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出來。

    她下了樓，回到大廳。

    電視裏放著最近熱播的綜藝節目，聲音很大，滿屋子裏都是主持人和嘉賓們歡樂的笑聲。

    可慕然笑不出來。

    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時間，十點半了。

    沒有信息，也沒有電話。

    慕然閉了閉眼睛。

    從回家等到現在，那個男人還沒有回家。

    不是去醫院看望陳可人嗎？看了幾個小時，還看不夠？

    她輕輕地咬著唇，心裏憋悶的難受。

    盯著屏幕上還在大笑不已的節目，盯了一會，這才拿起遙控器，按下了靜音。

    慕然垂下眼簾，看著掌心攥緊的手機，指尖緊了緊。

    想了想，她下定了決心，劃動屏幕。

    撥通後，那邊響了一聲，被迅速掐斷。

    慕然臉色微沉，又撥了一遍，又被迅速的掐斷。

    慕然來了氣，說好的馬上回家，說好的她會一直等他，現在居然直接掛她電話了？

    她怒火衝天，再次撥號，那頭卻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媽噠！關機？

    那個老混蛋掛她電話，居然還敢給她關機？

    是怕她打擾到他和陳可人？

    望著手機屏幕漸漸地黑了下去，她的心，也漸漸地沉了下去。

    她想衝動的去醫院，去找那個男人，去看看他和陳可人究竟在做什麽。

    可是……想到白天她提出陪他一起看望陳可人時，他毫不猶豫的拒絕。

    這個想法，還沒付出行動，就徹底從腦海裏抹去了。

    更何況……去了醫院，或許就徹底的完了。

    她失笑，堅強如她，什麽時候也染上了鴕鳥精神的惡習？

    龍澤說，穆琳比陳可人重要。

    那麽比穆琳重要的她，不該是比陳可人重要嗎？

    為什麽……她反而覺得自己，好像輸給了陳可人？

    慕然甩甩腦袋，將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出腦後。

    將電視聲音打開，繼續食不知味的看著。

    ……

    醫院，高級病房區。

    顧南琛坐在沙發上，他的視線正對麵，是剛被哄睡的陳可人。

    床上的人兒，不似往日濃妝豔抹，素淨的小臉，略顯蒼白，沒有往日張揚的冷豔，顯得平和溫順不少。

    卷翹的眼睫上，還沾染著濕潤。

    即便在睡夢中，她細細的柳眉也時不時的擰起。

    顧南琛目光沉沉的凝視著陳可人，眉峰緊蹙，神色複雜。

    靜默了一會，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小妻子還在家裏等他。

    顧南琛甚至能想象得出，家中小妻子此時炸毛的樣子。

    想到慕然，顧南琛緊蹙的眉宇鬆了鬆，

    他起身，邁動大長腿，一邊往外走，一邊摸手機，卻摸了個空。

    腳步一頓，顧南琛擰緊了眉，思索了會，目光落在了病床旁，果然在床頭的桌麵上，看到他的手機。

    他微眯了眼，步至床邊，將手機拿起。

    手機關了機，他斜睨了眼陳可人，麵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開了機，手機還有半格電。

    看了眼通話記錄，沒有慕然的名字。

    男人薄唇似笑非笑的勾了勾，撥了小妻子的電話。

    小妻子的手機是關機狀態。

    他將手機塞入口袋，走出了病房，輕聲將病房門帶上。

    一直守在門外的經紀人王妍迎上來：“顧總，您要走了嗎？”

    “嗯。”顧南琛淡淡地應了聲，從她身邊走過去。

    “顧總……”王妍硬著頭皮，攔住了顧南琛的去路，“可人一定希望您陪著她。”

    說著，王妍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了眼顧南琛的臉色。

    見他麵無表情，連個餘光都沒給她，王妍心裏更加緊張：“顧總，從昨天開始，可人就沒有睡過，即便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她一醒來，就一個人蜷縮在病床上，隻有您……隻有您才能讓可人安穩的睡覺！”

    顧南琛腳步頓住。

    “可人今天狀態好不容易好了一點，多虧顧總您陪著。如果顧總現在離開，可人醒來看不見您，她又變成昨天那樣……”王妍捂著嘴，哽咽出聲。

    “顧總，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可為了可人，我求求您……就陪她一晚，就一晚！”

    顧南琛敏銳的眼睛，冷冷地掃了眼王妍：“我會安排醫生隨時看守，醒來給我電話。”

    “顧總……”

    那冰冷的視線，令王妍渾身一顫，驚恐的低垂下頭。

    她知道，顧南琛是執意要回去。

    不敢再攔，王妍讓了路。

    顧南琛走了幾步，突然病房裏爆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南琛……南琛！你在哪裏，南琛，他們過來了！不要，南琛……”

    那淒厲尖銳的慘叫聲，令人頭皮發麻。

    顧南琛的俊逸的臉龐頓時暗沉。

    “可人……可人！”王妍臉色慘白，急急地往病房衝去。

    一道身影飛速的越過她，快步走入病房，“去叫醫生！”

    顧南琛進了病房，就見病床上的女人，渾身抽搐顫抖著，雙手死死的攥著被子，不停的撕扯。

    極盡蒼白的小臉，已經扭曲猙獰，滿臉驚恐害怕。

    喉嚨裏不斷的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無法克製的恐懼。

    “南琛……南琛……求你救我，救我……”

    “不要！不要……不要殺他，好！我聽話……我聽話……你們想做什麽都可以，不要殺他！”

    那淒慘破碎的聲音，刺痛了顧南琛的心。

    這一聲聲絕望的淒厲聲，和四年前的一幕，重合。

    顧南琛渾身僵硬，機械般的走向了陳可人，將她抱入懷中，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可人，我在這裏……我沒事，沒事……”

    懷中女人不斷的掙紮，掙紮，捶打著顧南琛。

    一時喚著求著顧南琛來救她，一時又低聲呢喃自己會聽話。

    顧南琛柔聲的安撫，一遍遍，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同一句話。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懷中女人慢慢的平靜下來，淒厲慘叫化作一聲聲低聲啜泣。

    “醒了就好。”見陳可人睜著淚眼朦朧的眼睛，顧南琛輕輕地拍著她纖細的背，“知道自己在哪裏，知道我是誰嗎？”

    陳可人雙臂抱著他的腰，鼻息間都是顧南琛的味道，將她的心填滿。

    她喊得沙啞的聲音還在顫抖：“知道，我知道。”

    “沒事了。”顧南琛摸了摸她的頭，解開腰間緊箍著的手。

    正要起身，女人摟他摟的更緊，那沙啞嗓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南琛不要走……不要走，留下來陪我，我害怕……”

    顧南琛拍了拍她的手背，放軟語氣：“我不走，我給你倒杯水，潤潤嗓子。”

    陳可人身體僵了僵，鬆了手，抬起布滿淚痕的臉，像極了一個被遺棄的小孩：“真的不走？”

    顧南琛看著她的眼神驀地一閃，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另一張甜美精致的小臉。

    小妻子現在在家，會不會也露出這樣的表情？

    會不會怪他現在還沒有回家？

    “南琛，對不起，都怪我不好……”見他一時不說話，陳可人的心情忐忑，小心翼翼的握上他的手腕。

    顧南琛回過神，朝她勾了勾唇：“不怪你。”

    “我明明知道我樹敵太多，還任性的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才讓那些人有機可趁……”

    陳可人雙手捂住臉：“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來了，我真的以為我走出來了……直到昨天，我才發現，我一輩子的黑暗，我永遠走不出來……”

    顧南琛倒了杯水，回到床邊，將她兩隻手拉下，握在掌心裏：“不要再想了，我在，沒人能再傷害你。”

    他輕撫著陳可人的臉，將水杯湊到她唇邊，一點一點的喂著她。

    陳可人雙眸含淚，顧南琛親自喂她喝水的舉動，讓她淚水滴落的更加洶湧。

    一杯水飲盡，顧南琛將杯子擱在一旁。

    向來冷豔的女人，即便在他麵前，也極少讓他看到她柔弱一麵的女人，此時卻是麵色蒼白，那種無助，毫無依靠的表情，狠狠地戳痛了顧南琛的心。

    他闔上雙眸。

    何止是陳可人無法從四年前的陰影走出來。

    就連他……也無法徹底從四年前走出來。

    他伸長手臂，環緊了陳可人，聲音低啞：“可人，是我對不起你……”

    如果不是他，陳可人如今就會有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這輩子，他最愧對的人，就是陳可人。

    “南琛……”陳可人哽咽，依偎在顧南琛的懷裏，滿心滿足。

    等陳可人的情緒平穩下來，顧南琛拿著紙巾替她擦眼淚：“可人，冷靜下來了嗎？我……”

    女人神情陡然沉了下來，漂亮的眼睛充滿了惶恐和不安，她雙手抓緊了顧南琛的手臂：“南琛留下來！今天晚上……陪我……我害怕，我怕還會夢到他們，我隻想夢到你！”

    女人顫抖破碎的聲音，令顧南琛更覺愧疚：“我答應你不會走。”

    陳可人欣喜，抹了抹眼淚，揚起笑容：“真的嗎？南琛，謝謝你，謝謝你……”

    顧南琛頷首，坐在一旁，拿出手機，準備再試試給慕然打電話。

    手腕一緊，陳可人拍著他皺巴巴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道：“我把你衣服都哭花了，去洗手間理理吧。”

    顧南琛壓住了胸口拍打的手，緩緩移開，目光透著涼意：“可人，她……是我的底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