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奢侈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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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夜晚有些燥熱,陳蕪因為懷孕不能長時間吹空調,細細密密的汗水讓她的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

    當不知道第幾次在午夜驚醒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分析夢境是否映射現實了。

    夢中那些紛紛擾擾、影影倬倬的場景無一不在提醒她現在的幸福是多麽的奢侈。

    隨著預產期的臨近,她內心越發的害怕。

    她的惴惴不安早已被張景卿察覺,所以前天他們一起拜訪了京都著名心理醫生。

    安懷仁醫生明亮而溫和的眼睛,曾一度讓陳蕪得到了短暫的安撫。

    在未去醫院之前,她甚至不清楚自己越來越壞的脾氣與懷孕有關,而不是因為自己人格卑劣。

    產前憂鬱症這個詞雖然也不怎麽體麵,但也能稍稍讓張景卿放心。

    這兩天吃了一些不知名的藥,她也試圖激勵自己,多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但今天下午她還是沒有接受婆婆住進來照顧她的提議,她更多的時候想一個人呆著,她總覺得不管心理醫生也好,家人朋友也好都沒有誰能夠幫得了她,最後還是要靠自己。

    再說與周遭的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相處才能彼此愉快了。

    那些待人接物的理念在腦子裏一圈一圈地轉,在現實中卻是沒什麽大用處的。

    伴隨著這些迷迷糊糊的念頭,她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記不清楚昨晚的夢境了,唯一記得的是那種滅頂之災一般的恐慌,始終無法緩解。

    她溫柔地撫摸著越來越大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精神不好的原因,胎動的次數慢慢變少。刷牙的時候,牙齦無端地刷出了血,白色牙膏沫和著血跡,讓她有一瞬間的眩暈。

    鏡子裏臉上蒼白的女人回她一個勉強的微笑。

    早餐照舊是燕麥粥加泡菜,小火慢慢熬出來的粥口感很好,吃著卻沒有以前香。

    前幾個月因為長輩的照顧,她有些營養過剩,醫生建議要適當控製飲食,胎兒過大生產時風險也會大一些。

    “舊社會的女人生孩子那完全就是要到鬼門關去走一遭的,現在雖然醫療發達,還是要平平安安的迎接孩子。”這個念頭莫名的冒出來,陳蕪拿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她輕笑一聲,又若無其事的開始吃飯。

    吃完飯,她想著今日應該與昨日不同才好。

    想了半天也沒什麽事情做,最近她一拿針線手就不停的發抖,一直想給孩子做些小衣服的念頭不得不放下。

    拿出手機,翻遍了通訊錄也找不到適合通話的人,關係近的人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泄露了不那麽美好的情緒,引得別人也跟著擔心,不熟悉的人就更沒必要聯係了。

    微博也好久沒有更新了,那些對於她現狀的猜測,她無從回答,也沒有新鮮的事情跟粉絲分享,索性就不回了吧。

    翻倒今天的娛樂新聞,最近張薇薇自殺的消息沸沸揚揚的占著頭條。

    這個二線女明星生前費盡力氣也上不了頭條,卻因為死亡走到了大眾麵前,何其諷刺。

    無非是被輿論欺淩、被這個圈子潛規則。

    有的人頭破血流之後是涅槃重生,有的人在中途找到了別的出路。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可惜深陷泥沼的人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陳蕪把手機扔到一邊,深呼吸了好幾下,才讓憋悶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越來越遠容易被這些負麵的消息和事件影響,自私來說這些其實與她並無直接的利害關係,可笑的是她居然能感同身受。

    懷孕前好不容易對演戲這份工作產生了莫大的熱愛,可惜就這麽三五個月的時間,她覺得表演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了。

    她完全搞不懂何為夢境、何為現實。

    哪怕她正懷著孩子,她依然感受不到真實。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遐想。

    這個鈴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換了,時間久了,這種旋律聽起來居然也讓人無端的害怕。

    心裏微微的掙紮了一會兒,她還是接通了電話,這個時間也隻有張景卿會給她打電話了。

    他昨天下午才去香港。

    “阿蕪,起床了沒有啊?”張景卿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疲憊,曾經讓她感覺溫暖的聲音,如今聽來竟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打起精神回答:“啊?喔,已經起來了,早飯都吃過了。你呢?”

    “我剛剛睡醒,這次的事情有些麻煩,公司上市後的第一次半年報出了些問題,可能還要一個星期才能回去。”

    “你也注意休息吧,公司裏那麽多員工總能幫著你做些事情。”陳蕪對這些事情其實一點也不懂,隻能泛泛的安慰。

    手機裏傳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好一會兒張景卿才又說道:“阿蕪,你既然不喜歡媽過去照顧你,要不你回老宅去住一段時間吧,我實在有些不放心。“

    “沒事,我會注意的。”陳蕪避重就輕地說,聲音也輕下來了。

    “那我盡量早些趕回去,你要好好的吃飯啊。”張景卿對情緒莫測的陳蕪也沒有辦法。

    “知道了……”說著說著,好像也沒什麽別的話好說了。

    張景卿想著待會兒的晨會,也有些著急起來,隻能匆匆結束通話,“掛了啊。”

    陳蕪拿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使勁晃了幾下腦袋。看外麵天色晴朗,覺得自己的狀態實在有些不妥,心理醫生所起的作用太有限了,不過有些建議還是好的。

    她簡單的把頭發紮了起來,穿著拖鞋就出了門。

    離開大眾的視線不過幾個月,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個藝人了。

    公園裏三三兩兩的人在做著最簡單的晨練,一本正經的比劃著不怎麽標準的太極招式的大爺大媽們,臉上的快樂和專注,讓陳蕪不自覺的也跟著笑了起來。

    跳廣場舞的放著熱情如火的音樂,陳蕪聽得有滋有味。

    覺著果然不錯,難怪火遍大江南北,讓那些所謂的專業歌手怎麽也想不通這種並不標準的曲子能把他們的陽春白雪給秒殺了。

    她在樹下的長條椅上坐了下來,看著這些鮮活的人,還有這個煩躁又美好的世界。

    美好得不真實。

    她把手機鈴聲換成了剛剛聽到的曲子,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直到又一通電話打斷了她的悠然自得,木立飛的頭像在屏幕上歡快地跳躍著。

    “陳姐,工作室剛剛收到金爵獎的邀請,入圍了好幾個獎項,最重要的是你入圍了最佳女主角呢。”木立飛喜氣洋洋地宣布好消息。

    “真的啊,你趕緊通知其他人,讓大家也高興高興。”陳蕪深知他們工作室能做出這部電影是真的不容易,所有人付出了無數日夜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成績。

    “好的好的,陳姐你安心的休息,晚上我們過去看你。”

    不等陳蕪回答,電話已經掛斷了。

    無所事事的時候,時間也變得漫長起來。

    陳蕪晃悠到吃中午飯的時候,找了一家小館子,簡直的吃了一碗麵。

    她雖然不是什麽勇氣十足的人,還是知道自己的狀態大有問題。如果不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不止自己不快樂,身邊的人也會跟著受罪。何況還有一個小生命等著來到這個世界,哪怕是為了他,自己也沒有理由不振作起來。

    她坐公交車去新京醫院,對症下藥病才會好。

    前麵那一次就醫,因為有張景卿在,她有許多情況都沒有說清楚。

    安懷仁醫生還是那麽溫和。

    他站起來跟陳蕪打招呼,聲音柔和寧靜。

    “陳小姐來了,請坐。”

    陳蕪悄悄地舒了一口氣,笑著坐了下來。

    “又要麻煩安醫生了。”

    “這兩天情緒好一些了嗎?”安懷仁翻出她的病例,看得很仔細。

    陳蕪隨著他視線的轉移慢慢放鬆下來。

    “胸口好像壓著一塊巨石,總有些喘不過氣來。”陳蕪慢悠悠地說,“做夢也越來越頻繁,總是會半夜驚醒,卻始終記不清夢的內容。”

    “你這情況,可能不單單隻是產前憂鬱症,要找到根源做出來的治療方案才能事半功倍。”

    安懷仁安慰她道,“記不住清不要緊,你就說一說你能想起的片段或細節。”

    “好像是民國那些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我好像隻是一個旁觀者,但是會害怕,越來越害怕,最後被活活嚇醒。”

    “我知道你曾經出演過民國時期的一個電視劇,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些場景的映射,又或者你會不會還留戀其中的一些情緒?”

    “不是的!”陳蕪聲音有些急促,但語氣肯定,引得安懷仁抬頭直視她。

    陳蕪說完這一句,卻怎麽也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也許隻是她病中的臆測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