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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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看著雖遠,但行駛出人意料的快速,船頭站著一位五十多歲胡發雜白的老者。

    “李仙師,前方似乎是座岩石島,石地貧瘠,恐怕沒什麽珍稀異獸,靈花異草。”一個中年男子伏低作小帶著幾分討好道。

    被稱作李仙師的老者也有幾分不耐,此次尋找珍獸靈草已將他身上積存的靈石花的七七八八,但所得卻隻零星無幾,那些靈氣充裕的島嶼,珍獸都被一些大的修仙家族瓜分,他被迫隻能到偏遠的周邊地帶,以求有所發現。

    結果是讓他極為失望的,所經之處不是岩石島就是靈氣稀少,不要說什麽珍花異草,就是一些像樣的靈獸都孕育不出,又能指望有什麽奇跡發生?

    如此想,李仙師神色就更加陰沉,作為煉氣期十層的後期修士,他離築基隻剩一步之遙。

    在修仙界,就算將煉氣期達到頂,也不過是延年益壽百餘歲,隻有築基才算是真正踏入仙途,徹底脫胎換骨,擁有凡人兩倍的壽命。

    可想要築基談何容易,他如今五十餘歲,已過了最好的築基年紀,成功築基的希望隻有十之四五,稀少的築基丹無論家族還是門派都會優先於年紀小潛質高的弟子,怎麽也論不到他一散修頭上。

    而到了他如今的年紀,若過了六十,已近天命,那便連十之四五的希望也沒了,所以他必須要最後再博一把,不過,能夠有奇遇皆是冒險丟性命的事,對他來說,年歲已大,性命之重自然不能涉險地,便想到用畢生的積蓄撞撞運氣,若能勤補,尋些別人遺漏的奇花異草,珍禽異獸,便有可能換取為數不多的築基丹,在六十歲之前拚一把。

    隻是這一路而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著前麵那座全是石頭的島嶼,李仙師連登島的*都沒有,剛要揮手調轉船頭,改變路線時,突然察覺到什麽,輕“咦”一聲。

    “李仙師?”見到李仙師的詫異表情,中年男子疑惑問了一聲。

    “島上有人?”李仙師突然道。

    “有人?奇怪……”中年男子隻有煉氣期四層修為,靈識範圍有限,自然對李仙師的話半分不疑,修仙界以實力為尊,修為高的可以揮手間秒殺實力低微的修仙者,容不得實力不濟的修士不服從。

    “這裏應該是隔絕凡人闖入的掩天大陣邊緣,靈氣被陣法吸收的頗為稀薄,氣候也是反複多變,妖獸還好,修仙者應該不會選在這裏落腳吧?仙師,難道是被卷進來的凡人?”畢竟不是沒有過這種先例,隻不過大多數凡人進來必死,不是死於風暴卷入海裏,就是暴屍荒島,生還的希望渺茫。

    李仙師表情有些奇怪,倒沒有言語,加快了船行速度。

    待接近岩石島,便見到黑禿禿的一片黑岩石,連淺攤都是塊狀的石頭,沙土都少的很,幾乎是寸草不生,環境比想象中還要惡劣。

    中年修士擦了把接近島時,高溫下的汗,雖然是煉氣四層,但除了身體比凡人好些,懂一些淺顯的法術,及不容易生病外,其它與凡人無異,一樣耐不住高溫嚴寒。

    “這座荒島上難道真的有人?”中年修士暗自忖度,活人也要烤成幹了,肯定是陣法最邊緣,氣候都被陣法擾亂了。

    隨著越來越近,中年修士才幾丈的靈識才確定了,島上確實有人,且隻有一個,竟然與他一樣同樣是修士?隻是這修為……

    中年修士有些迷惑,這修為隻有,煉氣期……一層?不是開玩笑的吧?煉氣一層也敢到這種氣候惡劣的地方,不過在見到岸邊的人時,留著短須的中年修士嘴巴如吞了個鴨蛋般,有些合不上了。

    那個修仙者,不會就是那個站在石頭上,黑乎乎瘦的皮包骨頭,穿破破爛爛露胳膊露腿的小女娃?

    秦丹看到船的心情,就如幹渴許久的人遇到水一般,她急忙爬上了岩石,掂著腳,甚至要大聲呼喊唯恐船駛開來沒有登島,但顯然沒必要,因為船徑直駛了過來。

    但隨著船的接近,她的興奮微微消退了些,因這船的外觀,並不是古時或者徐市出海的海島,而是形狀十分古怪很小的一條,並且行駛速度實在太快,在這種風向完全逆向,沒有電力的時代,這種速度難以想象。

    更何況,她如今能夠時時保持在體外的“氣”,有時能夠離體隨風飄蕩數十丈,在接觸到船的時間,感受到了“元氣”的波動,讓她隱約知曉對方是“同類”。

    且是能夠輕易壓迫到自己,超出自己許多同樣“修煉”的人。

    那種感覺很奇異,如果說在無人的島上,秦丹坐在一角,意識也能看到很多她想看清的東西,仿佛那些東西都在自己的監視之下,了解它們一舉一動。

    那麽現在,這種感覺就被反了過來,就像是自己赤果果的站在那裏,被別人監視,甚至,會有種生命隨時被別人抹殺的危機感。

    讓她的興奮慢慢消逝,轉而被慎重所取代,但無論如何凶險,都要抓住這次機會,否則恐怕以後一生都沒有離開島的機會了。

    李仙師一登島,便背著手,看向還不足他腰處的秦丹,旋即昂著頭,臉上稱不上什麽和悅,反而有一絲不屑。

    中年男修跟隨李仙師許久,了解這位仙師的脾氣,大概自己踏入仙途時年紀頗大,對於比自己小的修煉者,向來不給以好顏色。

    中年男修忙擦汗上前道:“你是哪個家族的,見到前輩為何不上前說話?”

    秦丹猶豫了一下,便小心上前一步,按世俗之禮行之,然後回答道:“晚輩姓秦,單名一個丹字,是大秦人士,乘船遠行時被風暴卷上島來,隨行的人都已在風暴中死去,隻有晚輩活了下來。”

    “大秦?”中年男修隨即轉向李仙師,討好道:“現在凡世確實是大秦,看來,又是一個被風暴卷進來的凡人。”

    “不可能!”李仙師一口否定,不屑的冷哼一聲,“無知小兒也敢欺騙我等?你若是一介凡人,如何能修得煉氣功法且不說你現在已是煉氣一層,就是以你這小童,也不能夠久待此島上安然無恙,有什麽原由還不從實說來?”

    李仙師畢竟是煉氣期十層的修士,遠比此時煉氣期四層的中年男修高的多,圓目一睜,靈壓全開,中年男修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更不提隻有煉氣一層的秦丹,那種感覺就像有什麽桎梏在頭上,強迫她壓低著頭,一直低埃在灰塵裏,如果不是秦丹此時祖竅裏的元液已化氣在外,讓她還能透上一口氣,此時早已蹲趴在地上。

    對於習慣以平等的思想對待彼此的秦丹而言,無疑是屈辱,但是,這可能是她離開島的唯一機會,並且眼前這兩人似乎並不是凡俗之人,對於來到這裏,一無所知的秦丹而言,他們無疑解惑的唯一途徑,想到此,秦丹索性就勢咬牙蹲趴在地道:“晚輩對長輩沒有半句欺瞞,之所以修習了什麽煉氣,全是因為在島上揀到的東西,好奇無聊之餘才照其修煉。”說完她便自衣服裏掏出了那卷玉簡出來。

    中年男修見到玉簡,頓時眼前一亮,伸手接過來,恭敬的遞給李仙師。

    “如果前輩不相信,可以到晚輩住處一看便知。”

    李仙師接過玉簡,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再施加靈壓,而是隨手打開玉簡,而中年男修討好之餘看向地上的女童,雖然跪趴在地上,但卻沒有渾身發抖的醜態,言語反而流暢有條理,比他第一次受到李仙師威壓時要從容應對,心中頓時不自在起來,他居然還比不過一個煉氣期一層的小女童。

    不過轉念一想,正因為孩童,所以天真單純不知恐懼為何物,所以才會如此,這才將目光又移到了仙師手上的玉簡上。

    結果,玉簡上一片慘不忍睹的樣子。

    本以為是什麽上古功法,結果居然是個殘破不成樣子的破玉簡,且半點禁製也沒有,估計是哪個散修遺落丟棄的吧,李仙師隻掃一眼,就隨手丟到一邊。

    看向地上的黑不溜秋的女童,想想那個殘漏不全的玉簡,這樣也能修煉成?難道她是什麽百年難得一見的修煉天才?

    如此一想,李仙師的臉色更是難看,從儲物袋摸出一塊灰白色的盤子,“就讓本仙師看看你靈根如何。”

    靈根?秦丹還未在腦中過一遍,中年修士就將她手按在盤子上。

    靈根在大宗門是有準確的上品靈器可測,極為準確,但需要四塊靈石啟動,耗費不小,為節省消耗,通常會有一些替代品,白色圓盤便是其中一種,雖然靈根準確率馬馬虎虎,但大概幾種靈根是能夠測出來。

    待其中五色亮起,李仙師的的臉色才變好了一些,再次看了眼並不出奇的女童一眼,心道,這等五行俱全的雜靈根,也能誤打誤撞入仙門,也算運氣。

    人天生擁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屬性,但屬性卻並不等於靈根,就如同石頭與美玉,雖然同屬於一種物質,其中蘊含的靈氣卻是天壤之別,萬事萬物重要在於一個靈字。

    所以大多數凡人,有屬性而無靈根,一生碌碌,便是擁有修仙之法,也終身無緣入門。

    且就算擁有靈根,也要分為上中下幾等,五行俱全的雜靈根便是公認修煉速度最慢的下等靈根。

    李仙師本身就是四靈根,隻比五靈根好上一點,這也是他修煉如此緩慢,如此年紀還沒有築基的主要原因所在,所以每每看到靈根天賦好的年輕修士,都嫉妒不已。

    此時在知道秦丹不是什麽上等靈根的修煉天才,而是下等靈根後,李仙師的總算和顏悅色一些。

    隨秦丹來到居地,簡陋的環境,哪有什麽靈氣?全是些野草雜草,唯有處石蜂窩,李仙師卻半點看不上眼,也不是靈蜂,更不是靈蜜,半點用處也無。

    再以神識覆島,連中年修士也忍不住道:“這地方怎麽連隻海鳥都沒有,仙師,看來是沒有什麽珍禽了,不如我們早早返航……”

    秦丹聽到此,當即想也不想的跪地匍匐道:“求仙師能帶晚輩離島,晚輩願意終身服侍仙師。”

    “服侍?哼,李仙師若想要,有得是人求上門來服侍,還用得著你一個小女娃?”中年修士道。

    “晚輩一個人在島上恐怕活不長久,如果仙師能帶我離島救我一命,晚輩無以為報,從此願意聽從仙師吩咐,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秦丹倒是說的有幾分真誠,隻要能離開這座島,便是當真做苦力也不會埋怨。

    最近島上的氣候越來寒熱,不知什麽時候便會異變,實在不是久留之地,她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如果能離開島,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她並沒有什麽可以付出的東西,即使作苦力,對方也似乎不需要。

    說完後秦丹不由的惴惴。

    李仙師看了秦丹一眼,隨即摸了摸胡子,與中年修士對了下眼,想到什麽,許久才道:“也好,船上也少了端茶倒水服侍的人,你就且隨我們一起離開吧。”

    “謝仙師!”

    那一刻,秦丹隻覺得半空提著的心終於落回到肚子裏。

    山洞沒什麽什麽值得收拾之物,隻是拾了玉簡放回到身上,畢竟是她摩挲千萬遍的事物,不舍得丟棄,然後便看到石縫裏醜灰送的,被她隨便用帕子包完塞進石頭裏的兩枚蛋黃大的珍珠,想了想取出來放進了衣袖裏,這才匆匆隨二人後。

    待走到海岩邊,李仙師突然指著海邊一些被丟棄,剖開腹頗大凶厲猙獰的魚種,“這些魚是你捕的?島上除了你還有其它生物?”

    秦丹聽完眉頭一跳,不加思索的道:“回仙師,並無,隻是最近有一場風暴,卷上來不少魚種……”

    “難怪你能在這種島上活下來,食物卻是不缺啊。”中年修士恍然道。

    李仙師看了看秦丹沒什麽波動的神情,不似說慌,才去了些疑色,向船行去,秦丹不知這二人使的得什麽功法,提著她竟是幾步上了船,她隻覺眼前一花,便已站在了船上。

    不過想到那李仙師隨便半空一伸手,手裏就像魔術一樣出現東西,這種輕功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望著漸漸離遠的小島,與島上碧藍的天空,秦丹心中微微湧動些離別的情緒,不過很快便壓回心底,想到那隻醜灰,也許自己從此離開以後,它可以忘卻從前在人類手中的屈辱,做一隻真正傲世空中展翅的強者。

    而在船遠去不久,醜灰便飛回島上,它口中叼著一株連著根通身赤紅的草,是一處島上自一條黑蟒口中花了大半日拚死奪來。

    若丟到那人類頭上,定會大大的驚喜,然後被栽種起來,雖然它不知道那些花花草草到底能有什麽用處,但是似乎是人類的食物,雖然它從來不吃。

    它叨著草收起翼,降低高度,飛到她常待的海邊上空,那裏有它經常丟棄的魚,因為見它經常揀自己丟棄的東西吃,所以它將捕到的獵物最鮮美的地方吃掉後,就將它們全部丟到那裏。

    但是轉了幾圈,海邊並沒有人影,它又叨著草飛到山穀,也無人,繼而飛至帳篷,仍然沒有,它將草隨口丟到穀中,並不怕海鳥,因為附近的海鳥不是被它趕走,就是殺死,早已沒有其它鳥類敢接近。

    它飛至上空,在島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無論如何尋找,都找不到那個人類,它開始大聲鳴叫,沒有任何回音,仿佛突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孤零零的一片山穀與破爛的帳篷。

    突然它看到山穀的泥沙地上似乎有人行的腳印。

    有其它人闖進了它的領域中,帶走了人類!

    意識到這一點,它開始憤怒的鳴叫,並循著海風的方向,扇動著翅膀,如道閃電般消失在茫茫海上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