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了，許嘉樺竟然回複得很快，“看你下午走的時候，好像有特別要緊的事情，現在怎麽樣了？”

    “是奶奶進醫院，現在已經沒事了。”宋蓁蓁回複道，想了幾秒又添了一句，“謝謝關心。”

    “嗯，祝奶奶很快好起來。夜深了，晚安。”許嘉樺的短信結束了這個簡短的對話。

    宋蓁蓁放下手機，不知為什麽，心裏安定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宋蓁蓁起床，準備去醫院看奶奶。

    推開房門，看到顧皓庭坐在餐桌旁等她。

    昨晚，許笙纏著他，撒嬌道：“皓庭，你就留下來，陪我一晚上嘛。”最後他還是將許笙繞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輕輕拉下來，穿好衣褲，“家裏還有事，不得不回去。”

    許笙一直坐在床上，被子隻蓋到她胸.部，露出一大片肩頭白皙的肌.膚，長長的睫毛稍稍扇動了下，“是不是怕她知道？”

    “怕”這個字眼刺痛了顧皓庭，他有什麽好害怕宋蓁蓁的？他不回答，隻是加快了手中穿衣褲的速度。

    許笙看著他無情地出門。問一遍自己，你怎麽就那麽犯賤呢？去勾引一個有婦之夫。但她忍不住啊，她就是愛顧皓庭，全天下那麽多男人都比不過他一個！

    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她敏感地嗅出，顧皓庭對宋蓁蓁的態度，其實有所變化了。如果再不抓住一切機會，她就再也沒有可能性成為顧太太了。

    宋蓁蓁沒問“你昨晚去哪兒了”這樣的問題，一是沒必要，二是何必找不痛快。兩人在沉默中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什麽話都沒說，顧皓庭等宋蓁蓁吃完早飯，開車將她送到醫院。

    為表現出誠意，顧皓庭這些天也都會將早上空出來，在醫院陪宋老太。一有家人出現，就是考驗兩人演技的時候。宋蓁蓁調整好表情，敲了敲病房的門。來開門的請來的高級護工，房間裏有些異味，她左手還帶著一次性白手套，明顯忙著。

    宋蓁蓁皺眉，走進裏間，果然，奶奶大便失禁了。上一世遇到這種情況時，盡管對象是她最親愛的奶奶，她還是忍不住別過頭，能做的隻是再三囑咐護工動作輕柔些。

    “你不要再弄了，我自己可以弄好！你給我出去！”奶奶的臉憋得通紅，見護工回來，大罵道。又看見宋蓁蓁進來，她尷尬萬分，道：“蓁蓁，你……你也先出去！”宋蓁蓁知道奶奶是一個萬分要麵子的老太太，護工在她眼裏，是一個外人，被外人看見她的身體，還被疼愛的小孫女看到這樣的窘境……不如直接讓她死去。

    宋蓁蓁在心裏歎了口氣，對護工說：“你先出去吧。”她坐在床沿，戴好手套，擰一塊熱毛巾，掀開被子，替奶奶擦著腿間的汙穢物。

    奶奶眼裏湧出淚水，擺著雙手，“蓁蓁，小阿囡，你不要做這種事情，不要做……”

    “奶奶呀。”宋蓁蓁衝她一笑，安慰道：“小時候都是奶奶給我這樣做，現在蓁蓁長大了，要回報奶奶了。奶奶，你是我最最親愛的人，不要羞羞啦。”哄老人和哄小孩是一個道理，盡量溫柔，小心觸及，不要傷害他們脆弱的內心。

    宋老太難以麵對的事實是自己變老到如此程度，竟然連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宋蓁蓁希望用一種溫和的方式讓她接受這一點，以後也不會抗拒護工的照顧。

    幫奶奶收拾好之後，她摘下手套，去開了窗，讓屋子裏的氣味散一散，再把護工叫進來收拾垃圾。

    顧皓庭見她出來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像是憋了很久。

    宋蓁蓁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一把打開衛生間的門，鐵青著臉對著馬桶吐了起來。盡管身體本能地難受萬分，她盡量控製著嘔吐的聲音，不讓外麵聽見動靜。

    當她從衛生間裏出來的時候，恰好對上顧皓庭的眼神——很複雜。沒有以前一貫的厭惡，不耐煩，她看不懂了。

    時鍾的指針指向十二點，中飯時間到。王媽在家裏煲了雞湯帶過來，擺好碗筷，宋蓁蓁倒出一小碗，再盛好飯，配好清淡的素菜，送到裏間去喂奶奶吃。

    奶奶本來想自己來，無奈顫顫巍巍的手連筷子都拿不住。

    宋蓁蓁舀起一勺湯，吹涼，“奶奶，啊——”

    老太太也聽宋蓁蓁的話，像個孩子一樣，張開了嘴巴，將這口湯吞下去。

    照顧完奶奶吃飯，宋蓁蓁才顧得上自己。有些菜已經涼了，她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反正也不是很餓。

    “接著吃，否則你下午會餓。”顧皓庭看她沒吃幾口就放筷子，下意識地皺眉說了一句，脫口而出之後兩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氣氛瞬間變得怪怪的。

    宋蓁蓁不想在家人麵前和他作對，被看出端倪，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王媽在旁邊，聽到顧皓庭這句話有些驚喜——顧先生開始關心起小姐了！難道是兩人結婚之後，關係好轉了？看來她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飯後，奶奶午睡，顧皓庭和宋蓁蓁離開醫院。

    顧皓庭先將宋蓁蓁送到電台，再開出去公司。在宋蓁蓁下車時，手機鈴聲響了……

    宋蓁蓁沒想到那麽快，就能接到私家偵探的電話，約她出去，說有情況發生。

    下午一點，她到達約定的地點，和私家偵探坐在咖啡廳裏。兩人麵對麵坐著，宋蓁蓁眼簾低垂，手放在精致的桌子上，打開黃色的紙袋，裏麵的照片滑出。一幅幅略帶昏暗，卻能看出無比曖昧的照片映入眼簾。

    “錢下午會打到你的卡裏。”宋蓁蓁瞄了幾眼照片，便重新裝入袋中，係好繩子。一係列動作做得緩慢而優雅，仿佛照片裏出軌的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個與她無關的人。

    私家偵探見多了這種事，以前碰到過撕照片的，痛哭的，也見過冷靜的，絕情的。感同身受是個很假的詞，對於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怎麽傷痛，也是無法真正觸碰到內心。他站起來，整整衣物，離開了，給宋蓁蓁留下獨處的時間。

    明知事情就會這樣發展，但現實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被揭露在眼前時，宋蓁蓁依舊覺得像是悶頭吃了一棍，天旋地轉。她心裏憋得慌，卻不想哭，眼睛幹幹澀澀的，沒有眼淚去濕潤它。

    宋蓁蓁捏緊了咖啡杯的杯柄，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她沒放糖，確實苦得厲害。

    她皺起眉頭，又拆開了文件袋，細細看著這五、六張照片。跟上一世白琳將那些照片交到自己手中相比，心境有了很大的不同，少了一些激動憤怒，多了幾分冷靜自持。

    最後，她將文件袋放入包中，起身離開。踩著這雙穿了幾天，已經適應了的五厘米高跟鞋，穩穩地走出咖啡廳。

    深秋的魅力，在於能感受到每一寸空氣中濃濃的散漫氛圍。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黃了葉子，風吹過之後颯颯響著。到了這個慵懶的季節，天氣脫去了夏天的炙熱，似乎有一種錯覺，整個世界的節奏都變慢了。街上的車子懶洋洋地開著，車主偶爾會打開車窗，讓秋天的風從一邊竄進去，再從一邊鑽出來。

    像宋蓁蓁這樣的行人，在街上慢吞吞地走著。咖啡廳離公司不遠，十幾分鍾的步行路程。宋蓁蓁感謝這十幾分鍾，讓她的心情徹底平靜——或者說，讓她能準備好表情，去麵對其它忙碌的事情。

    節目小組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前幾天，胡莉因為經驗豐富被調到宋蓁蓁組做統籌，今天一見到宋蓁蓁，緊鑼密鼓地開始談工作問題，“你看一下這份文件，重要的內容我都用紅色筆給你標出來了，你要特別注意一下……還有這份稿件，是開場白的初稿……”

    宋蓁蓁從胡莉手中接過一疊文件，投入到工作之中。

    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後，受到外界幹擾會少一些，而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紛亂，雖然蠢蠢欲動，但還是被她強製壓下。

    這一周她就是這樣過來的。

    上午在醫院照顧奶奶，下午和晚上在電台拚命工作，深夜回家，幾乎是超負荷工作，累了一天的宋蓁蓁沾枕頭就睡。那些照片被壓在抽屜的最深處，暫時先藏起來，眼不淨為淨。

    一周後宋蓁蓁的節目正式開播。

    宋蓁蓁坐在直播間內，深吸一口氣，對著玻璃隔層中的自己微笑，“各位聽眾，你們好，歡迎在深夜時刻，收聽‘夜深’節目，我是宋蓁蓁。在這個時間段，不管身邊有沒有人陪伴，我們總覺得自己是孤獨的……”

    宋蓁蓁的聲音不是那種清亮型的，而是帶點溫柔的沙啞，隨著鋼琴曲緩緩地一起流淌出去，給那些寂寞的人一些慰藉，更容易觸及心靈。

    第一期節目，陸景川作為總監，要監督節目質量，趕著直播，靠在寬大的椅子上，靜靜地聽著。十五層的高樓，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燈火輝煌的城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