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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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賀淵與薛雲舟這兩個現代人坐鎮,青州發展的勢頭十分迅猛,尤其是百姓響應燕王府的號召種植瓜果之後,青州百姓的生活水準幾乎是直線上升。
燕王府為了鼓勵這些果農,頭一年專門給他們發放了補貼,這種前所未有的好事令果農們熱情高漲,促使他們在種植瓜果上麵下足了功夫,事實證明青州的確特別適合種植瓜果,這裏陽光充足、雨水少,結出來的瓜果比其他地方的都要甘甜味美許多,再經過燕王府的官方組織運往江南,不需要特別宣傳就很快獲得了追求享受的高門大戶的青睞。
這完全在賀淵與薛雲舟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們一開始就強製性要求將瓜果的價格定高一些,有些果農原本還擔心賣不出去,現在見自家田地裏長出來的果實成了江南富戶競相追捧的高價美味,全都喜得見牙不見眼。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後麵的事燕王府就沒有再多加插手,賀淵將這些南北商業往來全權交給青州的商人,而王府僅僅在關鍵時刻掌握大方向、進行宏觀調控。
有了商人的參與,青州瓜果很快就名揚大江南北,就連京城都出現了青州瓜果遭萬人爭搶的誇張景象。
有了“青州瓜果”的名聲,青州果農的日子陡然滋潤起來,原本麵朝黃泥背朝天忙碌一整年種出的糧食上繳之後剩下的僅僅夠吃飽,如今竟然可以輕輕鬆鬆賺來足夠三年日常花銷的銀子,這些老實本分的古代人也體會了一把用銀子買米的奢侈日子,而且這買來的江南的米比他們青州種出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這樣的日子對於本就要求不高的普通百姓來說簡直是神仙過的。
青州百姓有了錢,自然家家戶戶歡喜,如今誰再說燕王不是個東西,估計都能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過最感激燕王府的恐怕還是青州的商人,自古重農輕商,商人雖然富有,走出去卻低人一等,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自家孩子走上從商的道路,但這次燕王府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頒出的許多政令都是對商人有利的,在實際操作中也確實對商人放寬了很多限製,而且燕王夫夫還親臨商會,對青州的商人表達出極大的善意與重視,這讓許多看盡世情的年邁商人激動得幾乎老淚縱橫。
百姓們對燕王府心生感激,後麵的政令自然就執行起來非常順暢,幾乎每一次有告示貼出來都會引來全城圍觀和討論,因為許多百姓不識字,燕王府還特地安排人在一旁耐性講解甚至答疑解惑。
這些改變僅僅用了一年時間而已,最近一次頒布政令時,薛雲舟特地去城門口看了看圍觀告示的百姓,回去之後又開始琢磨辦學校的事。
當初在玉山時他就有過這個念頭,隻不過那時候他們根基不穩,麵對的又是一群不知會不會留在青州的流民,所以沒有將這個計劃放在心上,如今燕王府在青州樹立了絕對的威信,儼然已經時機成熟,辦學校的計劃也就可以擺上來了。
他將計劃對賀淵說了:“我去當老師,教拚音,推廣普通話,全民普及,不分男女老幼,怎麽樣?”
賀淵默默看著他,腦子裏幾乎能想象到聽說燕王妃親自授課後萬人空巷的場景,雖然這有點讓他不痛快,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而且薛雲舟畢竟是個男人,放在現代也是應該有自己的事業的,他沒有道理阻止。
“行不行啊二哥?”
賀淵:“……”
道理誰都懂,可他還是不怎麽痛快。
薛雲舟湊到他鼻子跟前對著他眨眼:“夫君?”
賀淵:“……”
薛雲舟笑起來:“你怎麽啦?”
賀淵妥協:“可以,不過……你隻教一屆,後麵讓你的學生教,挑出一些學有所成的培養他們當老師。”
薛雲舟隱約看出來他似乎是有那麽點吃醋的跡象,心裏美不滋的恨不得飛起來,麵上卻正經得很:“哎呀放心放心!我沒那麽閑,我也沒耐心當老師,這不是沒辦法嘛!”
賀淵神色不變:“嗯。”
薛雲舟立刻跑到書案後麵拿起毛筆:“來來來,我們好好計劃一下。”
賀淵正準備跟著走過去,外麵宋全求見。
宋全帶來的是京裏的消息:“太後病倒了,據說病得很重,什麽人都不見,就連皇帝想要侍疾都被攔下來了。”
賀淵這次著實意外了下,動了動眉梢,麵露思索:“什麽病?”
“不清楚,太後那裏布防很嚴密,我們的人探不到消息,就連太醫都諱莫如深。”宋全一臉愧疚,京城的探子都是他的手下,這讓他覺得自己辦事不力,愧對賀淵的信任。
賀淵倒是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畢竟皇宮不比別的地方,監視不到在所難免,他隻是覺得太後病得太過突然,之前一點預兆都沒有。
薛雲舟忍不住驚訝:“皇帝都能被攔住?被誰攔?”
宋全道:“太後的心腹太監,據說是奉命行事,想必之前太後有過交代。”
“連親兒子都不見……難到太後毀容了?”薛雲舟猜了猜,很快又搖頭,“不對啊,太後是男人,幹嘛這麽在乎自己的容貌?或許是傳染病?也不對,那他近身伺候的人肯定也要倒下。”
薛雲舟猜測半晌無果,最後“嗬嗬”兩聲,感慨道:“這皇帝當得……要憋屈死了。”
賀淵沉吟片刻,提筆給皇帝寫了封慰問信,交代宋全:“叫人去庫房挑一些貴重藥材,連這封信一起送到京城,另外,好好打探一下太後的生平,越詳細越好。”
宋全接過信:“是。”
打探太後的生平並沒有花費多少時日,因為太後的出身實在是太簡單了,就是一個普通小京官家的庶子,他當初在家時於眾兄弟中表現平平,唯一出挑的就是相貌,也正因此才會在宮裏受到先帝的關注,不過先帝後宮壯大,對他也隻是一夕雨露之恩,沒想到他“命好”,一下子就懷上龍子了,子嗣艱難的先帝知道之後差點高興瘋,直接將他捧上了天,甚至在皇後歸西之後立馬讓他執掌鳳印,自此後宮再無人能出其右。
賀淵仔細研究了他入宮前後的言行舉止與種種事跡,唯一可疑的就是當年先帝的皇後死得太蹊蹺了,竟然是暴斃,而且正在他得寵之際暴斃,這件事太過巧合,要麽就是他有恃無恐,要麽就是其他人想嫁禍給他,不管怎樣,先帝並沒有追查,可見他那時的地位完全無法撼動。
身為兩個孩子的爹,賀淵倒也能體會先帝的心情,好不容易盼來個可以繼承江山的兒子,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事,隻是不知道先帝若得知自己被戴了綠帽子,會不會氣得從皇陵裏詐屍跑出來。
如果薛衝說的小皇帝是他兒子的事屬實,那這太後就隱藏得太深了,賀淵壓根就沒從資料裏看出來他們兩人之前有過交集。
太後隱藏得這麽深,無非就是想掩蓋他的野心,身為一個男人,不談進宮之前如何,單在宮裏每天耳聞目染,哪裏可能沒有一點野心?翻翻本朝卷宗,自開國至今,也隻有太|祖皇帝立男子為後且空置三宮六院,之後曆代皇帝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自信、膽量與魄力,別說立男後了,就是對男妃也寵愛有限,可見立男後寵男妃對皇帝來說是件非常危險的事,代代皇帝都在防範著,這條不成文的慣例被先帝打破,無非是因為子嗣問題。
太後很會把握機會,也會創造機會,隻是不知道他這次的病是真是假,如果是裝病,又到底想做什麽。
賀淵合上手中的卷宗:“緊盯皇宮,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等等等等——”薛雲舟從他手中奪過卷宗,翻到太|祖皇帝那部分,很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隨後湊到賀淵耳邊低聲道,“太|祖皇帝竟然沒有三妻四妾哎,你說他會不會也是現代人穿過來的?”
賀淵瞥他:“那現在還有你我發揮的餘地?”
薛雲舟輕咳一聲,揉揉鼻子:“你不要用這種看蠢驢的目光看我嘛!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賀淵被他逗笑,伸手捏捏他的臉:“你臉挺大的。”
薛雲舟:“……”
太後畢竟遠在京城,有些事捉摸不透隻好靜觀其變,兩人隨後將京城的事暫時擱置一旁,開始商議開辦學校的具體事宜。
有現代的例子可以參考,行政製度方麵倒是不成問題,但真正涉及到課程就有些麻煩了,畢竟古代百姓一般都不出遠門,因為有地域限製,各地都是說的各地方言,雖然有官話,但在偏遠地區並不普及,而薛雲舟想要將現代漢語拚音那一套用到古代語言體係中還得費一番心思。
興辦學校的事曾遭到下麵不少官員的質疑,他們覺得這種事完全沒有必要,在古代人看來,讀書識字都是為了走仕途,農民種地都來不及,學這些沒用的幹嘛?更何況所謂的拚音他們這些官員自己就不了解,對學校和私塾的卻別也一知半解。
不過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知識普及實在是太重要了,短期內可能看不出效果,但以長遠的目光來看,百姓們一旦開智就學會了思考,之後會有越來越多的技術進步與文化進步,最終將一步步推動社會發展。
愚民的確方便掌權者的統治,但對社會發展幾乎沒有推動作用,幾千年封建統治大同小異,都是因為知識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而這些人的精力都放在仕途上,於社會生產沒有任何貢獻。
推廣官話就是為了將來的知識普及,拚音的優勢很明顯,年紀大點的百姓實在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學習的,可以隻學一套拚音體係,用不著把字認全,將來燕王府在發放公文時添加拚音標注,後麵再需要發放個小冊子什麽的,也都會方便很多。
薛雲舟在考慮究竟是把拚音融合到青州當地方言還是直接在青州推廣官話這兩條選擇中權衡許久,考慮到自家男人的野心,最後還是決定推廣官話。
古代的官話和現代的普通話有很大區別,好在薛雲舟穿過來就已經點亮了語言技能,做個古今翻譯還是沒有問題的,經過一段時間的伏案工作,他總算將漢語拚音進行了本土化,又找賀淵檢查了一番,做了部分調整。
這套體係完全確定下來的時候,薛雲舟拿著成品連著深呼吸三次,揉揉胸口一臉苦惱地看向賀淵:“滿腔豪情快要爆出來了怎麽辦?”
賀淵莫名:“嗯?”
“雖然知道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還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有種我是這個時代的開拓者的成就感,無比自豪,無比激動,要是有心髒病,估計我這會兒已經掛了。”
“……”賀淵無語地看著他,“我們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開拓者,你才發現麽?”
薛雲舟與他對視半晌,生無可戀地趴到桌上:“好吧好吧,我境界不如你。”
賀淵摸摸他的頭,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好捏著他下巴將他臉抬起來,在他唇上親了親。
薛雲舟經不起撩撥,迅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去。
兩人原本正正經經商量著事情,最後就這麽莫名其妙滾到床上去了,這會兒還是大白天,因為他們的白日宣淫,已經有好幾撥前來求見的官員被擋在了門外,一時間裏麵春光四射,外麵一眾無聊的等待者開開茶話會順便聊聊燕王夫夫的八卦。
事後賀淵難得有些窘迫,啞著嗓子低聲強調:“下次商量事情不在家裏的書房了,我們去前麵議事廳,免得你再胡鬧。”
薛雲舟一臉饜足地趴在他胸口左親親右摸摸,嬉皮笑臉地為自己開脫:“我哪裏胡鬧了,實在是滿腔豪情無處釋放,隻好找你解決了……”
賀淵頓時滿頭黑線,額角青筋突起,破天荒有種想把他做死在床上的衝動,看向他的目光簡直要將他生吞活剝,一字一句咬著音問:“隻、好、找、我、解、決?”
薛雲舟頓住,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氣壓有點低,忙抬起臉瞪大眼裝無辜:“什麽?”
賀淵明知道他一貫嘴上瞎吐嚕,可還是被氣得肝疼:“你把我當什麽?”
薛雲舟迅速舉起一隻手掌,無比正色道:“夫君!絕對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合法的!”說著不待他反應,趕緊低下頭在他唇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他原本坐在賀淵腹部,這麽一彎腰,再不經意地動一動,光溜溜的屁股直接滑到賀淵的關鍵部位,賀淵狠狠吸了一口氣,皺著眉強行忍耐。
薛雲舟偷瞄他一眼,以為他真的怒了,連忙親親他的唇吻進去,很有點賣力討好的意思,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結果注意力轉移成功,賀淵迅速將他壓在身下,換被動為主動。
兩人又荒唐了不少時間,外麵的官員看看天色,紛紛放下茶碗打道回府,回去之後又是一通八卦。
如今燕王夫夫已經成了整個青州的模範夫夫,儼然是“恩愛”的代名詞,又因為他們難得一見的親民,所以現在整個青州的人都對他們敬重有加,畏懼減少,偶爾拿他們倆當談資聊一聊也沒什麽打緊的,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當初攝政王暴虐嗜殺的名聲純粹是有心人惡意謠傳出來的結果,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天色黑透,薛雲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從賀淵的臂彎裏抬起頭,看看外麵照進來的月光:“我睡了多久?”
賀淵心情好了許多,摸摸他的頭:“沒多久,累就再睡會兒。”
薛雲舟摸摸喉嚨,皺著眉咕噥:“嗓子啞了。”
賀淵連忙起身摸摸他的額頭:“疼不疼?沒發熱,我給你倒點水。”
“嗯。”薛雲舟無力地趴在床上,看著賀淵有點手忙腳亂地下床點燈倒水,忍不住彎起唇角,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
賀淵端了水過來將他扶起,就著燈光看見他滿身斑斑點點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跡,一時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見他咕咚咕咚幾大口就喝光了,忙問:“再給你倒點?”
“嗯……好渴……”薛雲舟抱著他的腰撒嬌,“嗓子疼……”
賀淵看著他眼角隱隱約約的淚痕,想起他之前在自己身下哭出眼淚的模樣,腰腹間的肌肉陡然一緊,忙深吸口氣,拉開他的手下床。
薛雲舟連喝好幾碗水才覺得嗓子舒服了點,隨後就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了,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二哥,你年紀不小了,悠著點啊……”
冷不丁被戳到痛處,賀淵臉色又黑了。
薛雲舟閉著眼繼續:“縱欲傷身啊……”
賀淵坐到床邊,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再胡說八道,我真要做得你下不了床了。”
薛雲舟握住下巴上的手指,低頭親了親:“別給自己找借口,你想縱欲幹嘛賴到我身上,我一直都這副德行,也沒見你以前把我怎麽樣啊。”
賀淵:“……”
薛雲舟睜開一隻眼看他:“不會被我說中什麽了吧?你以前……”
賀淵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深不見底:“以前你每次嘴賤,我都隻能對你更嚴厲。”
薛雲舟體會了一番潛台詞,臉上莫名發起燙來,垂下眼彎著嘴角咕噥:“悶騷。”
“……”賀淵強行轉移話題,“你餓不餓?我叫人把飯端進來?”
薛雲舟再次抱住他的腰,笑嘻嘻地撒嬌:“好餓,餓成相片兒了,燕王是個大□□啊,沒人性啊……”
賀淵低頭看著他沒皮沒臉的樣子,又想氣又想笑,抬手作勢要敲他,眼裏卻已經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第二天,賀淵將開辦學校的具體章程擺到小朝堂上做了最後一次確認,下麵的官員畢竟也看到了最近一年的發展,潛意識裏對賀淵的每一次政令都抱著期待,所以這次雖然無法理解,卻還是很到位地將他的命令執行下去了。
之後,整個青州都陷入一種詭異的瘋狂之中。
百姓們聽說任何人不管什麽身份,不用花銀子就能上學讀書,起初都以為是在開玩笑,隨後在親眼看到告示又親口聽到講解之後,終於相信了這件事的真實性,有些貧寒的人家激動得當街抱頭痛哭。
自古以來讀書就是一件萬分奢侈的事,家中要培養一個秀才出來不僅會相應減少一個青壯勞力,還需要花費不少銀兩,更別提培養個舉人進士需要付出多少艱辛了,而青州偏僻荒涼,百姓們對讀書的事更是連向往都不敢,沒想到自燕王歸藩之後,天上砸下來一個又一個大餡兒餅。
當然,告示裏也說清楚了,隻免費進行基礎教育,也就是負責讓大家識字,後麵還想要更深入的學習就需要付學費了,這學費與傳統私塾的束脩相比要少很多,不過對於最近才改善生活條件的百姓而言依然屬於高消費,淳樸的百姓們對此感激萬分,根本沒有任何怨言,一回去就將這條新政四處宣揚開來,一時間整個青州都沸騰了。
此後,青州進入全民學習階段,薛雲舟忙得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孫猴子,拔一根猴毛變成猴萬個,可惜也隻能想想,好在經過了最初的忙亂,他也漸漸積累了點經驗,再加上後麵不用事事親力親為,總算是清閑了不少。
在此階段,賀淵一直關注著京城的動靜,但奇怪的是京城風平浪靜,太後生病之後就再沒有露過麵,皇帝或許是受為人子與為人君的矛盾心情影響,情緒有些陰晴不定,動不動就發脾氣,但同時又振作精神梳理朝政,企圖收回本就該抓在自己手裏的江山。
另外,晉王自從被接到京城之後就始終醫者不斷,但至今沒有轉醒,如今寧州的政務已經交到晉王年僅十歲的長子身上,暫時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這些消息並沒有特別的價值,賀淵放下一半的心,就再次將主要精力放回青州。
這時青州已經接納了不少流民,為了安置這些流民,青州城的外城進行了大規模擴建,其中一半用來給這些流民安家落戶,另一半則用來建立商業中心,居民區與商業區分界明顯,裏麵的格局井井有條。
有了流民的加入,青州人口翻倍,開荒的有了,修路的有了,消費的也有了,燕王府前期花出去不少銀子,後麵也漸漸通過稅收填補起來了。
如今的青州可謂日新月異,一眼望去處處都透著生機,但賀淵城裏城外逛了一圈之後,還是覺得欠缺點什麽,回去之後想了想,終於意識到短板在哪裏了。
士農工商,在古代是等級劃分,在現代人眼裏則是不同的社會分工。
青州沒有多少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管理起來比在京城時輕鬆許多,士族在青州占據的比例很小,賀淵暫時還不打算在他們身上花心思,而經過一係列改革,農業有了改善,商業也有了改善,最後就剩下工業了。
薛雲舟晚上回到王府,一進門就看到賀淵靠坐在太師椅上,交疊著兩條大長腿交叉著手指,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笑起來,走到他身後狠狠一撲,勾著他的脖子調笑道:“哎呦呦,你這姿勢要讓外麵的人看到估計能驚掉一地下巴。”
賀淵很放鬆地抬頭在他下巴上親了親,抬起一隻手摸摸他的臉:“在外麵我會注意。”
原攝政王的坐姿一向是武人式的大馬金刀,賀淵雖然處事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一套風格,但在一些小習慣小細節上還是刻意研究過原攝政王的,畢竟手底下那麽多人,行事風格大變可以說性情大變或突發奇想,若是連言行舉止也完全不同了,底下的人又不是傻子,到時有多少人懷疑他的身份,又有多少人願意繼續聽他調遣,他還真不敢賭。
跟他這種小心翼翼相比,薛雲舟沒心沒肺本性暴露就顯得幸福多了。
薛雲舟心疼他,調笑完就開始給他捏肩捶背,這是自兩人在京城剖白心跡之後就開始的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薛雲舟手中的力道已經拿捏得非常到位。
賀淵仰頭靠在他身上,眼中含著笑意:“你也就這種時候乖順得像個小媳婦兒。”
薛雲舟翹起蘭花指,狂眨眼睛衝他拋媚眼:“夫君,奴家伺候得你舒服嗎?”
“咳——”賀淵陡然讓他這模樣驚到,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薛雲舟哈哈笑著給他拍背:“你剛剛在想什麽,想那麽入神?”
賀淵喝了口茶才緩過來:“在想古代社會的家庭作坊和現代社會的大型工廠。”
“嗯?”薛雲舟腦子一時沒能轉過彎來,趴到他肩上側頭看他,“什麽跟什麽?”
賀淵一抬眼就看到他在燭火映照下顯得分外柔和的麵孔,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在想知識產權,技術專利,在想怎樣讓這裏的工匠發光發熱,為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
薛雲舟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哦……你想辦工廠,但是沒有技術,有技術的人不願意拿出自己的技術。”
“對。”賀淵揉了揉額角,“古代工匠對技藝看得很重,幾乎都是家族傳承或師門傳承,這就導致他們技藝的發展提高非常緩慢,而且隻能開個規模很小的作坊,養家糊口,對社會的貢獻實在有限。”
薛雲舟眨眨眼,若有所思:“所以,我這個綜合大學校長,很快就要兼任……藍翔技校的校長了?”
賀淵愣了一下才跟上他跳脫的思維,哭笑不得:“你當校長當上癮了?”說完頓了頓,又迅速陷入沉思,“這主意還挺不錯的。”
第二天,賀淵在小朝堂上與眾官員議事,將近結尾的時候突然提議:“本王打算新添幾個官職。”
“官職?這是好事啊!好事!”官員們興致勃勃、摩拳擦掌,一邊猜測燕王又要出什麽“奇思妙想”,一邊暗搓搓地計劃著把自己的關係戶推薦進來填補所謂的新官職。
賀淵觀察了一番眾人的表情,緩緩道:“這新官職是專為匠人設置的,由技藝高超的匠人擔任,任職者將與其他官員一樣享受燕王府下發的俸祿。”
“……”眾官員驚掉一地的下巴。
賀淵繼續道:“新官職另有一套體係,根據匠人的技藝種類與技藝嫻熟度進行等級劃分。”
眾官員默默撿起下巴,靜默片刻,陡然炸了。
“這怎麽可以?匠人怎麽能做官?他們經曆過十年寒窗苦讀嗎?他們經曆過非人的科舉考試嗎?他們獲得過功名嗎?”
“王爺啊,這太胡鬧了!匠人怎麽能跟讀書人站在一塊兒呢?能聊什麽?沒話說嘛!”
“這行不通啊王爺,匠人都跑來做官了,那誰打鐵誰做瓷誰造車?這是要亂套啊!”
“王爺,此事要好好斟酌啊,雖然您之前的想法確實造福一方,但讓匠人做官,這個就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讓他們那群不懂政務的人跑來胡亂指手劃腳,我們很難辦啊!”
賀淵每一句都認真聽了,最後抬手示意他們安靜,不鹹不淡道:“這隻是名譽官職,不用他們管理具體事務。”
眾官員一頭霧水,心裏默默想:不幹活兒?白拿俸祿?
賀淵幾乎都能猜到他們的想法,輕輕勾了勾唇角:“官不是白做的,俸祿也不是白拿的,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貢獻出自己所掌握的技藝,擔任教師一職,在學校公開授課。”
地下的人默默將他話語中的意思體會了一番,再次炸了,這回倒不是激動的,而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能行嗎?不會有人願意的吧?”
“要真有人來,會不會被家族或師門其他人亂棍打死?”
賀淵淡淡道:“怎樣才能將這個計劃順利實施,這就需要各位群策群力了。”
一句話瞬間堵住所有人的嘴。
“你們先商議,回去之後也好好想一想。”賀淵扔下一句話就起身走人,留下一地官員呆若木雞。
這件事在小朝堂上醞釀了許久,反對的人越來越少,大家似乎也漸漸開始期待這條新舉措將要帶來的變化,到後來一眾官員配合賀淵將措施進行細化,最終新政還是頒布出來了。
這次貼出的告示與以往大不相同,每行字上麵都有標注拚音,旁邊站著的人也不再逐字逐句地念,隻在大家有疑問的時候出聲解釋,一時間城門口圍觀的人都擠著往前看,一個個都興致勃勃地參照著拚音緩慢讀出聲。
因每個人都想上前讀一遍,燕王府又趕緊派人多貼了幾張告示,同時將準備好的傳單分發到百姓手中。
這種在現代爛大街到讓人厭惡的宣傳手段放到古代卻非常有效,尤其是青州這種學習氣氛正濃的地方,每個人看到傳單都恨不得主動討要,回去之後一家老小都看一看讀一讀,有孩子的人家還督促孩子拿著樹枝在地上照著傳單學寫字,這樣一份傳單對於家中沒有任何筆墨書籍的普通百姓而言竟成了一筆寶貴的財富。
這結果讓賀淵有些意外,他剛來這個世界時帶著冷漠旁觀甚至俯視的角度,有了薛雲舟和孩子之後才生出牽掛,如今看著這些淳樸的百姓,他又生出幾分喜歡,頭一回真正發自內心地想要改變這個世界。
告示貼出來,雖然全城都在討論,卻沒有一個匠人前來應征,據探子回報,這些天許多匠人都生出了心思,奈何家族或師門的規矩擺在那兒,一旦有人表現出想要應征的苗頭,馬上就是一陣內部爭論。
賀淵耐心等待了好些天,終於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不過這第一個應征者讓賀淵有些失望,此人是個編籮筐的,但他編出來的籮筐除了實用就是實用,稍微手巧一點的琢磨琢磨都能做,而且很多家庭都是自己編籮筐,根本不需要買,此人的技藝想要發光發熱實在有難度。
遭到拒絕,這個人倒也沒有失落,他搓著手小心翼翼道:“我……我其實就是來探個虛實……要是學校真的需要編籮筐的……先生,我祖父可以過來試試,他編的籮筐特別好看,想要什麽花色就能編出什麽花色。”
他對“老師”這個名詞暫時還有些難以接受,仍然習慣性說成“先生”。
接待他的人點點頭:“你可以讓你祖父過來試試,不過……他身子如何?”
此人連連點頭:“身子很硬朗,還能種地呢!”
到第二天,此人果然帶著他的祖父過來了,一通考量過後,新編的籮筐被送到賀淵與薛雲舟的麵前,兩人研究了一會兒,給老人出了個難題:一張康氏隨手畫出來的繡花的花樣子,不複雜,但對於編織籮筐來說絕對不簡單。
他們以為會把老人難住,畢竟編籮筐再精細也細不過繡花,可沒想到老人回去研究了幾天,竟然真的編出來了,那上麵的花紋雖比不上花樣子精細,卻也足夠傳神了。
薛雲舟一拍桌子:“高手在民間!就他了!”
於是,“雲舟技校”招到了第一名技術老師,燕王府官職名單上添了一個名字:趙三喜。
接下來就是為這個專業招生了,考慮到流民中有許多腿腳不便之人,招生公告中特別強調了一點:優先接受殘疾者報名,學費視情況有相應減免。
那些腿腳不便的普通百姓,一來沒有文化,二來不能勞作,幾乎成了家裏的負擔,脆弱的人甚至都得了抑鬱症,現在陡然看見一條生路擺在麵前,激動得嚎啕大哭,家裏人也都高興得不行,立刻就帶著人來報名了。
“籮筐專業”很快就開課了,這專業名聽著搞笑,可看著那些殘疾人瞪著眼豎起耳認真上課的模樣,任誰都無法不動容。
趙三喜當官與籮筐專業的開課引起了全城轟動,更多的匠人蠢蠢欲動,燕王府再考驗擇選這些匠人的同時,又開始安排建立籮筐工廠的事宜。
這個工廠自然不能和現代化工廠的規模相比,其本質還是個手工作坊,但因為有商人的經營與南來北往的牽線,這個作坊比家庭作坊的規模要大上許多,也專業許多。
商人天生就有敏銳的嗅覺,幾乎不用燕王府怎麽動員,早在“匠人為官”的新政剛擺上台麵的時候,就有商人盯上了其中潛在的商機,並且在與燕王府打過招呼之後得了一批新穎的樣品,迅速投入準備工作,等那些學生拿到證書畢業之後,現成的工廠與早已打通的銷路就在等著他們了。
畢業生們激動得大哭,紛紛對趙三喜與燕王府磕頭謝恩,他們如今才學了個皮毛,卻已經能養活自己了,畢業後他們還會繼續向趙三喜請教,將來技術越來越精湛,日子也就會越過越好。
工廠一開工,趙三喜又兼任了技術顧問,在第一批成品賣出去之後,他同樣激動得老淚縱橫,拿著分紅哭得稀裏嘩啦,以前編個籮筐無非就是周圍的不會編的人買回去用用,沒有誰稀罕上麵的花樣,他編那些花樣也僅僅是自娛自樂,沒想到還能有獲得如此豐厚回報的一天。
他覺得自己又當官又當先生又當什麽顧問,不多做點貢獻實在是心中難安,於是又開始琢磨編織點新的東西,什麽席子啊,簾子啊,箱籠啊,燈罩啊,想到什麽就研究什麽。
於是,籮筐廠在他的技術指導下開始漸漸向工藝品廠轉型。
有了趙三喜和籮筐廠的成功,那些觀望的匠人再也坐不住了,當初受到冷遇的新政陡然火爆起來,薛雲舟又忙成了陀螺。(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