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就是吃個藥麽,這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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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那後生瞧著程野一副鄉野村夫模樣,裸著膀子,頭發亂糟糟的,穿著還沒自己像樣,自也猜得透他的身份,隻當是不知哪裏來的乞丐,找自己尋開心,也懶得理會,爬起來拍拍土,準備離開。

    程野看這後生雖然病懨懨的,眉宇間卻有一絲倔強,不似普通討飯的,尤其是一路目睹偷肉餅那一幕,若不是身有聵恙,還真叫這小子跑了。

    這還真是個有趣的賊。

    “你不要藥麽?”

    程野提高了一些嗓門,依舊笑嘻嘻的瞧著那人。

    那後生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厭煩的盯著程野,換了一副不耐煩的口吻。

    “你跟著我做什麽?”

    “你不是生病了麽?”程野的熱心與他的外表著實有些不同,難免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他不由得笑出聲,“我有藥。”

    那後生皺起眉頭,狐疑的瞧了程野半天,最後吐了句:“野哉!”

    那是孔夫子指責其弟子子路的一句話,意指不懂事,沒見識,簡單說就是罵人不吐髒字。

    程野不以為然,聳聳肩,繼續推銷自己的產品。

    “你臉色浮白,體虛發熱,再不治,悔之晚矣。”

    那後生終於忍不住了,坐在地上也不走了,仰著頭和程野理論起來。

    “自古醫者辨草識方,雲遊坐堂,哪有你這般打扮,瘋瘋癲癲,吊兒郎當,真當世人疾苦,不辨真偽?此番岐黃不岐黃,青囊不青囊,隻是貽笑大方,聖人訓,醫者,是乃仁術也,還是放過在下吧。”

    這文縐縐的程野倒也聽了個大概,隻是沒想到這後生竟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人,還曉得孔孟之道,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一番好意竟讓人誤以為是雞鳴狗盜的騙徒,好一陣尷尬。

    說來其實也不難理解,這個年代但凡看得起病的無不是城中名門望族,普通百姓也隻能求個偏方抓些草藥,再加上醫師稀少,良莠不齊,真有靈藥隻怕是賣出個天價,又怎會找一個乞丐行善?

    如此不是尋開心又是什麽?

    “你是信不過在下?”

    程野猜到了那人的心思,由衷地問道。

    “當然信不過。”

    那後生倒也坦白,笑道:“我是賊,你是騙,咱們倒是同路。”

    程野被問得哭笑不得,這後生自己當賊也就罷了,還要拉一個墊背的,真是人心不古。他也學著那人的樣子坐在地上,指天指地,又指指那後生,道:“天地可鑒,你身上除了那幾個肉餅大概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我騙你有何意義?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我哪知道?”後生有樣學樣,也指指天指指地,搖頭道:“天下之事又豈是我能猜到的?”

    這人真是絕了,吃個藥都這麽費勁兒。

    程野道:“凡竊者,必有所圖,你我素味平生,互不相識,隻是一麵之緣,我圖什麽?無外乎積德行善而已。”

    “那可不好說。”後生拾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又反複擦掉,然後盯著程野笑道:“天下之人,有盜珠的,亦有竊國的,更有欺世盜名的,偌大的天下已是如此難以捉摸,何況是小小的人心,猜不透,看不明。”

    那後生神情自若,與之前挨打時的倔強又是判若兩人,程野恍惚間覺得他更像是個書生,一個揮斥方遒的意氣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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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這藥吃與不吃才是當務之急。

    眼見天色不早了,三日之約怕是有些夠嗆,程野心裏哪能不急?

    他打算和眼前這人磕到底,今兒就和你杠上了,這藥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由不得你。

    “大兄弟,我不是和你逞口舌之爭的,你有風寒,我有靈藥,吃則生,不吃則死,你又何苦為難自己?這天下之事變幻莫測,可眼前之事卻一目了然,這藥就放在你麵前,吃了又有何妨?”

    程野將早就撰在手裏的阿司匹林悄悄用野草包成一個小團,擺在兩人之間,他可不能讓人看到阿司匹林的真正樣子,那種奇怪的白色藥片看著就不像好東西,何況神秘感也是必不可少的。

    沒想到這話反而讓那後生生了反意。

    他“哼”了聲,笑道:“區區賤命,不勞先生費心,這風寒又不是不治之症,你若真有心就看看這天下頑疾,這眾生疾苦,總勝過取笑在下來得暢快,我雖是一個賊子,也隻會挑有富餘的下手,你又何必執迷於我這身無錙銖之人,這仙藥若真如你所說,城內自有求藥之人,我更在乎懷中的肉餅,更何況生死有命,我就是病死了也怨不得你,不吃又有何妨?”

    得,說了半天還是當自己是騙子,也真是難為這娃了,還坐下來聊這麽久,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就動手打人了。

    程野沒有識人的本事,但隱隱有種感覺,此人胸懷大誌,絕不是當乞丐的命,如若時機得當,定會一飛衝天。

    不過程野此時更關心的是如何讓他把藥吃下去,自己費了半天口舌,絕不能前功盡棄。

    程野有個疑問:“你為何總覺得我是個騙子?”

    “你看我像壞人麽?”後生道。

    程野搖搖頭。

    “可我是個賊,你也看到了,就在剛剛,我還搶了人家的肉餅。”

    那後生道:“我不懂歧黃之術,可也知道草藥有方,查看還需望聞問切,藥草更需煎熬,你既非開方之人,身上又無煎藥之味,難道還是黃老之術不成?”

    “有些時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有些時候看到的一定是真的。”

    原來如此,自己這身行頭確實不像個坐堂的。

    程野實在是無語了,這個人還真能說,怎麽說還都是自己有理,這要放在當代社會,一定會活躍在各個辯論場所,他毫不懷疑那人坐下來和自己說了這麽久一定不是因為自己坑蒙拐騙,完全是那人憋得太久了,發牢騷而已。

    程野看著那人,很認真的道:“你就打算這麽熬著?有藥也不吃?”

    “反正也死不了,再說了,有錢我也不會去偷了。”

    “我這藥又不要錢。”

    “裏麵包著什麽?”那後生賊兮兮的一笑,“牛糞還是羊糞,我以前也這麽玩過,被耍的人總會‘嗷嗷’大叫,我能樂一天。”

    程野腦袋要炸了,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聽勸的人,罷了,難道還要跪下求他不成?

    那後生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臉色通紅,擺擺手道:“天色晚了,我也該走了。”

    話音剛落,人還沒走出兩步,就一頭栽倒下來,程野眼疾手快,趕忙扶住,這一查看,不得了,身上滾燙,虧得還能硬生生聊這麽久。

    程野掰開那後生的嘴,將阿司匹林塞進去,一磕下巴,咽了下去。

    “嘿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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