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頒獎,小奶包想起了下午——

    音樂頒獎大會,是現場直播的。

    小奶包知道媽咪會出場,於是今天一早就喊著王奶奶,將電視打開,要親眼看媽咪領獎。

    然後,兄妹倆就看到了爹地也出現在電視上。

    小奶包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很開心,在電視上看到爹地。

    這個老男人,缺席了她們五年之久,終於出現了。

    小孩子看東西,最為純粹。

    他拉著王奶奶的手,小聲的問:“王奶奶,你看爹地的臉色好白呢,而且他看媽咪的眼神還那麽專注……你說,他是不是還喜歡媽咪呢?”

    王奶奶笑著點頭,說:“那是當然,如果不是喜歡,他也不會出現在電視裏,這些天,奶奶在顧宅也看得出來,你爹地也很喜歡你們。”

    小奶包不懂男女的感情,可是他感覺得出來,爹地每天打電話到顧宅和他聊天,和妹妹聊天,每每談到媽咪,爹地的語氣就會很溫柔。

    爹地對媽咪的愛,就像他和妹妹對媽咪的愛一樣,很深很深。

    至少,他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是這麽覺得的。

    可是……

    下午還站在電視裏的爹地,為什麽會躺在醫院裏了?

    對上小奶包滿目擔心的大眼睛,慕然的心髒,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雙臂環住小奶包的肩膀,將頭枕在小奶包的身上,嗅著他身上的奶香味,眼睫微微濕了。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小奶包的問題。

    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爹地之所以會躺在這裏,都是因為媽咪……

    心,很亂,無法言語。

    小奶包感覺到媽咪情緒低落,知道是自己的問題,讓媽咪不開心了。

    小小的人兒,體貼的抬起短短的手臂,抱住媽咪。

    媽咪不開心,他就不問了。

    小奶包的乖巧,更是令慕然心覺愧疚。

    病房內的幾個男人,相互對視了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這個時候,該是將空間和時間讓出來,給他們一家人。

    昏睡中的琛哥,一定會在小嫂子的呼喚下,睜開眼睛。

    ……

    淩晨三點。

    整個房間,隻有一盞昏暗的燈光照明。

    男人躺在病床上,雙眸緊閉,整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的蒼白。

    手指,略微動了動。

    一根,兩根,動不了了。

    然後,那緊閉的雙眸,突然間的睜開了。

    俊美蒼白的臉上,眉峰痛苦的緊蹙。

    他發出小小的＂shen　yin＂,嗓子幹涸的厲害。

    想動,可被子好像被什麽壓住,他動不了,反而牽扯著全身,陣陣發疼。

    意識,也漸漸地隨著痛楚,恢複了。

    昏倒前的記憶,也一點一點的記起。

    什麽時候倒下的呢?

    好像是在離開頒獎大會,一個人默默地回到停車場的時候。

    那時的他,是強撐了最後一口氣,才穩穩當當的走下舞台。

    可一到後台,他便整個人虛軟無力的靠在嘉賓室,叫了一個保安,扶著他到了停車場。

    無力再自行開車,顧南琛撥了電話,找來龍澤。

    卻不料,在停車場,聽到了陳可人對慕然的質問。

    小女人冷漠的話語,此時此刻,還清楚的在腦海裏徘徊。

    “六年前,受傷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他什麽都不肯說,我怎麽會知道?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我自然可以站在不知道的角度,否認他的一切。”

    ……

    再然後,他受不住刺激,昏倒在車上。

    再醒來,人已經在醫院了。

    其實,慕然說的很對。

    六年前,受傷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慕然。

    顧南琛無法想象,當時那麽小,那麽稚嫩的一個女孩,究竟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決定給他生出兩個孩子。

    帶著兩個孩子,一顆破碎的心,離開a市,避開他的一切搜查。

    那時的慕然,一定也是傷透了心。

    他什麽都不肯說,慕然什麽都不知道。

    的確……是可以站在不知道的角度,否定所有的一切。

    真的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是他自作自受。

    顧南琛狠狠地閉了閉眼睛,不能再想了,越想,後腦勺又陣陣發痛。

    想抬手,撫撫自己的額頭,還是動不了。

    他的五官,有了些許的動容。

    似是猜到什麽,男人的瞳仁中,有一抹光芒逐漸點亮。

    他微微側過眸,動作無比緩慢,像是慢鏡頭的回放。

    當視線定格在床邊趴著的那道嬌小身影時,男人那雙深幽的墨眸,陣陣的緊縮,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

    心髒,不受控製的胡亂蹦跳。

    真的是她……

    白色床單上,小女人雙手搭著被子,小臉埋在手臂裏。

    那張側顏,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極具魅力。

    顧南琛不敢再動,害怕吵醒睡夢中的女人,更害怕……現在的一切,是個夢。

    他貪婪的凝視著小女人,想將她摟入懷中,親吻她沾著濕意的眼睫,擁抱她的一切。

    呼吸,漸漸地急促起來。

    不是夢……

    小女人真的在他的身邊,守著他。

    蒼白的唇片兒抖了抖,因激動,牽扯手術後的傷口,震痛著。

    他忍住,沒發出聲音。

    “咚”的一聲,又在小女人的一側,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顧南琛立即循聲望去,瞬間,身軀一顫。

    那是一張臨時搭建的小床,床上躺著兩個小小的人兒。

    二寶胖乎乎的小腳,搭在哥哥的身上,小巧的腳趾,正對著顧南琛的視線,動了動。

    大寶則規規矩矩的平躺著,被妹妹一腳搭上來,有些難受,睡夢中不舒服的將妹妹的腿推下去。

    小身子翻了個身,麵朝顧南琛。

    那張臉,酷似顧南琛,就連睡覺的模樣,都那麽相似。

    耳邊,似是響起每天電話裏,小奶包軟軟糯糯喊他爹地的小嗓音。

    好想他們……

    在醫院的這幾天,他無時無刻都想著回去顧宅,好好陪陪他的一雙兒女。

    太太在身邊,兒女在身邊。

    渾身的痛,竟是被幸福覆蓋,感覺不到了。

    甚至覺得,這場手術,動的很值!

    鐵骨錚錚的男人,向來冷漠寡淡的男人,此時也禁不住紅了眼眶。

    他笑了,無比幸福。

    “爹地。”

    突然,一個小小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顧南琛望向聲音的方向。

    那張小床上,側躺著的小奶包,正睜著睡眼朦朧的眼睛看他。

    白嫩嫩的小手攥著小拳頭,手背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避開妹妹,從床上滑下來。

    顧南琛心口一顫,望著床邊那小小的一團,努力的伸著小手,去抓他。

    這是他……

    第一次,麵對麵的,聽小奶包喊他一聲爹地。

    顧南琛目光變柔,紅著的眼眶,無法遏製的蒙上薄霧。

    他抬起紮針的手,伸向小奶包。

    “爹地你別動,我過去。”小奶包擰緊眉頭,學著慕然一貫的口吻道,“打針的時候不可以亂動,媽咪說,亂動的話要重新紮針。”

    就見那小小的一團,繞過病床,來到顧南琛紮針的那一邊。

    那柔軟的小手,抓上了顧南琛的手指,軟乎乎的,暖暖的。

    “怎麽不睡覺?”顧南琛哽著嗓音,努力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自然。

    小奶包搖搖頭,指指媽咪,又指了指他,咬住小嘴兒。

    父子天性,沒有合住過一天,沒有過多的交流,顧南琛偏生看懂了小奶包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奶包說:“你病了,媽咪很擔心,我睡不著。”

    顧南琛微微的勾了勾唇,麵部線條,無比柔和。

    “爹地,我有話想和你說。”小奶包仰頭,盯著還剩下半袋藥水的吊瓶,“等爹地拔了針,我們去外麵,好不好?”

    那一聲聲的爹地,萌化了顧南琛的心。

    他顫抖著手,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動作輕緩的下了床。

    “爹地……”小奶包大眼睛瞪得老圓,小手撲向顧南琛,“不可以起來!”

    一聲驚呼,沒控製聲音。

    慕然嚶嚀一聲。

    一大一小,呼吸屏住。

    就見慕然扭了個腦袋,又沉沉睡了下去。

    一大一小,徐徐鬆了口氣。

    動作一致,像是照鏡子似的。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望著對方的神情,禁不住失笑。

    顧南琛提起藥袋,兩隻長腿擱下床。

    麻藥還在體內,雙腿有些發麻。

    他撐著,站了起來,原地走了幾步。

    小奶包的眼神,一直緊張兮兮的盯著他,想讓他好好躺著,又不敢大聲。

    雙腿有了知覺後,顧南琛將掛藥袋的鐵鉤,往另一側移過去。

    他繞過床,走到慕然身邊。

    另一隻沒紮針的手,環上慕然的嬌軀,將她摟起來,放在床上。

    許是這幾天為了巡演,為了頒獎大會,許久沒有好好休息,竟是沉沉的睡著,沒有醒來。

    替慕然掖好被子,顧南琛直起身軀,笑著將手朝小奶包伸過去。

    小奶包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眼前這隻手掌,比閆閆的要大,他記得這雙手的溫暖。

    咬著小嘴兒,把手伸到了爹地的手心裏。

    大手牽小手,這是他在夢裏,夢過好多好多次的場景。

    隻是每一次,夢裏都隻是一個高高大大的背影,看不見臉。

    小奶包臉上露出滿足的笑靨。

    光線下,宛如一個小小的天使。

    顧南琛眼眸含笑,那麽幸福,那麽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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