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番外法僧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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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第一巴掌拍到我頭上的時候,我就被老盧拍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旋地轉,兩腮發脹,一吸氣臉上火辣辣地痛。

    好在迅速清醒的神智讓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老盧依舊蹲在我身邊。沒有立刻察覺我已蘇醒,因為他正低著頭非常專心地啃食著手裏一樣東西。那東西是張紙,我定睛看了看,發覺它是玄因送給我的護身符。

    他津津有味地咀嚼著這張硬紙片,好像在吃著巧克力。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變相被它護了身?我沒被老盧狂暴地打死,興許是他在揍我的時候,護身符從我衣袋裏掉了出來,被他瞧見了,於是轉移了注意力。

    所以趁這機會,我慢慢撐起半個身體,慢慢借著手腳的力量往後退。

    然而眼看就要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他突然一把抓住我腳踝,猛一扯,猝不及防地令我再次滑倒在地上。

    緊跟著他再次撲向我,如同之前一樣,揮掌就往我臉上重重拍下來。

    一巴掌扇得我兩眼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

    好在這次我挺住了,沒有讓自己失去意識,所以在他繼續發瘋似的想要抽打我時,我迅速抓住他兩隻手,卯足力氣把他往旁邊地麵上反掀了下去。

    “老盧!”設法用自己身體使勁壓著他的時候,我還抱著一絲希望,想把他從這種狂暴的狀態裏叫醒過來。但這曾被癌症消磨得極瘦的身體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我推開,然後骨碌下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朝我撲了過來。

    似乎理智已完全消失,既然如此,那麽現在操縱他身體這樣行動的又是什麽?

    來不及思考這一點,我迅速閃開,隨後連滾帶爬站起來,一頭朝旅店外飛奔了出去。

    一口氣衝出很遠,直至身後再也聽不見老盧喉嚨裏那種渾濁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追蹤過來的腳步聲,我這才放慢腳步,讓自己狂跳的心髒在到達極限前歇了口氣。

    然後繼續要往村口方向跑時,突然我聽見身旁一間房子的矮牆後麵,有人輕輕對我喂了兩聲。

    回頭一看,有兩張麵色憔悴的臉正從矮牆背後望著我,一臉惴惴不安。

    原來是昨晚發瘋般找著自己失蹤女兒的那對夫妻。

    見狀我不由微微鬆了口氣的。

    這種時候遇到同是遊客的人,無疑是一種找到革命夥伴的感覺,我總算不再是孤立無援。況且想起他倆昨晚報了警,所以不知警察是否已經趕到,或者正在趕到的路上。想到這裏,正打算問問他們,但他倆一從牆後出來,我立刻趕到不太對勁。

    兩人異常激動地抓住了我的手,而那女人嘴裏嗚咽了一聲,險些對著我哭出來。

    “怎麽了?”我剛下意識問她,她真的哭了起來。好在一旁男人還冷靜些,一邊拉了拉她肩膀,一邊對我道:“你有沒發現這村子很不對勁?”

    “是不是村裏人都沒了?”

    “是啊,早上就沒了。”

    “那你們怎麽出來了,昨天聽他們說替你們報了警,警察還沒來嗎?”

    “豈止沒來,這村子的怪事還多了去了!”

    說完男人一跺腳,把他們從早晨到現在的經曆給我匆匆說了一遍。

    原來,雖然昨晚那些旅店工作人員信誓旦旦跟他們保證,說已經替他們報了警,以後孩子失蹤的事全權交給警方去辦。但夫妻倆耐著性子在自己房裏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卻始終沒見有警察過來。

    於是急了,就下樓想去找人問,豈料旅店裏竟然一個人也沒。

    男人就打算親自去打電話報警。誰知電話無論撥什麽號都是盲音,而他們的手機,昨天用著還是好好的,今天竟然一點信號也沒了,同樣也是打不出去。

    雪上加霜,兩人知道幹著急也沒用,就趕緊出旅店,想到附近借電話。

    誰知出來後,他們才真正地震驚了,因為他們很快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生的,這村子裏竟然一個人也沒了,仿佛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不僅如此,當他們試圖到當地住戶家裏找電話打時,發現這地方每一戶人家裏的電話,竟然全都打不出去。

    偌大一個村莊,活脫脫就像個被文明世界遺棄了的荒域。

    所以兩人一合計,立刻跑吧,跑出村,找到能打電話的地方,無論怎樣都要能盡快報警。

    誰知這之後,一直到現在,他們始終都沒能走出這個村莊。

    無論怎麽走都是在村莊裏打轉,無論怎麽跑最終都會回到旅店附近,要不是靠著互相陪伴互相打氣,兩人在遇見我之前,幾乎都已經要崩潰了。

    聽完男人的述說,我的心已經一路沉到最底。

    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有著跟我一模一樣的遭遇。本以為,我找不到出村的地方,是因為我發現了那乞丐的秘密,所以被下了什麽手段。然而沒想到,這對夫妻同樣也是如此。

    這麽看來,那假神仙是不準備放過在這裏的任何一個外鄉人了?

    那麽然後呢?

    在把我們都困在這裏後的然後,他打算要做些什麽?

    想到這裏,忽見那女人突兀停下哭泣,睜大眼睛朝我身後指了指:“看,有人!好像是這村子裏的人……”

    我立刻回頭看去。

    一眼看到不遠處那間小小的衛生所門口,果然站著個身穿白大褂的人。

    見到我們望向他,他立刻閃身進屋,將門關了起來。

    我們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忙瘋了似的飛奔過去,到門前對著那道薄薄的門板一頓猛拍:“醫生!開開門醫生!開開門啊醫生!”

    那樣敲了好一陣。

    久到我們覺得,若不想辦法把門撞開,那醫生是絕對不會來開門的時候,門嘎吱一聲響,總算被打了開來。

    門裏那醫生麵色有些蒼白。

    先是有些驚訝於我臉上的傷,然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們,再又看了看我們身後的遠處。

    隨後沉默片刻,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們進去。

    進門後,他立刻將門關上,反鎖,然後轉身對我道:“早知道昨晚就不該由著你回寺廟,你是被他發現了吧,我本以為你這麽機靈,應該更謹慎點的。”

    “你怎麽知道我被他發現了?”我問。

    他苦笑:“上午見你臉色發青匆匆奔下山,就知道不對勁,後來又見所有人都往山上走,就更確認這一點,因為每次有什麽大事發生,似乎都會見他把人叫上山‘學習’。”說到這兒,他朝我看了一眼:“話說回來,你的臉怎麽了?被人打了?”

    經他一說,那對夫妻才總算發現到我臉上被頭發遮擋的傷,當即詫異地朝我看了又看。

    我揉了揉臉,遂把老盧今天的症狀變化跟他們簡單說了一遍。

    聽後,女人驚訝著倒抽一口冷氣:“他竟然神智亂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但怎麽會這樣呢?昨天他還連動都不能動。”

    “我覺得是因為那個神仙爺治療上出的問題。”說到這裏,忽想起醫生剛才說的話,我不免有些疑惑:“對了,既然所有人都上山了,你怎麽沒有上去?”

    “我是學醫的,”聽我這麽問,醫生再度苦笑:“他們知道我一直對那位大師傅的醫術有點懷疑,所以他們要搞什麽活動都不會叫上我。”說完,見我一臉不置可否,他便坦白道:“其實,本來和你一樣,我也是想借著那位盧先生的病去探探他虛實的。但沒能行得通。所以昨晚下山時,看到你拖延時間,就知道你要回廟裏去,於是索性把這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然而,現在看來,你也沒能成功。”

    “我本來拍下了他治病的全過程,可惜文件都壞了。”

    “壞了?”他臉露遺憾,然後問:“那他治病過程到底是什麽樣的,你看清沒?”

    “看清了,但怕說了誰都會當我神經病。”

    “沒事,跟我說說,我信。”

    “以後吧。”雖然我也想能馬上跟他講講那座廟,以及那乞丐的種種詭異可怕之處,但礙於眼前非常糟糕的現狀,我沒法安下心同他消磨時間:“現在當務之急,是借你電話用用,我們必須立刻跟外界取得聯絡。”

    “嗬……”他聽我這麽說,再次露出一臉遺憾:“這我也幫不到你。每次村裏人全部上山時,這裏的一切通訊工具都會癱瘓,挺詭異,但從沒人去管這問題。”

    “那你能帶我們出村麽?”聽到這裏,夫妻倆急不可耐地問道。

    “出不了村?”他疑惑。

    我見狀,便立刻把我們三人在村裏遇到的那種鬼打牆一樣的遭遇跟他說了一遍。

    而聽我說完後,從醫生一臉的詫異來看,顯然他過去從來也沒碰到過這種事情。所以短暫猶豫了片刻後,他拿了把鑰匙朝我們點了點頭:“行,那你們先在門口等我,我開車送你們出去,順便看看你們說的那種鬼打牆會不會對導航儀有影響。”

    聽到醫生說有車,我立刻鬆了一口氣。

    車總比腳走得快,而車上若有導航,並且gps不受通訊設備失靈的影響的話,那無論什麽鬼打牆,應該都沒法阻擋我們出去的。

    所以一等他去後院取車,我們三人立刻開門出去站到了門口,隨後靜等他開車過來。

    但五分鍾過去,十分鍾過去……

    到快一刻鍾時仍沒見他開車出來,夫妻倆急了。

    尤其是男人,急躁無比:“臥槽,怎麽還沒出來,別是車壞了吧?”

    “別急,也許是在試導航儀。”我試著安撫他情緒。

    但沒成功,他再次看了眼手表後,用力一跺腳,對他妻子道:“早知道還不如一起跟他去取車,這等得心焦,你們繼續等在這兒,我進去瞧瞧!”

    說完,兀自一陣風般跑進屋內,腳步噠噠,直往後院內奔去。

    盡管衛生所不大,但沒人時空曠的環境,也是足以讓男人的腳步聲變得格外響亮,以及格外讓人不安的。所以那女人不由抬頭朝我望了望,神情看起來又似快要哭出來一般。

    於是我正想安慰她幾句,但還沒開口,忽聽後院裏猛傳來那男人帶著哭腔一聲驚叫:“啊——!!大夫!大夫!!”

    出什麽事了?

    我和女人幾乎同時驚跳起來,然後拔腿往後院方向飛奔。

    一路跑到後院門口,女人站住了,隨即啊地一聲尖叫,比男人更加驚惶失措。

    我被她這叫聲生生止步在她身後。

    隨後定睛往前一看,就見後院裏空蕩蕩的,哪有什麽車,隻有一輛輪椅。

    輪椅上坐著剛才說要開車帶我們出村的醫生。

    他兩手掐著自己的喉嚨,憋得麵色鐵青,舌頭從嘴裏伸出老長。

    他死了。

    被自己兩隻手活活掐死的。

    從手和脖子上的屍斑來看,顯然不是剛剛才死的,而是起碼死了有幾個小時。

    既然這樣,那剛才和我們說話的,又究竟是誰。

    想到這裏時,突然見那呆站在屍體邊的男人急匆匆掉轉頭奔進來,一把拉了他妻子撒腿就跑。

    我下意識忙也想跟著一起離開,但剛一轉身,脖子一緊,一隻粗糙大手帶著股巨大力氣猛把我提了起來,嘭地將我額頭往身旁那道牆壁上砸去。

    若因此把我撞暈或者撞死,倒也好了。

    偏偏神智仍是清楚,因此清楚感覺到這力量帶給我脖子無比巨大的壓力,以及窒息中那股難以忍受的劇痛。

    我立刻用力抓住那隻手,並雙腳亂蹬,試圖擺脫這股鉗製。

    不料這掙紮卻讓那人連通我的腳脖子也一起抓住,隨後倏地用力,把我整個人高高舉到了他的頭頂!

    被舉起的一瞬,我看到這力大無比的‘超人’,竟是那瘦得仿若排骨的盧友坤。

    他把頭抬得高高的,像看著件戰利品似地看著我,毫不在意鼻子和眼睛裏正有一道道漆黑的血滾滾而下。

    隨後開口時,那聲音卻又分明不是他自己的:

    “撤掉結界,”他沙沙又詭譎地道,“否則老子就把這女人脖子捏碎了,回頭在你佛祖爺的麵前,用她腦殼給他老人家點天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