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煙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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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焰火的地方素來錦繡繁華、熱鬧非凡,隻又有誰知這璀璨奪目的背後是燃燒的困頓,是生命的終結,這耀眼的釋放不過是自取滅亡。
光芒斂盡之後,夜空還如先前一般沉寂,若非空氣之中還彌散著煙火氣息,方才那劃破天際的驚豔恍然不過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待夢醒之際,如何想起?拿什麽去證明?更要怎樣與人說?
焰火轉瞬即逝如雁過無痕,是否在這大興王朝所有的年歲也隻不過是一場荒誕不羈的美夢而已,待一日不得已轉醒,過往種種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來,不知為何而來;去,不知為何而去。這其間緣由又有誰說得清楚,這一切因緣際會如果不是空夢一場,而是真實存在的話,會不會有一天她忽然就回去了,回到了原本屬於侯玢兒的世界裏去,就像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來到了花黎月的世界裏一樣?
“月兒怎麽不高興了?”
靳昔垂眸卻隻見花黎月的眼裏哀思如海,悲涼如海上的煙波,透著無涯的淒苦,摻著太多的憂懼。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繁華也不過是一場過眼煙雲,煙消雲散後再燦爛的事物也終將消逝無痕。靳昔,倘若有一天你身邊再也無我,還請將過往種種盡數忘記。棲月樓裏,梨花樹下,與君長訣!”
夜空之上萬千焰火璀璨,道道光彩奪目,引人嘩然。素心湖畔無名的石橋之上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你推我搡。人人仰頭望著那耀眼的七彩焰火,唯獨那兩抹素白的身影在流動的人群當中靜靜相擁。
“靳昔,我??????愛你!”
熙來攘往、人聲鼎沸。花黎月伸手抱住靳昔的後背,緊緊的,用盡平生的力氣。
胸口一波接一波的劇痛襲來,傳遍四肢百骸,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體內洶湧的翻滾,口鼻之內皆是一陣一陣的腥甜。
花黎月貼著靳昔脖頸處的肌膚貪婪的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低語。
靳昔,你可知你是我前世今生愛過的唯一一人,隻可惜??????
不過一張嘴,絲絲的鮮血便如涓涓細流一般湧將出來,不過短短一瞬便將靳昔肩處素白的衣料染得通紅。花黎月擁著靳昔的手無力的滑落,整個人軟軟的倒在了靳昔的懷裏,身上的筋骨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就連轉動眼珠子都變得如此的艱難。
“月兒!”
脖頸之處一片濕熱,濃烈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靳昔心中一驚,猛地板過花黎月的身子,一時間麵上是從未有過的慌張之色。
“月兒”
靳昔喃喃喚了一聲,入目的是花黎月白得將近透明的小臉,以及嘴角處觸目驚心的殷紅。
心仿佛被剜走了一般,眼好像被灼瞎了一樣。這一刻千軍萬馬當前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彈盡糧絕三日還能處變不驚的靳昔竟僵在原地呆滯了許久,人生第一次手足無措、亂了陣腳。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月兒,你到底怎麽了?”
鮮血不斷由花黎月的嘴角湧出,渾身上下卻又不見絲毫的傷口,莫非是內傷。靳昔顫抖著握緊花黎月纖細的手腕,眼中盡是驚懼之色。
“子母丹!”
竟是子母丹!花黎月體內的子蟲此刻萬分痛苦,當是母蟲遇劫遭難的緣故。隻是,花黎月的體內為什麽會有子蟲,到底是誰這麽做?母蟲此刻又在誰的體內?
“月兒,是誰給你吃的子丹?母丹呢?母丹在誰的體內?快告訴我!”
子母丹,實屬蟲蠱,蓄養於人的體內,需每日受新鮮血肉滋養。子丹依附母丹而活,若服母丹者死則服子丹者必死,而反過來若服子丹者亡,母蟲也會屍解在服用者的體內,隻是不會對服用者的身體造成傷害而已。
子母丹一向是掌權者收服人心慣用的伎倆,因為子丹與母丹血脈相連的緣故,服子丹者永生受製於服母丹者。服母丹者痛,則服子丹者痛之兩倍;若服母丹者亡,則服子丹者必定先亡。尋常的子母丹已是如此這般厲害,倘若是由兩代蟲後秘製而成的子母丹,功效更甚尋常子母丹的百倍。
若說子母丹也並非無解,隻是這解藥有也等同於沒有。因為子母丹的解藥,有一味至關重要的藥引,那便是與母蟲交配,並迫使母蟲產下子蟲蟲卵的那條公蟲的蟲屍。
隻是身為靈長類的人尚不能從一而終,何況是生來便無脊椎的蟲類。又有誰清楚當初是哪條公蟲與母蟲交配,而母蟲體內的蟲卵又是哪條公蟲留下的。
除非,從一開始便刻意要留下解藥,否則要想找出解藥實屬比登天還難。所以,乍探到花黎月體內子蟲作祟時,靳昔適才大驚失色。
母丹到底會在誰的體內呢?楚延宸嗎?他的嫌疑最大,但他惜月兒更甚自己,斷不會將如此下作的手段用在月兒的身上。會是楚君玉嗎?他雖身為楚皇,隻可惜心胸狹窄、眼界不足,加之這幾年越演越烈的疑心和殺心,他卻是最有可能的一人。難道母蟲在他的體內?
思緒不過轉了轉,靳昔便已然否了心中的疑慮。楚君玉工於心計,而月兒是他手中最好的棋子,既是最好的棋子自然要用在攸關大局勝負的地方。如此這般母蟲必定是在楚延宸的體內無疑,隻是以他的心性斷不會如此作為,莫不是楚君玉設下的計?若當真這般,這會兒莫不是楚延宸出事了?
“泠夜”
靳昔心神一斂,忽的對著身後濃密的柳樹出聲。
“主人!”
幾乎在靳昔開口的同時,泠夜悄無聲息的自柳樹上飄下。
“泠夜,你速去宮裏查探一下可是太子楚延宸出事了?”
今日是楚君玉的壽辰,四方諸國來賀,夜裏更有國宴宴賓,楚延宸身為當朝太子此刻必定身在宴會當中。若宴會突生變故,楚延宸當真出事了的話,欲救花黎月必定要先救楚延宸才行,唯有楚延宸不死,花黎月才會性命無虞。
“月兒,不要怕,會沒事的!”
懷裏的花黎月不住的在吐血,氣息已越漸衰弱。靳昔來不及多想,環顧了一眼四周圍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忽的抱著花黎月縱身跳下石橋躍過素心湖麵往棲月樓的方向飛去。
夜風習習,竟滋生幾許涼意。青絲繚亂,眼睫染血,竟惹得月色也時青時紅的朦朧。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給鑿穿一個大洞似的,連吸一口都叫人痛不欲生。血沒完沒了的湧出嘴角,不知到底吐了多少。
“楚延宸,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渾身上下開始發冷,意識卻是越發的清晰。這些年來,楚延宸沒少折騰自己,累得她幾乎天天跟著受罪,時常毫無預兆的便吐血、暈倒,如此這般也就罷了,如今這是什麽情況,為何她竟生出了一種自己快要死了的錯覺,竟害得她連身後事都忍不住交代了。
“靳??????靳昔”
費力的將緊抿住的唇分開,奈何喉嚨卻如幹涸了許久的枯井一般幹澀得厲害,花黎月忍痛試了許久,也隻勉強發出兩個破碎的音來,細如蚊蠅,轉瞬間便飄散在了風裏。
靳昔定然是聽不見的,花黎月內心歎了一聲,無奈閉了眼,卻不想耳邊靳昔竟忽然應了一聲。
“怎麽了,月兒?是不是疼得厲害?”
靳昔的聲音一如的溫潤好聽,透著一股子的沉著,入耳讓人很是安心。若非扯動嘴角十分的費力,否則花黎月一定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雖看不見靳昔臉上的神色,但花黎月知道他此刻定是將自己的心緒隱藏得很好,就連聲音也都掩飾得如此的恰到好處。若非他胸口處這又亂又急的心跳聲,花黎月又如何知道靳昔此刻不過是在強裝鎮定而已。
花黎月半闔著眼,不答話,任由思緒漫天飄飛。隻覺就這般死在靳昔的懷裏卻也值當,茫然間又想到她跳進禦河救人險些把自己給搭了進去,最後還是靳昔將她打撈上來的情景。那個時候,她便在想若是她當真死了,會不會就又回到現代去了?
“月兒”
靳昔腳下步子一頓,速度明顯慢下了許多,聲音裏的慌亂再也掩飾不住。
“靳昔”
花黎月開口又喚了靳昔一聲,隻奇怪的是這一次開口竟喚得尤為的順暢。是已經痛得麻木了嗎?還是說如今這隻是回光返照而已?
“月兒”
聽聞花黎月出聲,靳昔顯然鬆了一口大氣。低頭將自己的臉貼在了花黎月的麵上,試了試體溫。
還好,血總算是止住了!這麽說的話,宮裏那幫固步自封的老禦醫們還算有些用處。
“月兒,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家?”
聞言,花黎月不禁睫羽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是啊!她如今有家了!她如今和靳昔有一個家了!靳昔是家裏的男主人,而她是家裏的女主人。
真好!她在大興王朝有了靳昔,有了家,仿佛就隻差一個胖娃娃了!
隻是這胖娃娃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靳昔,其實‘仙人倒’不是毒藥,也不是媚藥,而是一種喝了便能讓人忘記過去的藥水。我把它就埋在??????埋在??????”
“梨花樹下”幾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眼皮卻沉得再也撐不起來。花黎月眉眼一蹙,經受不住催人的睡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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