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法僧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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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更可怕的是,這些頭發竟像是活的,在我腳底下微微蠕動,有很多已經爬上我腳背,剛才的瘙癢就是來源於此。

    不知不覺中它們密密層層在我腳上覆蓋了一大片,瞬間隻覺得心髒都要被嚇到炸裂了,我不得不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克製住自己沒在這無比驚恐的狀態下失去控製,大叫出聲。

    我絕不能讓外麵的乞丐知道我的存在。

    這麽一大缸子頭發不是說收集就能收集得了的,他不是開的理發店,而且即便理發店,也不可能有這種連著頭皮的頭發。分明是從人頭上剝除下來的,所以,如果剛才我還是為的不要被發現了攆出去而擔心,這會兒則深深意識到,若一旦被乞丐發現我的存在,我隻怕小命不保。

    他身上存著太多可怕的秘密,無論是他腳上的人頭還是這些人發,無一不昭示著他是個極為可怕的存在。當即隻能用力捂著嘴,然後將攝影機踢到一邊,以免越看越沒有勇氣繼續同這些東西滯留在一起。

    然而正所謂屋漏偏逢暴雨,正當我在這堆酸臭無比的頭發堆裏與自己恐懼做著劇烈鬥爭時,木桶外啪嗒——啪嗒——

    由遠而近,傳來一陣拖遝的腳步聲。

    這古怪聲音一聽就知來者是乞丐,我趕緊屏住呼吸緊貼在桶邊上,仔細分辨他到底是在往哪裏走。幾步過後,心髒再次縮緊,因為恰如我所擔心的,他不偏不倚正是在往這個方向過來。

    一路走到木桶邊時,我仍還存有一絲希望,但願他和剛才一樣是在隔壁的桶上發現了什麽東西,所以才會過來察看。

    可惜天不遂人意,這次他真真實實是衝著我待的這個桶而來的。當他腳步最終停在這口木桶旁時,我隔著那層木板,幾乎能聽見他嘶嘶的呼吸聲。

    然後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半晌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似乎就那麽安安靜靜在朝這隻桶看著。

    一秒鍾……五秒鍾……十秒鍾……二十秒……

    長久的等待盡管讓我心跳得快要窒息,仍是在某種希望的促使下,讓我一度有種他可能很快就要離開的錯覺。然而就在我稍稍從這窒息般的僵硬中活動了下肩膀時,突然頭頂一股風起,完全的出其不意間,桶蓋子被那乞丐一把掀了開來。

    一瞬間我隻能緊緊閉住眼,心說完了。

    根本就無處可躲,非常絕望的狀態,我在這桶裏無異於一隻被困於甕中的鱉。

    所以幾乎是隻能聽天由命了。

    但很奇怪,在低頭朝桶裏看了半天後,乞丐抬起他比木桶更為酸臭的頭,若有所思地吸了吸鼻子。隨後在我緊張地幾乎要瞪出來的兩眼的注視下,他將蓋子重新合了起來。“怪,大概是聽錯了,你說是不是。”然後他這麽輕輕咕噥了句,轉身啪嗒啪嗒往回走去。

    但沒走兩步,打了個回馬槍他再次回來,一把掀開蓋子,再次朝裏仔細看了一陣。

    繼而再次搖搖頭,這才最終將蓋子合緊,徹底離開了這地方。

    直至他腳步聲走遠,我心跳仍跟衝擊鑽時的急鼓個不停,以致後來幾乎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感覺不到乞丐和他腿上那顆頭顱又繼續在老盧身上做了些什麽,感覺不到桶裏讓人窒息的臭氣,甚至感覺不到四周那些圍繞著我緩緩蠕動的帶著頭皮的頭發。

    好似入了定般渾然忘了一切,我緊抱著自己兩條腿一動不動蜷縮在那兒。

    也不知這麽呆坐了有多久,忽然隱約中我聽見木桶外傳來陣孩子的哭聲。

    聲音細細的,忽而近忽而遠,此起彼伏。

    由此來判斷,小孩應該不止隻有一個。

    這讓我不由立時清醒過來,因為聯想起先前在旅店時的遭遇,所以不禁猜想,會不會外麵哭的就是旅店裏那對夫妻所丟失的小孩。

    仔細想想也不是沒這可能,畢竟小孩子人小手腳快,或許真的是趁他們爸爸不在時偷溜出來,又見昨晚那麽多人上山,所以也偷偷跟了來。

    但為什麽會他們在廟裏哭?

    難道是被那乞丐發現了他們,所以把他們抓了進來,這會兒要對他們做些什麽可怕的事??

    想到這裏,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我一把掀開頭頂上蓋子,猛地從桶裏站了起來。

    緊跟著正要跳出桶,豈料兩眼被隨即而來那片刺眼的陽光照得狠狠一花。

    忙伸手朝臉上擋了擋,再次將眼睛睜開時,我不由愣了。

    外頭哪有什麽哭泣的小孩。

    連夜晚也不見了,不知不覺中,我竟是在桶裏發了大半夜的呆。而此刻應該已經是次日上午,被陽光斜照了一地的廟堂內不再遍布陰霾,因此一切都可看得清清楚楚,這簡陋空曠的小廟內既沒有小孩,也沒有乞丐,甚至連香案上的老盧也不再了,空蕩蕩,一如昨天剛來時一個樣。

    若不是低下頭後,見向桶裏依舊有著大片帶著頭皮的發絲,我幾乎會以為自己昨晚一不小心,在這桶子裏做了場噩夢。

    遂強忍著惡心和恐懼,我匆匆伸手進桶裏一番摸索,隨後一把抓到了那隻險些被我遺忘的攝像機。繼而不敢遲疑,我迅速跳出木桶,然後用著最快的速度一路飛奔,匆匆朝著山下狂跑而去。

    一口氣跑回旅店。

    當時大約是一天裏最清閑的時候,亦或者是昨晚為那對夫妻和老盧忙了一夜,所以這會兒都在休息,因此旅店裏空蕩蕩一個走動的人也沒。

    因此我直接先去了老盧住處敲了門。

    正如意料之中,他不在。

    遂想起昨晚最後見到他時那一眼可怕情形,登時心裏空落落的慌,於是我忙又去敲響玄因的門。

    然而他也不在。

    似乎這兩天都沒見他出現過,不知是在別的景區玩得盡興不想回來,還是已經換了別的住處。

    這不免叫我更有點心神不定。畢竟他是個和尚,雖然是個自稱的和尚,但經曆了昨晚的一切,所以此時我特別想見到他,同時也覺得,非常有必要在將我掌握的證據公之於眾前,先同他談一下。

    然而他卻不在。

    隻能惴惴然返回自己房間。

    房門關上刹那,我腿軟得讓我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但來不及找地方坐下,先自迅速跑到梳妝台邊拉開抽屜,把玄因送我的那張護身符塞進了貼身的衣袋。

    大約人在一定情緒的迫使下真的會對宗教信仰產生某種依賴,或者說求助。

    所以,盡管之前從不信任何宗教,此時我莫名地就對這小小一張紙片充滿了某種安慰般的信任感,總覺得既然和尚不在,有這佛像陪著似乎也能有點安全感。

    隨後才在床沿下坐了下來。

    這時方才感覺到,自己兩條腿不僅酸脹得簡直要噴血,腿肚子更是一個勁打著哆嗦,就連坐下時的動作都非常勉強,似乎剛才一路下來已耗盡了我全部力氣,不過腦中的東西卻分外清晰起來,我無法減輕那些環繞在我四周的頭發給我帶來的恐懼,更無法淡化乞丐腿上那個會‘吐絲’的頭顱所給我帶來的震驚。

    一時間,我揣著護身符,在不安和超級大新聞的獲得這兩種情緒裏顛簸了很久,直到身體終於恢複平靜,原本冰冷僵硬的手指也漸漸回暖,這時才想到那隻被我進門後就扔到了床上的攝像機。

    忙轉身將它拿起,關了錄製鍵,將進度條撥到差不多是我進寺廟的地方,隨後按下播放鍵仔細朝裏看了起來。

    最開始的畫麵讓我輕輕鬆了口氣。

    圖像非常清晰,尤其是非常暗的地方,拍得相當清楚,即便走路時的顛簸也沒有影響到它的觀看性,所以顯見,這次拍攝是非常成功的。

    豈料繼續往下看後沒多久,我的心情就跟著畫麵一起越來越沉,直至變成一片黑暗。

    萬沒想到,在我偷偷溜進寺廟這段前後,原本一切拍攝都那麽清晰那麽成功,而當那個關鍵的主角一出現,一切畫麵竟然被無數雪花點給包圍,並且不多久後,就讓屏幕淪陷在一片模模糊糊的黑暗中。

    那些在寺廟裏發生的一切怪事,我所見到的一切詭異景象,這台該死的攝像機竟然一丁點都沒能拍攝進去!

    這麽重要的證據!我花足心思費勁力氣還冒足了險、甚至被迫同一桶帶著頭皮的頭發待了整整一夜,才拍下的那麽重要的證據,竟然一丁點有價值的都沒能保留下來。

    簡直像是老天在逗我玩。

    當下腦子空空手腳發涼,我呆坐在床上,情緒劇烈跌宕得完全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門上不知被誰突然間砰砰敲了兩下。

    我一驚。

    迅速回過神,緊閉著嘴巴聽著房門繼續被敲響,不曉得會是誰在這種時候突然來找我,也根本沒有勇氣去打開門看個究竟。

    就這麽幹巴巴僵坐在原地,打算靜靜等著門外那人兀自離開,豈料那人在又敲了兩下後,輕輕清了下嗓子,然後說了句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話:

    “小周,你在嗎小周,我是老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