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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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去萬斯年上班,寧夏翌日和葉曉凡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正一並解決早午餐時,接到導師電話,說論文外審完畢,讓她準備好答辯。

    寧夏頓時有種逃脫升天的感覺。

    臨近畢業,寢室四個女生,一個早就搬去和男友同住,另一個整天忙實習,也幾乎見不到影。最閑的就要數她和葉曉凡,每天都是無業遊民。

    不過,葉曉凡家是開公司的,一畢業就能當空降兵,她就不同了,她家就是個開西餅連鎖店的,畢業後隻能當蛋糕師傅。

    蛋糕師傅就蛋糕師傅唄,這是她的人生規劃,她愛甜點,深愛。

    吃過飯往回走,葉曉凡被導師緊急召喚。通話結束,她暴躁地說:“改改改,我都快成塗改液了!”

    寧夏咬著冰棍,順嘴說:“你有塗改液白?”

    “尼、瑪!”葉曉凡吹胡子瞪眼,要殺人。

    寧夏往旁邊躲,立即改口:“你比塗改液香!”

    比塗改液香能香得到哪兒去。葉曉凡撩了撩劉海,勉勉強強饒過她。

    原本以為日子會在和葉曉凡的打鬧中一直熬到畢業答辯那天,沒想到隻舒坦不過兩日,盧曉電話就來了——

    “寧夏,願賭服輸,你想耍賴?”

    剛接通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質問,寧夏才起床,正對著鏡子拍隔離霜。

    “你等一下。”臉上各處拍勻了,她才將手機又拿起來,“你剛說什麽?”

    盧曉充滿怨氣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說,我跟你的賭約還作不作數?”

    “作。”寧夏語氣平靜。

    “那你人死哪兒去了?”

    這話多不中聽啊,寧夏壓起嗓子,裝女鬼,“盧曉,我在你背後——!”

    “……”

    萬斯年副總辦公室內,盧曉往桌上狠戳了下筆頭。

    季彥今知道那晚雲霄廳發生的事後,將餐飲部經理、宴會廳經理、雲霄廳主管、西餅房老金挨個喊去問話,一層層揭下來,寧夏是她安排進酒店的事沒能蓋住。

    她大大方方地認,就算季彥今職位高她一級也拿她沒轍。

    季彥今拿手指著她,“盧曉你看看自己,身為酒店副總,你對酒店的貢獻還比不上一個服務人員!”他把頭撇過去,懶得看她的樣子,“不幫忙反添亂,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她想什麽關他屁事,她不願意跟他囉嗦,但她被最前麵那句話激怒,“服務人員?服務人員能替酒店拉客戶談合作?服務人員有人脈去執行酒店宣傳?服務人員能打扮得有我好看?”

    “……”

    季彥今被氣笑,“那我問你,葉董女兒的訂婚宴籌辦爭取到了麽?”

    “什麽女兒,是繼女!”

    季彥今皺眉,“盧曉,你說你比服務人員貢獻大,可你連他們最基本的素質都沒有!你不尊重客人,就不要指望客人反過來尊重你!”

    她不耐煩,“說來說去,你就是不相信我能拿到陸臨安訂婚宴的承辦權!”

    季彥今說:“大小姐,我要的是結果!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我相信你沙子能吃就真把它當米飯?”

    她聽了火大,“季彥今,你不要太過分!”

    “是你不要太過分。葉昭覺在雲霄廳出了岔子,他妹妹的訂婚宴會願意交給我們萬斯年?嗬,我看這事懸。”

    她被他嘲諷的語氣弄得心頭越來越煩躁,兩手往桌上一拍,直直逼問:“要是我能拿到承辦權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最好認清楚,這是你職責本分!”

    “少扯別的,必須得有條件!”

    季彥今無奈,妥協道:“隻要不影響酒店,你想怎樣都行。”

    “那好,如果我拿到承辦權,你就答應西餅房我可以隨便安排人進去。”

    季彥今沒想到她會執著於此,略帶狐疑地問:“那女孩跟你什麽關係?”

    她垂眸,不假思索:“朋友。”

    現在,“朋友”就在無線電波的另一頭。

    “盧曉,我在你背後——!”聲音詭異而飄忽。

    盧曉罵了句“神經病”,手裏的筆一扔,氣急敗壞道:“明天回來上班,不到三個月不準走!”

    “可我被開除了呀。”寧夏慢悠悠地提醒她,“你這樣濫用私權真的合適麽?”

    盧曉氣極反笑,“寧夏,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隻管來就行。”

    “你——!”

    “……”那頭已經掛了。

    寧夏愣了愣,鬱悶地趴到桌上。

    呆滯了片刻後,整個人像個泥鰍一樣坐在椅子上擺來擺去,嘴裏低低地嗚嗚。

    葉曉凡從隔壁宿舍搶來兩個豆沙包,推門進來見她這樣,稀罕極了,“幹嘛呢,椅子底下著火啦?”走到跟前,給她個包子,“呐。”

    寧夏咬一口,熱乎乎的紅豆沙從麵團裏流出,味蕾甜絲絲,心情卻苦哈哈。

    這種自掘墳墓的感覺真要命。

    ***

    翌日,寧夏重新出現在餅房,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金誌良瞥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繼續用刀片開蛋糕底模。

    寧夏走到他跟前立定,雙手交握在身前,抿了下唇,“金師傅,我又回來了。”

    金誌良動作未停,鼻子裏哼一聲,“我眼睛沒瞎。”

    寧夏笑眯眯,“對,您耳清目明,不單看得清楚,心裏也跟個明鏡似的。”

    一旁幹活的徐思齊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沒看出來她還挺會拍馬屁。

    金誌良把頭抬了起來,女孩子紮著一個可愛的丸子頭,微微笑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旁人聽這話或許以為是在吹噓拍馬,隻有他能聽明白真正的話音。

    嘖,這丫頭能惹上盧副總,說明也不是個善茬兒。

    他瞪眼,“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換衣服,餅房缺你這麽個雕塑啊?”

    寧夏靦腆笑,無辜的樣子,“那什麽,我那天走的時候把換衣室的櫃門鑰匙還了。”

    金誌良斜眼示意過去,“在那兒呢,早給你準備好了。”

    寧夏順著他的指引看向工作台的不鏽鋼台麵,一把小小的金屬鑰匙不起眼地擱在角落裏。

    看來必定是盧曉提前打了招呼。

    寧夏拿起鑰匙,噙著笑,“那我先去換衣服啦。”

    “嗯。”又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

    等她轉身走了,金誌良保持弓腰的姿勢微撇頭。總廚從法國回來看見未經他允許安插了新人,他是如實交代呢,還是推給盧副總自己去說?

    總廚和盧副總不和,誰都看得出來。

    金誌良忍不住歎氣,他攤上的這是什麽事兒啊!

    ***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還算風平浪靜,寧夏私以為,可能是盧曉最近工作忙,一時顧不上她。

    不知為何,餅房裏除了金誌良和徐思齊,其他人對她的態度都變得格外熱絡,金誌良給她加重工作量的時候,有人趁他不在還會主動幫忙。

    反觀一開始總找她說話的徐思齊,倒是拿她當透明人了。

    寧夏覺得奇怪,可畢竟隻做三個月,也沒打算和這裏的人處交情。

    熱情的,她不拒絕;冷漠的,她更無所謂。

    畢業答辯前一天,寧夏向金誌良請假,金誌良有些意外,“你還沒畢業?”

    寧夏輕輕哀歎:“我還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像高中生呢,沒想到在您眼裏連大學生都不是。”

    她這話裏促狹味道十足,金誌良靜默稍許,難得笑了。可惜臉部肌肉牽動得不自然,笑容裏並沒有多少暖意。

    餅房麵積大,他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休息隔間,隔間內擺放一張辦公桌,桌上設施齊備,電話和電腦都有。

    他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呷了口,問:“哪個學校的?”

    “師範大學。”寧夏答。

    杯口貼著嘴唇,金誌良愣了愣,不過,也隻是一瞬。他放下杯子,看寧夏的眼神多了絲不易察覺的興味,“怎麽不去當老師?學校不比餅房舒坦。”

    寧夏笑容不減,避重就輕地回答:“金師傅,師範大學裏也分師範生和非師範生啊。我隻個念個專業而已,想當老師也得和平常人一樣走程序。”

    金誌良輕嗤:“你的意思是說,來萬斯年當廚師就不用走程序?”

    話題轉得突然,寧夏秉持“謹言慎行”的原則,揣著明白裝糊塗,“也許吧。”

    這下,金誌良徹底麵無表情了。他轉過臉去,“行了,假我批了,別賴著不走找機會偷懶!”

    “……”

    是誰沒完沒了地問她話……

    寧夏摸摸脖子,撇撇嘴,笑了。

    拉開門走出來,和徐思齊打了個照麵。

    寧夏看他手裏拿本冊子,嘴角一牽,“來找金師傅呀。”

    再正常不過的寒暄罷了,沒想到卻遭來徐思齊一記冷眼。他說:“別整天金師傅金師傅地叫,搞特殊有意思麽你!你以為喊他師傅,他就真是你師傅啊?別做夢了!”

    誰做夢了!她家餅店的蛋糕師傅她都是這麽稱呼的,叫順嘴了,一時改不掉。

    寧夏微仰臉,眯起眼睛笑,“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敷衍的笑容立刻收斂,直接越過他往前走。

    徐思齊攔住她,“你別把我說的話不當回事。”他抱臂站她麵前,抬了抬下巴,一副“我可憐你才忍不住提醒你”的架勢,“你知道為什麽良哥總是針對你麽?別忘了你是怎麽進來的,良哥最討厭靠關係走後門的人。所以我勸你,別傻不拉幾地抱大腿,你這是守著公雞下蛋,白搭!”

    不管白搭還是黑搭,寧夏隻是好奇,“你知道我怎麽進來的?”

    徐思齊猛翻白眼,“你在雲霄廳糊了客人一身蛋糕,都出名了好吧!現在誰不知道盧……盧副總拚命保你的事!”

    他中間停頓了一下,寧夏沒在意,就是有點想笑。事實上,她真的抑製不住地笑出聲來。

    盧曉拚命保她?嗷嗷,好感動!

    “你笑什麽呀,哪來的笑點!”徐思齊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女孩多半腦子有病,傻裏傻氣。

    原先他以為是因為私下結怨所以良哥才故意欺負新人,直到聽說她是被盧曉安插-進來,這才開始恍然大悟。

    可有一點他一直沒想通,良哥就算再討厭關係戶,他也沒膽子讓個生手去宴會廳送餐吧?

    他走神的工夫,忽聽見一聲道謝——

    “謝謝你。”寧夏感激地看著他,“雖然,呃……”她略作思忖,“雖然你想象力很豐富,但是你真的很有趣。”

    話一說完,意識到邏輯存在問題,這個“雖然……但是……”用得好奇怪,她輕笑一聲,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

    一而再看到她莫名其妙地笑,徐思齊頭皮發麻,古怪地瞅她一眼,“神經病啊你!”

    ***

    “神經病”第二天下午的畢業答辯盡管進行得不是特別順利,但麵對幾位老師的各種刁鑽問題也還算遊刃有餘。

    答辯結束就意味著大學畢業了,葉曉凡情緒低沉,她問另一室友:“我們以後是不是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

    室友說:“你別犯文藝病行麽,矯情!”

    “什麽呀,我這不是舍不得你們麽!”葉曉凡扭頭問寧夏,“小夏,你說呢?”

    寧夏說:“不是都在南湘麽,隻要我們想見就會見到的。”

    “可也許,我想見你們的時候你們都忙。”

    “想這麽多幹什麽,矯情。”

    “……尼、瑪!”

    當晚,嘴上說不去想這麽多的人卻失眠了。

    次日排的是b班,從下午兩點到夜裏十點半。寧夏走進餅房後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可究竟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一下午過去,她終於隱約察覺到了什麽——

    今天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莫名地勤懇勞碌,就連金誌良也潛心貓在工作台前為全新推出的蛋糕主題做準備。

    傍晚去員工餐廳就餐,寧夏刻意走在人群裏聽他們聊天。

    “消息到底準不準確,總廚真的後天回來?”

    “聽說是後天,你看良哥都處在備戰狀態了,消息假不了。”

    “我的媽呀,咱們好日子到頭了!”

    “是啊,唉。”

    ……

    寧夏腳步頓了頓,自從來到這兒,因為她心裏知道做不長,所以從來不主動詢問酒店的事,這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好像明白了點,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

    剛巧徐思齊從她身後走過,她一把拉住他:“我能不能問你個事?”

    “什麽?”徐思齊愛答不理的樣子。

    寧夏指指前方:“他們剛才說總廚後天回來,總廚是誰,你們都很怕他麽?”

    “你居然不知道總廚是誰?”徐思齊倒吸了口涼氣,見寧夏點頭,又重複了一遍,“我天,你居然不知道總廚是誰!”

    很重要的人麽?至少對她而言,明顯不是。

    寧夏默了默,虛心求教:“那他究竟是誰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