一聲,轉身就往慈寧宮門上撞。要死,就死在這裏,還能留個全屍,不然,這失算的苦難,她真真受不起。
可惜,事不從人願!
在香菊眼看就撞上慈寧宮門的一瞬間,太子悄悄回身,他的眼睛一縮,狠狠踹了一腳駱長軒,駱長軒心神恍惚,行走如行屍走肉,猛然受了這一力道,直奔著前方就衝了過去,正正撲在香菊身上,兩人齊齊絆倒在地。
太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看向一臉後怕的太子妃,神色頓時陰冷:“看好了這賤婢,若讓她死在這裏,長軒便留在這裏陪她吧,左右感情深厚,離不開!”
太子妃愕然,連忙再次上前攙扶起香菊,心裏的苦水泛濫成災——長軒吾兒,你又不是不知曉太子對六皇子的在意,你惹毛了六皇子,與惹惱太子何異!你這真真是遭太子厭棄了!
當然,太後並不曾見著香菊離開前的鬧劇,她全程闔目,所以並不曾看見臨出門前香菊臉上的哀求與猶豫,更不曾知道慈寧宮門上,險些上演了一出慘劇。
太後直到眾人的腳步聲都消失了,才緩緩睜開眼。她嘴角含笑,慢慢地渾濁的雙目都染上了笑意,顯見對此結局相當滿意,對恢複了寧靜的慈寧宮非常滿意。她沉思片刻,對著守在屋外的馮嬤嬤中氣十足道:“馮嬤嬤,哀家有些餓了,給哀家加膳。”
馮嬤嬤守在內門,眼睜睜地看著皇上一行人離開,卻不曾聽到太後的聲音,正暗自著急,就接收到太後的吩咐,她輕聲應了,心下忍不住舒了一口氣,連忙去小廚房安排了。
安排妥當之後,才進了屋。她知道太後對香菊珠胎暗結之事很是在意,以至於午膳都沒有多用。眼下見太後笑地智慧紋深深的,還吆喝著餓了,她也就放心了。她徑直走到太後身後,一邊按摩著太後的太陽穴,一邊戲謔道:“太後娘娘,奴婢怎麽說來著,兒孫自有兒孫福,瞧瞧,白擔心了不是。”
太後心情甚好,明知道馮嬤嬤並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應聲絮叨道:“你這話在理,哀家冷眼瞧著,小六機警的很,便是有一日哀家去了,他也吃不了虧,如此,哀家死也瞑目了……”
馮嬤嬤臉色微變,她行到太後身前,忍不住衝著地上‘呸’了一聲,緊接著又好一頓禱告,才說道:“太後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您一心向佛,仁心仁德,合該長命百歲。咱們遠的不說,六皇子大婚的典禮,可還等著您給捧場呢。”
馮嬤嬤說罷,見太後仿佛不為所動,連忙衝著玉坤宮的位置撇了撇嘴,道:“不僅如此,沈家小姐也還等著您給她長臉呢,這皇宮內院,還有誰如您一般是真心歡喜沈小姐的,她不指望著您,莫不還指望那一位?”
太後聞言輕笑:“你啊,哀家不過隨口一說,你倒是合不住嘴了。”
話至此處,太後微微一頓,才接著說:“哀家原本隻是看在小六惦念的份上才對璃丫兒多加照拂,可冷眼看了幾日,那丫頭恬靜溫暖,哀家就想著啊,這真不愧是小六選的媳婦,很合哀家的心意。豈不知,這評價著實低了些。你不曉得,那丫頭話不多,瞧著挺安靜的,其實心裏清亮著呢,難得的是,她想的再通透也不亂說話,是個壓得住事的,不錯不錯!”
馮嬤嬤聽罷,連忙應和,說了一堆琉璃的好話,心裏卻在想,也不知道沈小姐今日又說了什麽,竟讓太後這般滿意。熟不知,正是因為琉璃不曾亂說話,才讓太後對她滿意至極。真真是,該張嘴的時候張張嘴,該出手時出出手,既不給任何人沒臉,又能在小六犯倔的時候,將他拉回正常的軌道,真真是賢妻良母的典範。
與駱小六一同行在路上的琉璃,還不曾到莫棄閣就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眉頭微皺,見駱小六也皺著眉頭,開玩笑道:“小六,你說是不是爹爹娘親又想我了,瞧這一通念叨。”
駱小六拉著她行進的速度快了些,聞言道:“我看不見得,指不定是誰在背後說你壞話呢。還有,你莫總是想沈閣老和沈夫人,你得多想想本皇子!”
琉璃蹦跳了兩步跟上駱小六,嘟囔道:“低頭不見抬頭見,有甚好想的。”
嘟囔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抓錯了重點,她雙眼一瞪,拉著駱小六停了下來,反駁道:“孤陋寡聞!小六莫非沒有聽說過,一想二罵三感冒?你瞧瞧,我這都打了多少個了,就沒有兩個三個連著的,絕對是有人在想我念叨我。”
駱小六回身,見琉璃一幅義正言辭的模樣,忍不住小大人一般歎息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隻知道,你若不早些回去喝碗薑湯,指不定就惹了風寒。你還當這是夏天,傍晚閑逛貪涼呢?秋風日冷,快些隨我回去,莫要耽擱了。”
駱小六說完,拉著呆愣的琉璃繼續往前走,他本就覺得適才自己有些話嘮,所以私下有些尷尬,不期然聽到身後琉璃隱忍的嗤笑聲,他額頭青筋微跳,耳垂卻染上了緋紅。他加快腳步,原本想著忍忍就過去了,豈料回過神來的琉璃不僅沒有絲毫收斂,反大笑起來,不一會的功夫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有些惱怒地頓住腳,在琉璃的前方站停。夕陽落在他的身後,因他背影而站,讓琉璃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有一雙眼睛仿佛養在水裏的金魚,半怒不怒的。而此時,琉璃卻是沐浴在夕陽中,一雙大眼睛因笑出了淚而更加有神。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竟一時間都沒話說。
駱小六眼裏的惱怒漸漸消了,他喟歎一聲,伸長雙臂將琉璃攔在了回來,腦袋置於琉璃的肩上,問道:“琉璃可覺得我今日做的過了些?”
許是習慣了駱小六的親近,這次靠近,琉璃的身子竟然沒有分毫的僵硬,並且非常自覺地靠向駱小六取暖,這怕是對‘習慣成自然’五個字,最恰當的解釋。可即便如此,琉璃也不曾忽略駱小六話裏的委屈,她想:也許,她最後製止駱小六的舉動,讓他誤解了。
琉璃斟酌片刻,才說:“小六,即便皇太孫將來可能幹出那荒唐事,也不該從你嘴裏說出來。我曾與你說過,太後與皇上,養你是本分,疼你是情分。可是,很顯然你不這麽覺得,你受寵久矣,竟覺得理所當然了,恃寵而驕這點我覺得不好。好吧,就算你心高氣傲,不讚同我說的這點,你也該想想,太後一向疼你,連皇上都忌憚的虎狼符都輕易許給你,你這般說,豈不是傷了太後的心?”
駱小六聽罷,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有微微的熱氣呼在琉璃的脖頸之間。
正當琉璃以為他不會接話的時候,駱小六終於啟開了他那高貴的嘴巴,他語氣憤憤道:“你叫本皇子小六,叫的是越來越順嘴了。你滿皇宮打聽打聽,除了皇祖母和皇上,還有誰敢叫我小六,便是四哥,也是稱呼我六弟的,我不說,並不意味著我沒注意到,琉璃你自己說,你怎麽好意思說我恃寵而驕?明明是你恃寵而驕!”
琉璃的腿一軟,險些站不住,如果此刻有鏡子,她一定能看到她自己的額頭掉下三條黑線。這抱著她的這貨果真是活了一輩子的駱子逸嗎?莫不是在她不知道時候,駱子逸又換了芯了?他對她有絕對的控製欲、時常吃個小醋可以理解,畢竟拿個網子,滿王朝撈撈,也就他倆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這一大把年紀了,撒嬌是怎麽回事?
想及此,琉璃微微掙紮,她倒要看看,這駱小六是不是又長出一層皮,瞧瞧厚的!
駱小六感覺到琉璃的掙紮,卻並不放開,他貼著琉璃的脖子,甕聲甕氣道:“是我錯了。”
琉璃頓時安靜了下來,恍惚覺得出現了幻聽?她甚少將駱小六當成十歲的孩子看,因他的舉止沒有少年的痕跡,一舉一動,帶著渾然天成的尊貴。適才那些話,若是麵對著駱小六義正言辭的臉,是絕對說不出來的,便是一開始說起這話,也是在駱小六頹廢的時候。隻有那個時候,或者看不見他的時候,她才能將他看成十歲的少年人。但是,她從沒忘記,身前之人曾經是九五之尊,一個九五之尊對她說‘是我錯了’……
這成就感,蹭蹭地直冒!她狗膽包天,伸出自己的爪子,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駱小六的後背,得寸進尺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好了,琉璃身子不僵了,換成駱小六身子僵了。什麽是風水輪流轉?這就是。
駱小六將琉璃拉開一點距離,並不搭理琉璃,仗著自己的對琉璃身高的優勢,攬住了琉璃的肩,摟抱著往莫棄閣去了。
雖說太後喜靜,慈寧宮裏並沒有多少閑雜人等,可這般摟摟抱抱,實在不成體統!琉璃再次掙紮起來,她伸手擰向駱小六腰間的軟肉,一副被惹惱了的小豹子模樣,呲牙咧嘴:“你個登徒子,還不快些放開本小姐!”
駱小六仿佛不覺的疼,他隻是微微一皺眉,再次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氣質,左手握住琉璃放在他眼見的爪子,溫聲道:“別鬧,本皇子冷。”
琉璃一愣,偎了偎駱小六熱乎乎的身子,頓覺這溫暖直傳達心底,渾身上下暖烘烘的。他怎麽會冷呢?男子的火力大,春夏秋冬,都是暖融融的;而女子多體寒,手腳冰冷者不計其數,眼下是中秋的傍晚,那風真真是一陣冷過一陣,有個暖爐抱著,倒也挺好。
想到這裏,琉璃往駱小六身旁靠了靠,亦步亦趨地往前走,覺得就這麽走下去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抱歉今晚更新晚了,實在是寫到溫情的地方,忘時間了,嘿嘿,偶是不是很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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