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禁愛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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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姬瑜,是玄武女王的獨子,從小錦衣玉食,後宮的三千宮娥們都圍著他轉。
母上雖然疼愛他,卻在功課上甚是嚴厲。好在他聰明,總是能讓母上滿意。
每夜母上批閱奏折疲倦的時候,看到他的功課總會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能為母上做的很少,一個女人稱王有多辛苦,他看在眼中,所以想盡可能地為母上分憂。
可是安穩的王子生活僅僅持續了五年。他五歲那年生辰之日,母上中了奸臣的暗害,暴斃身亡。奶娘將他偷偷送出了宮。本以為將他藏在了寺廟裏可以躲過一劫,卻沒想生逢亂世,連寺廟也不是安穩之地。
一夥趁機作亂的土匪殺進了城,屠殺了方丈,看他是個小孩才沒有下死手。可是從那以後,他便淪為了土匪的小奴役。土匪頭居然還是個好男色的,見他生得俊秀,生了猥褻之心,居然對他出了手。
他終於忍無可忍,拔了土匪的刀,一刀捅進了土匪的胸口。
他從土匪窩裏逃了出來。無處可去,隻能四處遊蕩。亂世之中人人自危,他連飯都要不到,實在餓的不行,連走路都沒了力氣,就倒在了包子鋪旁,想看看能不能撿到別人不要的包子,可是等啊等,直到咽了氣,還是沒有等到。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到了她。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死了,到了天上見到了仙子。在宮中有很多的女人,或果敢英氣的,或嫵媚溫柔的,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好像不屬於這個地方,身上沒有半點凡俗氣息,眼睛清澈明亮得令他唏噓。
她笑著抱住了他,“你醒了?別害怕,現在沒事了,沒事了……你以後叫陸瑜,知道了嗎?”
溫暖的身子,帶著淡淡鮮花的芬芳,他呆愣地點頭,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女子笨拙的照顧。她好像第一次吃包子一樣,新奇地告訴他她發現包子裏麵還有肉。看他盯著,以為他想吃,便將肉包子裏的肉都混進了他的米粥裏。
看著她的側臉,他想,他可能真的見到仙子了。她應該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所以給了他新的名字。他想,姬瑜已經死了,既然這個仙子令他重生,以後他就是陸瑜。
他隻想跟在她身邊。後來他逐漸知道,她叫玲瓏,她已經嫁人了,她和她的夫君住在青州,這次他們來玄武是來選徒兒的。
聽她的話,他拜了那個叫做祁宇的男子為師父。拜師禮的那一天,不同於另外兩個徒兒興奮激動,他猶豫了多次,想要拒絕。
他不想叫她師娘。
可是看著她殷切期待的眼神,他妥協了,默默地拜了師。
師父很厲害,他並不後悔拜師。他也想盡快強大起來。
他太清楚無權無勢,軟弱無能,淪落在世俗底層的滋味,所以格外用功。再加上他天資本就不凡,自然在功法還是課業上都在三個弟子中出類拔萃的。
她很高興。
看見她開心的樣子,他就愈發地想要努力。
她偶爾會背著師父和師哥師妹送給自己一些瓜果點心,告訴自己是她偷偷藏起來的,其他人不知道。他看著娟帕中的幾塊點心,總是舍不得吃,經常放著放著就壞了,更吃不得了。他還是舍不得扔掉。
青州的一切都是自給自足。她不擅廚藝,這幾塊點心還是師父專門給她做的,她卻不舍得吃,都留給自己。
他想,日後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能保護她的人,讓她可以無憂無慮,每天開開心心的。
長大以後,他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纏著她抱。同她走得近了,他也能明顯地感受到師父的不悅。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生怕他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他從來沒把她當成師娘。
他把她當成女人,甚至想著有一天師父對她不好,自己就將她搶走。為了超越師父,他愈發刻苦,居然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師父在修煉禁術。
師父說過,禁術修習不當,會造成很嚴重的反噬,尤其對後代更凶險。
陸瑜恍然,多年的困惑迎刃而解。他喜歡鑽研醫書,知道玲瓏這麽多年未曾有孕,是因為師父在她飯食裏加了寒涼之物。他雖然知道,卻沒有告訴她。
私心上,他不想讓她懷上師父的孩子。
為了超越師父,他也暗中修煉禁術。不知是因為方法得當,還是他原本就適合修煉,功力竟然突飛猛進。但是每次師父檢驗他們功課,他都隱藏著,並不露出來。
他隱藏了太久,如果在她身邊,他還會繼續忍耐下去。
可是,當師父讓他離開青州的時候,最後一根弦崩斷了。他的情感再也控製不住。他知道師父的野心,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但是他不想離開。
隱藏了十餘年的愛戀,終於在師父要讓他們離開青州的前一夜爆發了。
師父那晚和師哥在書房議事。他便趁著師父不在,偷偷地潛入了她的寢閣。
夜深了,她已經上了榻,落下了幔帳。他悄悄地進了屋。一開始她還沒有察覺,直到他掀開了幔帳。
“阿宇……”
她喃喃地轉過身來,向他伸出手,不同於往常和自己的親密,她的聲音是軟糯的,撒嬌的。她隻有在師父身邊才會這樣。他其實很清楚,她之所以這麽寵愛自己,是因為她僅僅將他看作一個孩子。
他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十幾年前,她撿到的那個可憐的五歲流浪兒。
心頭湧起的酸澀悲涼與數年的愛戀混在了一起,再也抑製不住,他不由分說地扯下了一段幔帳,蒙上了她的眼。
“……阿宇?你……唔……”
不同尋常的舉動令她甚是驚慌,可她還是沒有懷疑自己。他有一種一不做二不休的絕望,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哪怕隻有一次將她抱在懷中……
她以為自己是師父,一開始隻是驚慌地掙紮了兩下,漸漸地便安了心,溫柔地抱著他,喚他“阿宇”。
阿宇,阿瑜,發音多麽像啊……
他隻覺得血湧上頭,恍惚中覺得她在呼喚自己,渴求自己,翻身而上,解開她的衣衫……
忽然他有了更大膽的想法,他可以打通她的穴道將她體內的寒涼驅散,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再用修得的秘術封印她的記憶,這樣她就不記得師父,隻記得自己,她會隻愛自己……他明日帶她離開青州,就再也沒人能阻礙他們了……
這個瘋狂的想法令他熱血沸騰,手指下移,點通了她的任督二脈,順勢移了內力注入她的小腹。
“……呃……好熱……”懷中的人難耐地扭著身子,纏了上來,“阿宇……別,啊……我想要你……”
點觸的穴位手法不但可以驅寒,還能催情,可令她情動難以自持。他也覺血氣上頭,抱住她,正想解自己的衣裳,倏然便覺得一陣惡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被甩出了三米開外。
他聽見師父的咆哮,“孽徒!”
頭上猛地挨了一記重錘,他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他就被關在了石室之中,早已被挑斷了筋脈,氣血散盡,隻剩下了一口氣。
他已經不知過了幾日,周身劇痛難忍,也不知道晨昏,那一夜迷情,好像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醒了?”
師父的聲音冷冷響起。
“……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
他忍著劇痛抬頭,睜開眼,看見了昔日溫和的師父冷若冰霜坐在不遠處椅子上。
滿身肅殺的男子站起身來,看著自己冷笑道,“早就料到你心存不軌,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隻是沒想到你還偷偷修練了秘術……我還要多謝你,時機已經成熟,瓏兒也應該懷上我的孩子了。你已經無用,不過……”
“唔……”
臉上挨了一鞭,陸瑜吃痛地咬緊牙關。唯獨不想求這個男人。他隻是後悔,為何晚生了這麽久……
“好小子,還算有些骨氣,”男子冷笑,“你竟然有膽沾惹瓏兒,我怎麽會讓你這麽痛快地死了?你放心,瓏兒什麽都不會知道,她會以為你去玄武了。你以後休想再見到她!敢碰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聲音逐漸飄遠,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他不知道,原來師父有這麽心狠手辣的一麵。
自那以後,師父會命師妹灌他參湯續命,卻隻要他稍有好轉,就令師妹斬斷他的筋脈。他實在太痛苦了,懇求師妹給他一刀了結了這場噩夢。
“你舍得麽?”師妹看著他,神色哀戚,“你喜歡了她那麽久,就這麽死了甘心麽?”
他懇求,“……你放了我吧……”
“不行,被師父發現我就死定了,”女子凝眉,倏然靈機一動,“我明日和師哥商量一下,看看怎麽把你偷偷救出去!”
“……謝,謝謝你,阿梅……”
他氣力虛虧,隻說了兩句話就暈了過去。
本以為師妹會和師哥來救他,可是第二天來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玲瓏。
她已經懷了身孕,小腹微微隆起,看起來已經五六個月了。
“……小瑜兒,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去玄武了嗎?你怎麽還受了這麽重的傷啊……”她慌亂地跑上前,紅著眼睛來檢查他的傷口,解開捆綁他的粗繩,“不行,我得帶你出去,你傷得太重了,必須上藥,否則就廢了……阿梅,來幫我……”
他沉默搖頭,隻能苦笑。他怎麽能告訴他,自己起了色心,要玷汙她不成反而被師父懲罰關在這裏?
門後的石門咣當一聲重重落下。
石門外傳來畢梅瘋狂的大笑。
玲瓏慌了,她打不開那扇石門。那扇石門,一旦落下,就隻能從外麵開啟。
幾乎同時,她腰間翠綠的平安牌哢嚓一聲裂開,粉碎落地。
她的臉色倏然慘白,“不……不……”
“阿瓏,怎,怎麽了?”他拖著半殘的身子想扶住她,卻和她同時跌在地上。他焦急地看著她的肚子,“孩子沒事吧?”
“不,阿宇出事了……”她慌亂地抓住了他的手,“我在這平安牌上施下了死咒,人在牌在,人亡……”
他猛地一顫,想到了師妹嘴角那抹詭笑,她引阿瓏來這裏,不是為了救他,而是為了困住她。
這是一場陰謀……
她撿起地上鋒利的石塊劃破了手腕,將血塗抹在他的身上,將她的血與自己的血跡混在一起,“不行,我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阿宇有危險……我要去救他!”
血,這是……
他慌了,抓著她的手腕阻止,“不,斷斷不可!你懷著身孕,動用這樣的咒法你會死的!”
他慌了,抓著她的手腕阻止,“不,不可!你懷著身孕,動用這樣的咒法你會死的!”
“我們必須要出去!”
她決心已定,直直地盯著他,堅定熾熱的視線一瞬間將他刺穿,卑鄙的私心無處可藏。
他不想讓她出去救師父,他想讓師父死。
她微笑著,將他的血咽下,“小瑜兒,我們必須出去救你師父,他對你不好,可是你不能恨他……他是你師父啊……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打開石門。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這個咒法隻有你和我才能用,因為你和我,流著一樣的血……”
一樣的血。
他終於知道她為何為讓自己姓“陸”,為何偏疼自己。這個姓氏,相傳是他們族人中,那個消失長老的姓氏。
她的全名,喚作陸玲瓏。
很久前母上也曾在每夜睡覺前同他說起族人的故事。他們一族的血脈,就是比常人更適合修煉秘術禁法,而且不易遭到反噬。因為最厲害的牡丹花水之力,可以保護他們周全。但是也這樣的血脈同樣為他們帶來了凶險,王權迫害追殺,族長失蹤,牡丹花水之力的傳人消失之後,他們一族也漸漸沒落隱匿無蹤……
血咒之中有一種用於醫治傷患絕密咒法,可以讓流著一樣血脈的人互換肉身所受的創傷。施咒者代替中咒者受到一樣的創傷,從而讓中咒者痊愈。
“不,不可……不……不!!!”
眼睜睜地看著她念出咒法,卻無法阻止。自己身上的筋脈重愈,傷口逐漸消失,疼痛散去,可同時在她的身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她的白衣,竟然將一條純白的衣裙染得鮮紅。
他無論如何捂,都止不住。溫熱的血汩汩地從她的身上各處冒出,他的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了下來。看到懷中奄奄一息的她,他隻剩下悔恨自慚。如果不是他起了妄念,她絕對不會這樣……
她緊咬著牙護住小腹,聲音戰栗虛弱,手卻格外有力地拽著他的衣襟,催促他,“小,小瑜兒……快,去……帶我去找他……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打碎了石壁,他背著她去尋師父。一路上顛簸,她不斷地在他耳畔呢喃,“……小瑜兒……不要恨你師父……不要恨他……他雖然偶爾凶殘,可本性並不壞,他是無情無義的……他隻是野心太大,總有一天會出事……我沒辦法放下這樣的他不管……我不恨了,你也別恨任何人,忘了吧……忘了一切……”
他不恨師父,可是他恨透了無涯子和畢梅。她明明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什麽都不說。
無涯子設計暗害師父,畢梅困住玲瓏,並不是為了他。無涯子要的是師父的地位,他有著和師父一樣的野心。師父一生謹慎,卻因為相信無涯子和畢梅,中了畢梅的蠱毒,被無涯子困死在了結界之中。
畢梅……
陸瑜哭笑不得,師父看錯了人,認了白眼狼做徒兒。畢梅和自己一樣,自己看著玲瓏的時候,她在用一樣的看著師父。而畢梅從小就和自己不同。自己得不到寧願守在一旁,而她卻要毀掉。她寧可師父恨她,也不願在師父心中永遠隻是個不起眼的徒兒。
自知將死,見到師父後,她隻是抱著師父的屍身,平靜地看著他們。
“我不後悔帶你們回來……隻是,我們的緣到此結束了……”
她笑著這樣說,臉上的血淚淒慘妖媚。
他打殘了無涯子,打傷了畢梅,想上前去阻止她,可是無論如何也邁不出一步。
他有什麽權利阻止?
最後一刻,他看見了師父的魂魄回歸,睜開了眼。他們咬破了嘴唇親吻著交換血液,彼此約定立下了生死之契。
“血契既成,以告天地,生生世世,與爾常隨。”
她動用了全部力量召回了被無涯子打散的魂魄,和師父通過血書,立下的死契,這會讓他們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
他們當然知道動用禁術會遭到反噬。巨大的反噬意味著在立下死契的同時,無論轉世輪回,他們自此都會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彼此折磨,不得善終。
可是他們在臨死之前,還是義無反顧地立下了死契。
契約達成的那一刻,他們一同消失在他眼前。
死契以血為媒,她在之前動用的血咒救了自己的性命,恢複了自己的修為,她的血中,也混著自己的血。
看著自己手上殘留的她的血跡,他仰天大笑。
他們不知道,卷進那場厄運中的,不知她和師父二人。還有他,和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
她雖然離開,可是不久後,他們一定會重逢。
從那以後,他就離開了青州再也沒有回去。他銘記她最後的叮囑,舍棄了一切怨恨,從此逍遙九州,做一個散漫的茶莊莊主。
生死之契逆天而行,違背天道人倫,反噬過於強大,其中之一的副作用就是他們中會有一人身中陰陽咒。在陰陽咒的作用下,她一半的魂魄消失不見,剩下的一半與師父的轉世糾纏不清。
他找了幾百年,才終於找到了完整的她。知道她會遇到什麽,封印了她的容貌和記憶,守著她長大。然而,他也知道總有一天她會離開,追去找那個人。
他似乎從不知何時起就被戴上了枷鎖,成了一個負罪者,即使她就在身邊,依然踟躕不前,終究隻不過遠遠看著她罷了。他沒有資格闖入她的生活,隻能默默地躲在陰暗處,他一直在等,希望她走近……
終於有一天,午後的陽光正好,她笑嘻嘻地趴在窗邊,咽著口水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排骨。
他微笑招手,“想吃嗎?你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