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浩等人過來,一人拿著電話喊救護車,一人半蹲下來去攙扶顧南琛另一隻胳膊。

    “哎喲!”蕭瑾奕忽然痛吟一聲,驀地鬆開顧南琛的胳膊,站起來,捂住自己的手。

    顧南琛又重新倒回慕然的懷裏。

    “鬼吼什麽!”方昂嫌惡的掏了掏耳朵,隨即擰眉,一臉無奈,“南琛的病,已經很嚴重了,好不容易勸他安安靜靜的住一次院,沒想到……”

    那次顧南琛暈倒住院,他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動了顧南琛,乖乖的住院,將一切交給兄弟們解決。

    可沒想到第二天,就傳來顧爺爺去世的消息,作為顧爺爺的長孫,顧南琛必須出院。

    這三天,顧南琛根本就沒怎麽休息過。

    身體怎麽可能吃得消?

    蘇子唯剛要探手去查顧南琛的情況,肩膀就被人提起:“行了,有小嫂子照顧琛哥,咱們可以放心,我們過去看看,救護車到了沒!”

    是蕭瑾奕。

    他的視線,掃過幾個兄弟。

    十幾年的默契,自然是秒懂。

    “照顧什麽!沒看到小然被那混小子壓得動不了麽?你們幾個還不上去幫忙,把那小子給架走?去看什麽救護車!”伍綺蔓在穆琳的攙扶下,緩步走來。

    穆琳小臉一片蒼白,眼眶還泛著紅,顯然剛剛被伍綺蔓訓得不輕。

    一見顧南琛暈倒在地,滿目擔憂,想要過去。

    可伍綺蔓一個眼神看過來,生生止住了她的腳步,隻得咬牙,乖乖的站在伍綺蔓的身邊。

    “伯母,這是墓園外,出口這麽多,我們不去給救護車引路,還怎麽讓醫生將救護車開過來?”蕭瑾奕上前,攙上伍綺蔓的另一隻胳膊,快步跟上其他兄弟們的腳步。

    不一會兒,墓園門口,就隻剩下了顧南琛和慕然兩人。

    慕然垂眸,凝視著倒在她腿上一動不動的男人,怎麽感覺……她好像是被人耍了?

    蕭瑾奕的舉動,也太刻意了吧……

    她伸手,去捏顧南琛的臉,狠狠一掐。

    男人的眉峰微蹙,薄唇片兒微微一張,溢出一聲痛吟。

    眼睛沒睜,睫毛沒抖,不像是裝的。

    而且,剛剛方昂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顧南琛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住院……是指那天他暈倒過後,被送入醫院的事情嗎?

    他其實是不能出院的,隻是因為顧爺爺去世,不得不強行出院,所以病情更嚴重了,是嗎?

    看樣子,顧南琛是真的病情加重暈了過去。

    慕然輕輕歎了口氣,小手放開了他臉上的肉。

    轉而,指腹撫過他的輪廓,一點一點,描繪著他的五官。

    腦海裏,掠過了曾經與這個男人在一起的一幕幕——

    初見時,她滿臉窘迫的坐在路邊,小手抱著慕氏集團的資料,另一手翻著黑皮筆記本,圓珠筆在一串串的號碼和地址上,劃下大大的叉。

    在經曆無數企業用各種理由拒絕她之後,早已心灰意冷。

    而正是這個時候,一道陰影,籠罩了她。

    慕然緩緩抬頭,一張剛毅俊朗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他麵無表情,眉宇緊蹙,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是在審視著她。

    半晌,男人冰冷的聲音傳來:“慕氏集團交給我,我會拯救你,幫助你,讓你在我的羽翼下成長,但作為條件,你要嫁給我,成為我顧南琛的妻子。”

    那一刻,慕然真的以為,這個男人,將是她一生中,唯一的救贖。

    的確,算是救贖。

    至少在那一年的平靜夫妻生活中,算是。

    除了要和她的老公滾床單之外,她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且有花不盡的錢,穿不完的名牌,的確是所有女孩子,都夢寐以求的生活吧。

    可一切……在意識到自己愛上顧南琛後,救贖,變成了噩夢。

    她愛顧南琛,可以卑微,卻不能不要自尊。

    在他一遍遍為了穆琳放棄她時,這顆燃著愛火的心,漸漸地熄滅,漸漸地死去……

    如今,她真的沒有再與顧南琛相愛相守的心了。

    ……

    救護車,在半個小時後,緩緩抵達。

    顧南琛被抬上車。

    幾個兄弟在坐上救護車後,發現慕然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上車的打算。

    蕭瑾奕指了指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人;“小嫂子,你確定不上來?”

    慕然沉默少許,還是抬腿,上了車。

    第一次見顧南琛發病,相信顧家的人會好好照顧他,她沒有跟上去。

    第二次,他又在自己的眼前倒下去了。

    慕然覺得,她還是應該……跟去醫院,看看顧南琛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幾人讓出位置,讓她坐在離顧南琛最近的地方。

    顧家二老則領著穆琳,等待顧家司機來接送。

    ……

    醫院。

    慕然坐在急救室外,雙手不安的攪動著。

    蕭瑾奕等人坐在她的身邊,緊擰眉峰,神情嚴肅。

    “奕子……”慕然抖了抖唇,出聲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這麽沙啞,“顧南琛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兄弟幾人相視對望一眼,猶豫不決。

    沉默半晌後,蕭瑾奕抓抓頭發,不耐的低吼一聲;“算了算了!一直藏著掖著有意思麽!都別看了,我來說!”

    “還記不記得六年前的那場車禍……”

    慕然的身體陡然緊繃,怔怔的瞪大了眼睛。

    她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呢……

    那場車禍,險些讓她失去了寶貝們,也讓她……

    慕然閉了閉眼睛,很無力。

    當時她以為,那場車禍,會是她與顧南琛之間的轉折點。

    顧南琛為了救她,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

    她真的被感動了。

    可沒想到的是……這場車禍,卻反而將她打入更深的深淵。

    因為,存有希望後再失望,那種打擊,比起一開始就死心,要痛上幾百倍,幾千倍……

    蕭瑾奕看她的小臉變得慘白,是那種痛苦萬分的慘白,知道她又想起了車禍後發生的那些事情。

    他不忍,連忙肅然開口:“那場車禍,令琛哥的後腦勺積了一團淤血,沒有辦法徹底清除,隻能盡量控製他的情緒。”

    “但是這一個月來,琛哥的情緒太不穩定,動不動就情緒波動,很容易導致腦充血,腦死亡……”

    “小嫂子,我知道你恨琛哥。做兄弟的,我們也是答應了琛哥,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隻會讓他親口將一切都告訴你,所以,那些事情,我不想替琛哥去解釋什麽。”

    “可是小嫂子,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你為琛哥生的孩子們的份上,看在琛哥曾對你那麽好的份上……不要再讓琛哥受到任何的情緒波動,我真的不願……不願看到琛哥再倒下了……”

    蕭瑾奕說著,捂臉,聲音哽咽。

    為什麽……大家都在說,顧南琛有事情要告訴她?

    為什麽……大家都知道,卻獨獨隻有她不知道?

    顧南琛究竟隱瞞了她什麽事情?

    慕然的心很亂,腦子也很亂。

    緊抿著的唇,已被咬破了皮,滲出血絲。

    小臉上,滿滿的糾結,不知怎麽抉擇。

    選擇和顧南琛保持距離,蕭瑾奕說,會導致顧南琛腦充血,最後腦死亡……

    選擇留在顧南琛身邊,這不是自虐嗎?

    她未來的人生規劃裏,沒有顧南琛這個人。

    少許,慕然冰著小臉,用著極其清冷的嗓音說:“等他脫離危險,我馬上走!”

    “好好好……”蕭瑾奕連連點頭。

    慕然滿腦子都在想著顧南琛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在她答應留下之後,兄弟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比了個大拇指。

    說急救室裏那個老男人不要臉,其實他們這些助紂為虐的,更加不要臉啊……

    兩個小時候,顧南琛被推入單人病房。

    幾個兄弟跟了過去。

    慕然見他躺著,沒醒,不能走,但也不願跟去看看。

    護士將身長腿長的男人,轉移到病床上,給他象征性的插了管子,離開病房。

    蕭瑾奕走到病床邊,抬腿踹了下病床:“無恥的老男人,小嫂子不在,還裝?”

    床上閉目的男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幽深漆黑的眼睛,哪有半分病人的黯淡無光?

    “她不肯進來?”顧南琛微眯眼睛,不悅。

    “要不是我勸著,人都走了!還指望她進來?”蕭瑾奕翻了個白眼,不恥老男人這種欺騙老婆的小手段,“你真忍心嚇她啊,小嫂子的臉都白了。”

    顧南琛皺眉,神情一沉。

    嚇慕然,他當然不忍心。

    可蕭瑾奕也說了,連他躺在病床上,慕然都想離開,如果他不暈倒,不將自己弄得慘兮兮,根本沒有辦法留住慕然。

    說他幼稚也好,說他不要臉也好。

    隻要能留住太太,就算是讓他丟盡顏麵,他也願意。

    “小嫂子說了,你醒了她就走,你難道要裝暈一輩子?”方昂緩步走到病床邊,眉梢微挑,“我倒有個辦法。”

    “什麽?”

    方昂眼底閃過稍縱即逝的戲謔,湊近顧南琛耳邊道:“怎麽可憐怎麽來,反正裝病這麽無恥的招都使了,那就幹脆甩開形象,無節操一點。”

    “……”顧南琛臉皮微微一抽,眉心跳動。

    ……

    兄弟幾人走出病房,蘇子唯指了指房門;“醒了。”

    慕然果斷轉身,一言不發的準備離開。

    任浩立即拽住她的衣袖,“那個……小嫂子……”

    “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嫂子了。”慕然麵無表情的打斷他的話,“我說過,他醒了,我立刻走。”

    “不、不是的,小嫂子,琛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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