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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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成都回來之後,岑溪就忙了起來,她打電話跟陳艾彌約定了星期五商討初步方案,於是整顆心思都繞著那個酒會方案轉,一大早就去咖啡館,晚上打烊才回來。可是阮少棠卻少見的清閑了起來,說是清閑,她也不知道他白天在做什麽,工作忙不忙,隻是他每晚都回來,一時間像是又回到了曾經那一陣幾乎天天來的日子,像回家似的。而且他對她也像是有哪裏不一樣了,像是重新有了莫大的興趣,也回到了當初那種食髓知味隻顧享樂的昏君之氣,每天晚上都不知疲倦地折騰不休。她應接不暇,隻想他什麽時候一甩手離去,她好重新擁有自己的大床,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可是想來想去,也隻能怪自己。

    那天在古鎮上,他沉默了很久,有一瞬間她都以為他要氣得拂袖而去了,可是他最後隻是遊興全無,意興闌珊地帶她回了成都。車子經過琴台路,他讓司機停車,下車後,她跟著他走完了一整條琴台路。他還在朝前走,她腳疼了,隻是努力跟上他的腳步。終於到了寬窄巷子,也許他也累了,隨便進了一家甜品店坐下休息。

    他們那天是晚班飛機,回來都十二點多了。她又累又困,簡單洗漱一番就躺上了自己臥室的大床睡覺,隱隱約約中還聽見了洗手間有水聲響起。阮少棠素來紳士做派十足,講究女士優先,她抗拒和他一起洗澡,很久之前有一回他興趣濃厚把她拉進了浴缸,她慌亂無措中拚命推開了他,顫著聲音說自己去用客臥的洗手間,他當時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在她悲哀地放棄了最後那一點可以保留的東西,惶恐不安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時,他突然一把拉下她的手,一言不發從浴缸裏頭起身,就那樣濕漉漉走出了浴室。第二天早上,她才知道他的下巴被她掙紮時劃出了一道口子,還是在走廊不期而遇她猛然抬頭見著的,斜斜的一道指甲印直到嘴角,煞是醒目,她怔了一下,他依然一言不發地從她身邊走過去。那天他連早餐都沒吃,下樓就離開了,然後總有大半個月沒有來。

    後來他大概被徹底掃了興,每回過來都獨自洗澡,遇著時間晚,兩個人都要洗澡,他也總是讓她先去浴室。

    岑溪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他掀開被子躺了進來,滿身剛剛洗完澡後的清涼氣味,她微微縮了一下身體,他從身後貼上來吻她的脖子,她聞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氣,他們用的是同樣的沐浴露,本來是他慣用的品牌,她住進來後也跟著用,清淡而樸素的植物香氣,非常好聞,非常舒服。她在熟悉而親切的香氣裏都要睡著了,他卻在她耳畔嗡嗡吵:“我床上床單是怎麽回事?”

    她睡意朦朧,隻是在枕畔呢喃:“什麽床單?”

    他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床單上有紅酒,你那天躺在我床上喝酒?”

    岑溪吃痛,這一下清醒了過來,記起來是那天晚上她故意潑的紅酒,第二天她特意交代了芬姨不要換床單,想要留著等他回來,他喜歡看她換床單,她就再在他麵前換一次,隻期望那樣他能夠舒坦一點,消消氣。

    她困倦極了,怕他不高興,安撫他說:“你先在這裏睡吧,明天我再給你換。”

    可是阮少棠哪裏是睡覺就能安撫的,直到他扳過她的身體,俯身壓下來,非常纏綿地吻她,意圖明顯地咬著她的嘴唇,她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單純地隻是在她的床上睡覺。

    岑溪還全身酸痛,簡直欲哭無淚,隻怪自己自作自受,輕輕推了他兩下:“這麽晚了,我明天還有事……”

    他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聲音裏是濃烈的不滿:“你能有什麽事,難道我沒事?”

    她不敢再推拒了,這時候的他霸道蠻橫,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隻能讓他為所欲為。

    結果第二天她忙著酒會方案,回去晚了又忘了換床單,直到他洗完澡走進她的臥室,她才鬱悶地記起來。

    這樣一連幾天,岑溪實在是疲於應付了,阮少棠精力好,在床上又從來不許她偷懶,她想閉著眼睛眯一會兒都不行,他不滿足了她就不能睡覺。這天和陳艾彌談定了酒會方案,她鬆懈下來,早早就從咖啡館回來了,惦記著今晚如論如何要把他的床單換了。

    阮少棠卻比她還早,她走進客廳時,他坐在沙發上看文件,抬頭瞥了一眼她,又低頭回到了文件上。她看他那麽專注,放輕腳步拐去了廚房。

    廚房裏正是一派熱火朝天,阮少棠隻要在這裏吃飯就沒有不豐盛的,而且他又挑嘴,隻要有一點點味道不對就能吃出來,大廚福叔也是那位老管家帶來的,擁有中西廚師頂級資格證,連滿漢全席都做得出來,每回他來了還是全力以赴,戰戰兢兢。

    芬姨看見她回來了,笑眯眯地讓她去客廳坐一會兒,說很快就開飯了。岑溪記起來了那道鵝肝炒飯,但是晚餐已經有了一道煎鵝肝,廚房沒有新鮮鵝肝了,她隻得作罷,等阮少棠哪天想起來要吃再說。

    阮少棠沒有想起鵝肝吃飯,卻又興致十分好要喝酒佐餐,還沒開飯就要她去挑一瓶酒來。他那回帶過來的紅酒隻剩下兩瓶了,她隨手拿了一瓶,然而他隻看了一眼,卻說:“我記得有支i,去換那個來吧。”

    岑溪心裏一緊,自己都感覺一顆心在突突跳,有了項鏈那回事,她哪裏敢老實說賣了,支支吾吾說:“那個……我喝了。”

    他瞥了她一眼:“我床上的就是?”

    她低頭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

    他卻沒好氣:“你個敗家女,不能喝還要糟蹋我的酒!”

    她咕噥:“你說了那幾瓶酒都是我的。”

    “我說的這你就一直記得!去換那支petrus來。

    岑溪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這麽挑酒,明明要她去拿,卻又挑三揀四,下意識就要聽話去拿,可是接過他手裏的酒時卻記起來她那天晚上喝的就是petrus。她簡直想找個地洞先躲一躲,可是哪裏有地洞,阮少棠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大約非常不滿她喝了他的頂級i。她隻得縮回手,硬著頭皮說:“那個我也喝了。”

    這下阮少棠有點不可置信:“你一個人喝了兩瓶酒?”

    岑溪默默低頭。他瞥了她一眼,卻沒再罵她,一邊開酒,一邊問她:“味道怎麽樣?哪支好喝?”

    她哪裏知道,隻能繼續含糊其辭:“蠻好的。”

    阮少棠又瞥了她一眼,起初他以為她是因為喝了酒而心虛,她膽子本來就小,看她可憐兮兮的,隻是兩瓶酒而已,她醉成那樣了,連他床單上都是酒,她可能也沒喝多少進肚子,他已經要作罷了。可是這一眼他感覺出來了不對勁,她的膽子說小是小,可卻是被他逼得不得不小心翼翼,不過是在他麵前做樣子而已,她真正的膽子可不小,連他的項鏈都敢賣。他突然冷下臉來:“你給我說實話,那支i去哪兒了?”

    岑溪被他嚇得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瞞下去了,可實在又怕他發怒,看他一眼,怯怯地說:“我說了你別生氣……”

    “你說不說?”

    “我……我賣了,咖啡館有客人要喝,我就拿去賣了。”

    阮少棠臉色陰晴不定,她的膽子是真的大。他籲了一口氣,好一會兒後才問:“賣了多少錢?”

    岑溪老老實實說:“三萬,你扣我這個月錢吧。”

    阮少棠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榆木腦袋!”

    岑溪默然不語,他罵她總比發怒好,她寧願他多罵幾聲息怒。

    “我買的多少錢你知道麽?”

    她還傻兮兮地問:“不是三四萬麽?”

    阮少棠冷笑一聲:“你這個月賠本了,就你這個榆木腦袋,你那個咖啡館永遠都不會賺錢的。”

    整個晚餐時間,他都冷著臉。岑溪默默吃飯,連咀嚼都不敢用力,細嚼慢咽,唯恐發出了一點聲音惹怒他。那瓶佐餐酒開了,他也沒浪費,自斟自飲一個人把一瓶酒喝了,她眼角餘光見他一杯一杯喝酒,像借酒澆怒似的。他的食欲也大增,吃得都比平時多,可又慢條斯理,用餐氣質十足,她吃飽了也不敢放下餐具先離開餐廳,隻能食不知味地一點一點朝嘴裏塞,一直等到他放下餐具扔下她離開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阮少棠進了書房,芬姨讓她送一杯茶進去,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接過了那杯茶送進去了。他仍舊在看文件,她輕輕放下茶杯,柔聲說:“我以後再也不一個人喝酒了,也不賣你的酒了。”

    他沒搭理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膽子大了一點,繼續說:“我的咖啡館下個月就會賺錢了,等賺錢了我給你買一瓶i,你不要生氣了。”

    他冷冷說:“就靠你那個畫廊酒會?”

    岑溪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抬頭得意地說:“那是星空畫廊的開幕酒會,這個酒會過後,我的咖啡館的生意肯定會好起來的,以後你去了也隻能給你搭一張桌子。”

    阮少棠嗤笑一聲:“哦,不是說生意不好麽?那個星空畫廊還找上你們?你就知道這個酒會過後你那咖啡館的生意一定會好?我說你不會賺錢就是不會賺錢。”

    岑溪覺得自己真是豬油蒙心了,這個男人從來就沒希望她的咖啡館生意好過,她跟他說什麽!她恨恨地扭頭就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