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塞塞的夏子珪關掉微博，一心一意畫畫。

    小企鵝在右下角彈跳著，是齊樂發來信息。約他去很近的一個咖啡廳見麵。

    夏子珪進了咖啡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齊樂。齊樂穿著奶白色的針織短袖，襯得他年紀特別小。

    上大學後他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很多，輪廓也已經挺分明，少了幾分可愛，卻始終看上去顯小。

    “你不忙了？”夏子珪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和齊樂出來見麵了，因為兩人都很忙，他忙著畫畫，齊樂則忙著在他爸的公司學習。

    “我剛從機場回來，回途的時候突然想繞路來這邊買點東西。”齊樂說著將他座位身側的小袋子擰起來晃了晃，然後飛快放下，“我媽去國外休養了。”

    夏子珪一眼就看出來齊樂剛才拿起的小袋子裏裝的是什麽，不由怔了怔。

    “你和葉烽……？”

    “好事多磨。我媽之前那個樣子，我哪敢亂來啊，我怕刺激她。”齊樂無可奈何的說，繼而又笑了，“不過現在好了，她好多了不說，人也走遠了，怎麽樣也刺激不到她。”

    夏子珪怔了怔。他覺得，齊樂對他媽媽的態度好像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以前齊樂對他媽媽的感情很深，即便在他媽媽做了很對不起他的事的時候，他也打心底關心她。現在似乎沒了那樣的關心，就算有，也隻是出於身份的角度不得不那樣做。

    他媽媽離開了，他好像甩掉了一個重重的負擔，鬆了一口氣。

    “我可能也挺可惡的。送走我媽，我現在真的覺得大大的鬆了口氣。”齊樂沒有隱瞞自己的感受，隻是說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發緊，“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論是看到還是想到我媽，就覺得整個人透不過氣。這幾個月來，她的情況好了一些，我才覺得稍稍鬆了口氣。現在她離開了，我覺得我好像解放了。”

    夏子珪不知道說什麽。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覺得可以理解齊樂。即便是親情，在一日一日的消磨中也會變淡。他想齊樂這一年多肯定過的不太開心，即便齊樂很少表現出來，尤其在群裏發言的時候，始終都是最初的樣子。

    見夏子珪沒說話，齊樂垂了眼，抿了抿唇，也沒說什麽，隻是握著杯子的手不自覺地微微用力。

    夏子珪道：“其實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可惡，相反，你真的很好。我想，很多人站在你的角度，恐怕早就爆發了，沒有人受得了太過束縛的生活。你覺得透不過氣也是一般正常人會有的感受。為了幫你媽媽治病，你盡了全力去配合心理醫生的方案，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麵前，不需要的時候和她保持距離，為了給她安全感時時刻刻都報告自己的行蹤——你真的做的很好。”

    他覺得齊樂雖然嘴裏說著鬆了口氣，心裏卻好像壓著更重的心事。又從齊樂的話語裏感受到了那麽一點點自厭，就直接陳述齊樂做的好的地方。

    “……謝謝。”齊樂聲音有些嘶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著頭，“我心裏很難受，可是找不到人說。因為事關媽媽，我不敢和哥哥說。你們之前也在忙，我也不敢打攪你。”

    他盯著自己的指尖，低聲道：“媽媽答應出國治療的時候我高興了很久，我那時竟然想，太好了太好了，終於不用每天見到她了！我想的不是媽媽的病更有希望痊愈，而是我終於不用每天見到她——我被自己的冷血給嚇著了。我很自責，很愧疚，很討厭我自己。”

    “我以為我變得堅強，可其實我還是那麽軟弱，軟弱到要從別人那裏確定我沒有變壞才會心安。”齊樂那精致的臉上露出一點嘲諷的表情，嘲諷他自己。

    這段時間，高興、自責、愧疚的情緒一直纏繞著他，他甚至不敢直麵他媽媽，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最虛偽的小人，隻不過是披著一層乖巧的皮而已。他好怕別人看透他的皮，知道他心裏的真正想法。

    然而今天，從機場回程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他懷著滿心羞澀準備主動的那一天。那天他離開公寓，從那之後再沒回過公寓，和葉烽保持著關係，卻連一般情侶該有的親密都沒有，每次在一起的時間都很短。因為他會被心急見他的媽媽叫回去，也會被讓他學習管理公司的爸爸叫回去……

    鬼使神差的，他讓司機繞到了夏子珪提到的地點，買了那天沒買成的潤滑劑和套套。他甚至都準備和葉烽打電話了，可他想到現在的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冷血——葉烽以前說他單純可愛。

    他把夏子珪叫了出來，他的好朋友，一個心軟的好人。他把自己的陰暗的心思說給夏子珪聽，想從他那裏得一個評價。

    “你真的做的很好。”

    這個答案真的讓他鬆了口氣。

    *

    晚上，葉烽回來的很晚。

    這個三室一廳的房子，一個人住會顯得很空曠，葉烽每次回的太早，心情都不會太好，現在已經習慣性的在圖書館或者別的地方忙完再回來。

    玄關處多了一雙鞋，葉烽眸光一頓，這是齊樂的鞋！

    他飛快關了門，快步衝到齊樂的房間按開燈，空無一人。每天都被他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床鋪上沒有一絲褶皺，所有的擺設早晨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沒有人進來過。

    他眼神飛快掃視一番，來不及關門，轉身就去了對麵房間，也就是他自己的房間。

    他開門的速度飛快，衝進去的腳步也很猛，不過才衝了兩步，腳步就生生頓住，渾身一僵後放鬆下來，反手輕輕關上門，腳步變得很輕很慢。

    窗簾已經嚴嚴實實的拉上，屋內的光線很暗，隻有床頭一盞小燈發出暖暖的柔光，柔光正打在床上人的側臉上，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特別的柔和溫暖。

    看清床上的人的穿著，葉烽呼吸一滯，半響才再度呼吸，呼吸已變得灼熱。

    齊樂全身上下隻穿了一件白色襯衣和一條純白短褲，襯衣是葉烽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寬大，差不多剛好能遮住臀部，短褲是他自己的，小小的一條。

    他現在側著身睡著，腰後露出一截，腰肢很細，兩條筆直的腿白晃晃的、沒有任何遮擋，整個人看上去就特別撩人。

    葉烽慢慢走過去，濃重的呼吸聲在這安靜的室內很明顯，他眸光暗沉，眸底深處像是有一團團火簇，能將人燒著。他喉嚨滾動了一下，在床邊坐下，視線落在齊樂的臉上，情不自禁的靠近。

    長而翹，連女人都會嫉妒的睫毛抖動不停。葉烽沒有揭露齊樂已經醒了，齊樂願意裝，他就當不知道。在他的唇落在齊樂的唇上的時候，齊樂刷地睜開了眼，眼裏沒什麽害羞、膽怯，而是堅定。

    他像是抱著壯士扼腕的勇氣，伸手就抱住葉烽的脖子，然後兩條腿也果斷纏上葉烽的腰身，葉烽怔了怔，齊樂幹脆自己加深這個吻。

    主動點，直接纏上去！——小龍蝦傳授的精髓。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知道，我早想這麽做了。”

    葉烽再忍就成忍者神龜了，幹淨利落的將美味的某人吃幹抹淨。

    事後，葉烽抱著齊樂，神情有點複雜的看著床頭櫃上的潤滑劑和套套，再想想齊樂不像懂又不像不懂的亂來一氣的床上風格，沒忍住：“你這都哪裏學的？”

    齊樂已近精疲力竭，完全屬於半睡半醒，腦袋都快轉不動了，葉烽問什麽答什麽，一點也不打折扣。

    “小蝦教的，他臉皮薄，也沒說很詳細……”

    “去年就向他請教了，不過沒機會實踐……”齊樂撐著非常重的眼皮睜開眼，“我做的好不好？”

    葉烽：“……你可以少做點。以後不要找別人請教，我什麽都可以教你。”小蝦也是男人好不好？必須要防。

    “哦。”齊樂又閉上眼，調整了下姿勢，睡了。

    半夜，齊樂忽然驚醒，忍著腰酸腿疼坐起身來。回憶了和葉烽的甜甜蜜蜜，他看向旁邊的人，又惶恐起來。

    我是個騙子，齊樂想。葉烽肯定還以為我那麽單純可愛，但其實我不是了，而我沒有告訴他就勾引他和自己睡覺……

    葉烽很快就醒了，看到齊樂坐在旁邊的第一瞬間神經一繃、後背一涼，太久一個人睡，猛然床上多了一個人他還有點沒習慣。然而很快就想起了睡前的一幕幕，立刻精神了。

    “怎麽不睡覺？”他也坐起身，伸手攬著齊樂的腰，“不舒服嗎？”

    齊樂從膝上抬起頭，眼裏含著水光。葉烽心裏微疼，心沉下去，剛睡了一覺，醒來看到愛人在哭，可能大部分人的第一想法和葉烽一樣，就是愛人後悔了——這想法可真是折磨人。

    他握著齊樂的手，輕聲道：“怎麽了？”

    “我、我……我是個心裏陰暗的小人，不是你喜歡的我了。”齊樂反過頭緊拽著葉烽的手，像是怕他離開一般，拽得很緊。他很緊張，不過還是很清晰的把壓在心裏的話說了一遍，說這一年家裏的事，說他的心理，葉烽醒來之前他就下定決心要說清楚了。

    葉烽聽完，才知道齊樂這一年多過得有多壓抑，又心疼又自責，甜言蜜語好不容易把他哄睡。

    第二天夏子珪又接到葉烽的電話，葉烽問了一些齊樂的事，就掛了電話。

    夏子珪原本還擔心齊樂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過很快齊樂給他發了消息，顯然心情非常好，他很快就明白齊樂和葉烽成了，心裏安心下來。

    大三暑假的時候，《詭偵探》漫畫版的第一本發行了，預售第一天就斷了貨，根據出版社的安排，夏子珪輾轉了好幾個城市開簽售會。餘羨沒有事的時候也會隨行。

    s市也是一站，這還是夏子珪第一次來，不過他早已神往很久，因為這是餘羨的老家，餘羨前十幾年是在這座城市長大的。

    他簽名簽的特別快，基本上沒怎麽休息，就想著早晨盡量簽完，能有更多的時間和餘羨一起出去逛。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這樣奮戰的後遺症出現了，當菜第三次從筷子上掉落的時候，夏子珪可憐巴巴地看著餘羨——手太累，筷子拿不穩。

    於是這頓飯就是餘羨喂給夏子珪吃的。

    同在s市，和餘羨有些交情的孟揚趁著中午來看餘羨，剛好看到這一幕，表示眼睛要被閃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