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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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勇可來過鳶尾山莊?”
拓拔勇?甫祁心裏一緊,難不成是他殺了穆喜脈?
身為異族人的拓拔勇怎會無緣無故的殺人,也許是因為穆喜脈的身份著實不是一個四處漂泊無依的江湖女子,也許是因為……
甫祁在腦海裏搜尋著近些時日來往鳶尾山莊的江湖人士,果然,記憶中拓拔勇確實曾經出現過一次,他來鳶尾山莊,除了禮節性拜會莊主月震天,真正目的自然是為了見月震海。
“回少莊主,確實來過,算起來也就是穆姑娘失蹤前兩天的時間,不過似乎看起來有些匆忙,當時我不過是偶然撞見了他的背影。”
月明軒不語,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似乎是在深思什麽事情。
一條條來之容易的線索,總覺得太過巧合,反倒使一切看起來不那麽簡單了。
月明軒是想迫不及待的找到殺害穆喜脈的凶手,為穆喜脈報仇,隻可惜,一向冷靜明睿的他,卻也不會因為迫不及待而亂了陣腳,辨別不了是非。
他明白他那二叔不會蠢到想用這種方式來打擊自己,使得他一蹶不振,從而給他可趁之機,為了這種不可能達到的目的而殺了穆喜脈,想必他更願意沉匿起來悉心完成他的野心。
月震海一向做事周密,這麽久都還未找到他勾結朝廷之人的證據,顯而易見,不會是一個接二連三暴露自己的人,不過一夜,已經有兩處線索將凶手指向了月震海,看起來順理成章,卻是漏洞百出。
巧合,若不是精心設計,也就成不了巧合一說。
如此一來,月明軒的心裏已然明白了什麽。
見月明軒臉色森冷,甫祁心裏何嚐沒有諸多疑問,不過也就是疑惑猜想罷了,自然不好開口說出來。
屋裏一片沉默,氣氛壓抑了許久,終於開口了。
“有人刻意給兩道線索,一道將我們的視線指向殺人凶手,而另一道則是找到始作俑者的有理憑據,若不好好利用,豈不是白費了始作俑者的心思?”
“少莊主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將我們的視線引向二老爺?”
“……既然如此,何不將計就計?”月明軒墨色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狡詐陰冷的寒光,心裏已然有了打算。
其實偌大的鳶尾山莊,能有如此能力的,根本不必多想……
鳶尾山莊對麵的山上,新墳初立,墓碑上三個字格外的刺眼醒目。
在外人的眼裏,穆喜脈作為一個來曆身份不明的江湖女子,能夠由莊主親自下令,安排她的後事,也算是一項天大的殊榮了。
隻可惜,福薄命短,無福消受,這些日子暗地裏不知道多少人感歎過這件事。
在月明軒看來,其實福薄的不是穆喜脈,而是他自己,他本是冷漠不喜與人親近的性子,幾乎覺得人心險惡醜陋,若不是遇到穆喜脈,他也不會發現自己心底柔軟的地方,也不會有這輩子以來最快樂意義的時光。
老天果然殘忍,一次次將他所愛的人從身邊搶走,一點餘地都不留。
眼看著就要到穆喜脈墳地處去了,月明軒隻覺得胸口處疼痛著,越來越疼,幾乎快要不能呼吸,幽黑的眸子淒冷著,往日修長挺拔的身形置身於崎嶇頹禿的山路上,格外的孤獨渺小起來。
原以為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不再害怕親眼見到事實的那一刻,沒想到他倒是高估自己了。
隻是,不管怕與不怕,總有一天是要來的。
“穆喜脈”墳前,月俊傑已經坐了整整兩個時辰,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酒,卻還是清醒著。
這個時候,他再也不需要掩飾什麽,酒喝的多了,心裏隱藏的許多話總算有了開口的勇氣。
“喜脈,你是不是會怪二哥,這麽久才來看你?嗬,二哥錯了,來,二哥敬你一杯算是賠罪了。”
話音剛落,又是一杯酒下肚。
往日溫文爾雅、意氣風發的鳶尾山莊二公子,現在,不過是一個借酒澆愁、形容憔悴心裏苦悶的人罷了。
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月俊傑帶來的一大壺酒已經快要見底,不僅愁緒沒有絲毫減少,反倒越來越清醒起來。
越清醒,心裏的苦澀悲痛也就越是折磨人。
看著眼前那冰冷蒼涼的墳堆,曾經那個伶俐灑脫、笑麵如花的女子卻永久的躺在地下,整日裏與黑暗泥土作伴,其中的冷清和寂寞可想而知,他的心就隱隱的作痛。
“你孤身一人躺在這山上,定是冷清的很吧,二哥記得喜脈你最是安定不下來,喜歡熱鬧,可如今,在地下一定無聊的緊……冰冷黑暗的地下,你怕嗎?”
月俊傑修長的手指蒼白著撫過石碑,淡淡的語氣裏滿是悲傷,比起自言自語來,其實更像是在對著墓碑訴說心裏的感覺和想法。
隻可惜,無論他怎麽說,怎麽喊,與他回應的,不過隻是滿山的沉默和冷清罷了。
“你一定不怕,對不對?”
緊接著又是滿滿的一杯酒,隻不過這次月俊傑自己沒有喝,而是全數倒在了地上,也算是敬了穆喜脈了,隻見他一把將酒杯扔了出去,沒來由的突然臉色便暴躁了起來,像是有著滿身的怨氣和怒意一般。
月俊傑向來不喜喝酒,這一次算是平身第一次如此放縱自己,卻沒想到是在如此的情境之下。
他笑著,卻是極其苦澀又嘲諷的苦笑。
“喜脈,若向你表明心意的是我,你會答應嗎?二哥,嗬,哈哈,在你的心裏,是不是我……隻是你的二哥?”
“……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一開始我隻是……後來,後來我卻發現自己對你,已經不可自拔,不知不覺,你已經在我心裏占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隻可惜我卻不能像明軒那般,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若是……”
月明軒動情的說著,不知不覺眼睛便紅了一圈兒。
是啊,許多時候,他隻能選擇偽裝,就如同他明明心機深沉,這麽多年以來,卻總是人前偽裝的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明明不甘心一輩子屈居於鑄劍閣,這麽多年以來,一般的生活卻是與銅鐵劍柄為伴,還要裝作一副毫無怨言的樣子。
分明對月明軒恨得要死,卻依舊表現的雲淡風輕。
同樣是鳶尾山莊月氏一族的人,他與月明軒的命運從一出生便注定了天差地別,可是他不甘心,從來都不甘心!
所以他的心裏其實是對月明軒是怨恨嫉妒著的,有時候卻又羨慕,羨慕月明軒從來做事都不用顧及那麽多,隨心所欲……羨慕月明軒喜歡一個人,便能得到,而他呢,心裏隱忍,對外隱瞞否認,就連心愛之人死了,祭奠也要偷偷摸摸,如此可悲……
月俊傑心裏無數次的想象過,若他沒有刻意隱瞞自己,一切是不是會與現在完全不同,隻可惜,想象永遠是想象,越是想象,越是徒增心裏的後悔罷了。
隱瞞了那麽久,如今物是人非,心裏滋味可想而知。
“喜脈,若我說……我喜歡你,你會相信嗎……”
“你騙了她那麽久,還指望她相信你?”
清冷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倒是讓月俊傑有瞬間的晃神,隻不過他倒也沒有醉的神誌不清,分不清楚來人是誰。
月明軒不過剛剛上來,遠遠的便聽見了月俊傑的話。
“你來了。”月俊傑緩緩起身,臉上絲毫沒有被撞破秘密的尷尬和躲閃的神色,眼裏明明寒冷若冰,臉上卻是似笑非笑,帶著幾分挑釁的神色。
月明軒瞥了一眼渾身酒氣的月俊傑,冷冷的說道,“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當初你有意接近喜脈,不過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她已經不在了,你也不需要再如此假惺惺,我想她一定也不願意看見你,你說呢?”
“嗬,願不願意看見我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至於你,倒是終於有勇氣來看她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永遠都不敢來這地方,畢竟……若不是你,她也不會死,不是嗎?”
月俊傑臉上笑意越發的猖狂起來,原本寂靜冷清的山間,氣氛不知不覺已經緊張了許多。
月明軒眼神陡然沉了下去,盡管腳下的步子微微的頓了一頓,下一瞬便已經裝作無事一般,隻是無論他再怎麽克製,幽冷刻骨的神色和青筋暴起的拳頭,已經可以說明他此時心裏的感覺了。
盡管穆喜脈的墓碑被月俊傑的身影擋的嚴嚴實實,墳堆卻是清清楚楚的可以看見,穆喜脈是真的死了,死了……
一路上來,盡管心裏再怎麽隱隱作痛,都不及此時親眼目睹眼前冷冰冰的黃土堆刺激來的大,月明軒臉色煞白,渾身都再微微的顫抖著,若不是因為月俊傑在,隻怕他早已經控製不住。
“若不是我,她不會死?喜脈,你可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你才要如此報複我?”
看著眼前的黃土堆,月明軒胸口處撕裂一般的疼痛,月俊傑的話無疑是在他早已經遍體鱗傷的心裏狠狠的捅了一刀子,不見傷口,卻疼的撕心裂肺,快要窒息過去。
可是,他月俊傑有什麽資格這樣說,又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