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燁和崔亦田這一番意味深長的話之下,下課的鈴聲響起來了,其他人並未注意到寒燁和崔亦田針鋒相對的對話,反倒覺得今天的課程內容很有意思,在細瑣的閑談之中三三兩兩離開了教室,我也跟在喬可可她們身後往教室外麵走去,然而我知道背後的寒燁正在看著我,那目光沉重得讓我邁不開步子。

    崔亦田快步從我身邊走過,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膀,故意大聲道:“你昨天晚上表現得很好的!令人欽佩哦!”

    被他這樣的人誇讚,尤其是以這樣的語氣,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我連忙低頭回避周圍人好奇的目光,由此可見,崔亦田昨天晚上應該是已經見過寒燁了,隻是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崔亦田和寒燁對對方如此敵視,最為關鍵的是,崔亦田的話顯然被人誤會了,我下意識回過頭來,看到寒燁若有所思地低著頭,不經意地抬起頭時,我與他目光相對,寒燁的眼神在我身上隻是一個短暫的停留,然後好像沒看到我一樣,徑直從前門離開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顯然是被寒燁誤會了。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崔亦田也已經快步離開了,我咬著牙望著崔亦田的背影,心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個該死的家夥!

    隻是,他到底是什麽來頭?我想到了崔亦田最後說的那句話,有些人不一定是人,難道說他已經知道寒燁根本不是人了?

    我心裏泛起了陣陣寒意,緊張的感覺好像將我的心髒夾緊了,讓我無法呼吸,隔著一麵牆,寒燁的腳步聲在門外飛快經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本來上一秒還在擔心寒燁是否是壞人,下一秒卻又生怕他會誤會我,因此與我造成隔閡。

    身體不受控製地向門外飛奔而去,等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寒燁麵前,拉著寒燁的胳膊道:“我昨天晚上??”

    “那個家夥很危險。”寒燁沒有看我,低沉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莫名其妙的,我不知道是該覺得溫暖還是別的什麽,我本以為寒燁會怪我,但是他卻說了這樣一句話,似乎還是在關心我的安慰。

    “不過??”寒燁轉過頭來,皺緊了眉頭望著我,他的目光好像一柄利劍,幾乎是向我從上至下地劈了過來,“蘇天淺,究竟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學會規避危險?為什麽總要攙和到這種事情裏麵來?”

    我被寒燁說的啞口無言,是啊,我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規避危險?甚至包括寒燁?他責難的語氣讓我覺得無地自容,甚至沒臉站在他麵前。

    也不知道寒燁是否感覺到了我的難堪,他低聲道:“我之前說過的??”

    我一下回想到了他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不要給他惹麻煩,也不要給我自己惹麻煩,這句話讓人十分難受,我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記得,抱歉,給你惹麻煩了!”

    說完,我也不想聽寒燁下一句會說什麽話,本能地想要逃避他那些冰冷的話語,潛意識裏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或是包袱,那樣的感覺讓我感到難堪,我的身體乏力,卻是自尊心在撐著我往前走下去,不能回頭,不能低頭。

    背後的腳步聲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我知道是寒燁正在向我這邊走來,或許他會對我解釋?不,我不能確定,也不想重新陷入那種被動的情緒之中,前方,喬可可、方甜和何景雯正在不遠處等著我,我的鼻頭有些酸澀,幾乎是咬著牙忍住了眼淚,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喬可可她們身邊,餘光中,我看到了寒燁正在拐角處看著我,我咬了咬嘴唇,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我們在食堂裏吃了點東西,喬可可提議說下午一起去逛街,被我拒絕了,我將書本交給她們幫我帶回去之後,便出了學校,搭上了前往郊區的車,迅速地往盧詩曼家趕去。

    其實坐在車上的時候,我的心情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見到了盧詩曼之後該說些什麽,上次與盧詩曼見麵的情形到現在還曆曆在目,她對我們多少有些抵觸,甚至還有點兒畏懼,隻是現在想到了盧詩曼可能是那個班主的女兒之後,我的心情有些複雜,因為盧詩曼這個人遠比我想象中的複雜,她是怎樣把戲服送進學校的,已經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了,讓我最意想不到的是,盧詩曼她明知道那些學生有可能成為替死鬼,卻還是這樣做了,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是怎麽下定這樣的決心的?

    人性,或許很多時候都比我們想象中的恐怖得多。

    我在車上睡了一覺,實在是困乏得要命,所以這一覺我睡得很沉,朦朧中,我意識到車子好像是停了很長時間,下車之後,人有些暈暈沉沉地就上了路邊的黑車,直接報出了盧詩曼家的地址。

    天有點兒陰,我看著四周,喃喃道:“這是要下雨了嗎?”

    司機在旁邊哈哈大笑,看著我一臉茫然的表情道:“小姑娘,你這是睡糊塗了,哪是要下雨啊?是天快黑了嘛!”

    我一看表,發現時間竟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按理來說坐車到市區根本用不上這麽長時間才對,我正一臉疑惑的時候,才想起來車子在路邊停了好久,聽司機說那條路上發生了車禍,所以好多車子都堵在路上了,我這才反應過來。

    糟糕,晚上回去的末班車是六點鍾,按照這樣來計算,我今天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我拿出手機想向聞人吉求救,看看他能不能過來接我,但是掏出手機才反應過來,聞人吉那家夥根本不用手機,等我聯係到他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看書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人說什麽踏上了一條不回頭的路,聽起來那麽詩情畫意,沒想到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而且想想看覺得一點兒都不浪漫,現在可以說是真正的無路可去了,我也隻能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盧詩曼家門口,我付了車錢正準備往院子裏走,站在院子門口的時候,就突然看到了坐在門口的盧詩曼,她好像猜到了我會來一樣,也不知道是在門口透氣,還是在等著我。

    “你好??”我顫顫巍巍地低聲和盧詩曼打了聲招呼,就看到她笑著望著我道:“我就知道你們還會再來的。”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的,總覺得盧詩曼看起來比上次消瘦了很多,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她的身體行動不便,我發覺她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就邀請我到樓上去坐。

    “家裏人不在,等等才會回來,我想你可能有很多事情想要問我,想說什麽就說吧。”

    盧詩曼抓著樓梯扶手,拖遝著腳步,行動艱難地往樓上走著,看到她行動不便的樣子,我心裏不由得替她覺得有點兒心酸,樓梯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走到二樓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陣陣寒意從四周襲來,整個人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猶豫著要不要繼續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本來已經走到了樓梯一半的盧詩曼從上麵垂下頭來看我,隻見她的長發在臉頰兩側垂了下來,讓我看不清她的臉,唯有那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在頭發的縫隙之中向我投來了有些詭異的眼神。

    “怎麽了?不要上來嗎?”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棉花糖一樣,輕飄飄的毫無質感,顯得有些虛無縹緲,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但是這聲音讓我感受到了一絲脅迫的意味,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雙腿發軟,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

    但是想到我此行的目的,人又不免堅定了一些,反正她說了,晚上家裏人會回來,那麽不如我就趕緊上去問問她,問過了之後就趕緊離開好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晚上到底要去哪兒,但是我寧可在外麵露宿一晚上,或者去找別人家借住一夜,也不想在盧詩曼家裏住,總是覺得太陰森恐怖。

    我咬了咬牙,跟著盧詩曼一路往樓上走去,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停在了三樓,房間裏的擺設布置還和上次一樣,甚至包括房間裏麵淡淡的香味,盧詩曼依舊坐在了上次她坐著的位置,我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好像是前世和今生交疊,又好像上次到現在,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隻是,這一次坐在盧詩曼對麵的時候,我的心境卻不太一樣了,我下意識地和她保持了一些距離。

    “你想問我點什麽?那些學生的事情嗎?”盧詩曼這次看著我的時候,眼神也和上一次不太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因素,總覺得她的目光之中,少了上次見到她時的那種楚楚可憐和小鳥依人,反倒是充滿了壓迫性,有種居高臨下近乎質問的感覺。

    我在路上已經想出了一套說法,畢竟不能直接問她什麽,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坦白起來會比較好交談,至少讓盧詩曼覺得我是可以信任的人,可以拿我當自己人。

    想到這裏,我低聲道:“你的父母,晚上會回來?”

    “不是父母,我是和親戚一起住,”盧詩曼淡定地看著我,也擺著一副開門見山直來直往的架勢,她幹脆坦言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那麽??您的父親是做什麽職業的呢?”

    盧詩曼揚起了下巴,指了指牆上的戲服道:“戲班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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