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詩歌

字數:3704   加入書籤

A+A-




    “最為重要的是想象力,想象力非常非常的重要。”江瀟瀟說道,為了強調想象力的重要性,她把差不多同樣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滕雲深說:“我不太明白。”他皺緊眉頭。今晚有太多讓人弄不明白的事情了。

    “我說的重要性並不僅僅在於理解事物,並不僅僅在於描述事物,”江瀟瀟解釋道,“想象本身就是真實的魔力。”她用真實來形容魔力。

    滕雲深琢磨了一會,然後結束了徒勞無功的思考,“我對你們的稀奇古怪的巫術不怎麽感興趣。”他說,努力做出餘怒未消的樣子。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心底是不是還殘留著怒氣。

    他應該朝誰發火?朝自己發火嗎?不,那樣又可憐又可笑。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不應該朝江瀟瀟發火。

    “能力意味著責任,”女孩細聲細氣地說道,“可能不是那麽的有趣。然而,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她謹慎地說,“我猜你會樂意嚐試一下的。”

    “是嗎?”滕雲深以別扭的嘲諷的語氣抗議道,“我可不這麽想。”

    “在這之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江瀟瀟的神情裏流露出一絲得意。

    滕雲深有些氣惱。別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是更加具有犧牲精神的自己……

    他提出了一個問題:“那我為什麽沒有早早的成為一位巫師?”

    “因為,”江瀟瀟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那個時候,在你身上並沒有找到潛力。”

    滕雲深不滿地哼了一聲:“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覺得我有什麽潛力。”

    “告訴我。”江瀟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之前你在想些什麽?你賦予了風顏色嗎?”

    滕雲深搖了搖頭。“不,”他攤開手掌,空無一物,“是重量。”

    江瀟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得記住它,這是奇妙的咒語。”

    “隻是形容就行了嗎?”

    “創作可沒有那麽容易。”

    滕雲深困惑地抓了抓頭發:“創作?我不認為在這之前沒有別的人產生過同樣的聯想。”

    “萬事萬物皆有真名。每個人,我是說,每一個作詩的巫師,都在盡可能地束縛真名。真言的魔力無遠弗屆,收集真名的碎片如同一段回歸軸心的旅途,終點隻有一個,起點卻有無數個。他們殊途同歸。這意味著,挖掘得越深,越是需要獨到的見解。”

    然而,每個人的感受都有所不同,‘吹動’與‘吹動’也是不一樣的。剛剛開始的時候,隻要你的詩不是完全得自於他人的認知就行了,十拿九穩。這和數學裏的加減乘除差不多,最簡單的部分學起來總是很快。”

    “是的,我學起來很快。”滕雲深不帶有什麽感情地說,“深有體會。”

    江瀟瀟低下頭去,“對不起,”她悶悶地說,“我應該勇於承擔責任的。”

    滕雲深歎了口氣。

    “不。”他說,“該道歉的人是我,那不是你的責任,隻是我比較倒黴罷了,我把怒氣轉移到你的身上是一個錯誤。”他做出了決定,“如果我再對你有所怨言的話,”他說,“你就給我一記耳光吧。”

    江瀟瀟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車燈的光線闖入了女孩的視野,照亮了滕雲深的表情,就如同過去的十二年裏一樣。警察們來了。

    滕雲深點點頭:“我得走了,回去看著商店。”

    “我待會就去找你。”

    “不,”滕雲深拒絕道,“你還有工作要做,不是嗎?保護人們的工作非常重要。”他聳了聳肩,“而且我打算一個人靜一靜。”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滕雲深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警察的目光,走向自己的工作崗位。

    “沒錯,”滕雲深想,“這裏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他把鑰匙插入鎖孔,“好極了,沒有酒鬼倒在門口。”他為此慶幸著,轉動鑰匙,推門而入。

    門後的燈光總能吸引一些醉漢,他們渴望找到暫時的依靠,而緊閉的玻璃門代表沒有討厭的店員會將他們趕走。從這一點上來說,滕雲深與他們恐怕沒什麽不同。他走到燈光底下,深深呼吸,被電燈照得發亮的空氣不如外麵那麽新鮮,可也不如外麵那麽寒冷。

    “就這些。”一個人慢騰騰地說,滕雲深訝異地注視著等在收銀台前的老人。他認得對方,“灰教授”,人們都這麽稱呼老人。

    灰教授人如其名,從頭到腳都是灰色的。嶄新卻過時的圓帽、濃密厚實的頭發、無精打采的眉毛與眼睛、修剪整齊的胡子、樸素的大衣、花俏的褲子、發亮的皮靴,除了皮膚,都是灰色的,以至於皮膚也泛著淡淡的灰。

    誰都不知道他平時做些什麽。沒有學生,沒有辦公室,可他確實是教工的一員,還和那些**不羈的文史係教授一樣,喜歡買酒。

    滕雲深有些害怕他,那些醉醺醺的教授們不會對年輕的店員有所關注的,但灰教授不一樣,他盯著滕雲深,好像在說:“為什麽不到教室裏去?”

    老人睜開了眼睛,比之前眯著的時候睜得大了一點,他催促道:“我就買這些。”

    “立刻給您結賬。”滕雲深匆忙說道,“二十元五角。”他走入收銀台後麵,拿起消磁器。和以往一樣,灰教授買了兩瓶不同牌子的酒。

    滕雲深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得說些什麽嗎?”他回憶著之前關上店門的時候的情形……他可不能把客人關在店裏。

    “我從另一個世界走進來的。”灰教授說,“別擔心。”他似乎看穿了年輕人心裏的疑惑。

    滕雲深下意識地附和著。

    但是,他馬上就注意到了老人話裏的奇怪之處。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老人說錯了,也或者老人喝醉了。

    灰教授從來不曾表現出醉態。可是,一個每天消耗兩瓶酒的老人,即使喝醉了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滕雲深禮貌地示意對方再說一遍:“對不起?”

    “我也是個巫師,”灰教授慢條斯理地說道,“雖然法力低微,可我確實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巫師。”

    滕雲深暈頭轉向地退後了一步。

    “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