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虎父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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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李天鐸在恍惚和渾噩中,失魂落魄地走回了端王府。
進門時,老管家上來熱情的問安,他理也未理,雖說平日裏也沒怎麽理睬這位呆在府中歲月最久、勞苦功高的老人,但像點個頭、含蓄一笑這些日常禮節,他還是不會吝嗇的。
世子妃遣人來尋他回寢居,被他冷漠的揮手一掌摔到五丈開外,最後勉力爬起,頭破血流的回去複命。
他走到王府偏廳,軟軟的倒在主位那張寬闊的椅中,全身仿佛被抽幹了一切力量,就在那呆癡癡的窩著,神色蒼白,目光散亂,不知道在想什麽。
今夜的損失其實不算太大,折了些見不得光的下屬,驚退了幾位並不牢靠的盟友,然後就是損了些顏麵,裝了回孫子。
這種損失對於一位真正的梟雄來說,雲淡風輕耳,揮灑間便驅除陰霾,一計不成又生二計,隻要性命猶存,一切均如浮雲。
可是,對於一貫認為自己笑掌天下權的李天鐸來說,今夜的一切經過不啻於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擊毀的是他自認完美的掌控能力、威懾力和自信心。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每個方向每支力量都被對方牽製,然後各個擊破,全軍覆沒。
他更沒有想到,曾經畏懼自己如虎的兩位皇子,還有落楓學院門前那些文臣武將,麵對今夜自己陰毒、狠辣的目光,以及深知自己睚眥必報、殘忍狠厲的心性手段,全體選擇了無視。
最後他雖笑得張狂,走得灑脫,可他怎麽也忘不了那個向他提出五年之約的少年。
那是怎樣一種沉穩平靜而又堅定無比的目光,以及那句鏗鏘刺耳的“必定奉還”,居然讓他堅固的道心產生了一絲縫隙,讓他有了一股悸意。
本世子還會怕他一個毛頭小子?李天鐸帶著無限恥辱地想著,你給我等著,用不了五年,最多五個月,我叫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他窩在那張寬闊的主椅上,臉色不停變換著,一時咬牙切齒,一時沮喪落寞,渾然不覺有人走了進來。
等到他眼角餘光瞥到那一雙登雲靴和袍服的滾金繡龍下擺,他的雙眼一下子有了神采,隨後迅速黯淡,並帶有一絲懼意,身體滾落靠椅跪在地上,口中說道:“父王,兒子給您丟臉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猛一抬頭,望著眼前的金袍黑靴中年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父王,您不是在北地代天巡狩,怎地,怎地會在府中?!”
金冠金袍的中年人,須發略有斑白,容貌甚是平常,隻是雙目淩厲有如鷹隼,行走姿態龍驤虎步,各種特點組合一起便顯矛盾,極不協調。
此人正是數百年來權傾朝野、野心勃勃、惡名遠播、能止小兒夜啼的當今皇叔,端親王李暮雲。
他不聲不響來到偏廳,看也不看跪地的李天鐸一眼,緩緩踱著腳步,最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走到大鵬展翅那副中堂前停下,望著振翅欲翔的神鳥,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天鐸跪地垂首,身體微微顫抖,心中既愧且懼,但不敢擅發一語。
“對於一段惡根已除的陳年舊事,為父早已不縈於懷,那座廢園想要重開便開,順便放幾名族中優秀子弟進去,更有助於我們的計劃,為父不明白,你為何要一意孤行,最後落個孤家寡人的下場?”端王語聲淡淡地說完,神色漠然,輕輕搖了搖頭。
李天鐸心中一凜,口中說道:“是,孩兒知錯。”
“不,你不知錯在何處。你隻知為父聯盟廣闊,足以對抗道門或是陛下,你卻從根本上忘記了名正言順的重要性。而且,兩股勢力一旦合流,昨夜顯出那股力量的冰山一角還不夠你警惕嗎?”
李天鐸額間鬢角冷汗淋漓,後背也濕了一片。
端王再度開口:“京中被你這樣一番折騰,該暴露的全暴露了,沒有暴露的怕也再難信任,日後還需費些手腳爭取一些位置。另外,佛宗的力量還輪不到你去利用,等到秋天,聖母率眾入京,為父還得去賠一番笑臉。”
“孩兒遵命。”李天鐸頭朝地上狠狠一磕,困難的答道。
“凡事要學會隱忍,這些年在這兩個字上你做的太過差勁。遙想當年太宗駕崩,傳位李明昊,為父接到遺詔被迫回到帥帳,當日若非隱忍二字,為父早已死了數百年了。”
“孩兒受教。”
“輪到李明昊駕崩,為父事先請得乾坤五絕之二前來相助,欲向皇宮與國教同時發難,哪料淩霄老兒居然率四殿一閣五大強者,在京城擺出國教護教的誅神大陣,當時情形凶險已極,若是不能隱忍,為父與兩位乾坤勢必隕落,也就不會有你來到這個世間作威作福數十年了。”
李天鐸首次聽見父親敘說這些陳年往事,想起父王心力交瘁的經營半生,甚至以親王之尊忍辱退讓,心中慚愧內疚之極,淚眼朦朧,說不出話來。
端王長歎一聲,想起數百年的恩怨情仇,驚心奪魄的數次大險,心中也似感慨萬千。
“為父苦心經營數百年,朝內朝外看似風光,畢竟缺了正統。陛下此番高明,原來這一步暗棋埋了十餘年,當初薛淩峰剛一伏誅,陛下便宣布落楓學院解散,保下好大一群與之相關的朝臣和人才,今日借此一舉向你發難,不光令你難得的受到一次挫敗,更集合了眾人的敵愾之心,並將這股力量完整的交還落楓學院,陛下,你雖未理政,仍能如此英明了得,本王佩服。”
李天鐸聽得這等謀略和手段,想起自己在京中的一貫行事,不由羞愧,更添驚懼,暗想,難道自己隨時隨地都在陛下的冷眼注視之中?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的汗水源源不絕的滾落下來。
端王頓了頓,又說道:“觀今日之勢,李澤陽長臥病榻,兩位皇子年方幼衝,不能服眾,國教那邊,淩霄老兒年事已高,道門人才凋零,後繼乏人,兩股勢力均難以為繼。數百年來,我方終於迎來最佳時機,加上佛宗、北漠、昆侖的內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策應,如果為父預料不差,明年黃帝陵,雙方將會展開最後的決戰,勝敗便在此一舉了。”
李天鐸聽得血脈僨張,心中異常激動,他顫聲問道:“父王,需要孩兒做些什麽?”
端王雙手負後,平靜的說道:“這半年你別留在京中,有兩件事為父要你前去核查。”
“請父王吩咐。”
“第一,你親自去旋影之森,找到西南麵的神隕澗,憑你的神識感知裏麵的一切事物,然後凝結神魂印記回來複命。”
“是,父王。”
端王眼中閃過一絲銳芒,緩緩說道:“第二,派遣最精明得力的下屬前往景陽山,探聽十四年前一個嬰孩流落此處的消息,記住,一定要小心謹慎,迷霧城有人傳話,天魔皇對這件事感興趣得很呢。”
李天鐸有些不解,問道:“父王,景陽山離魔域萬裏之遙,而且向來出世修行,與魔皇和我們有何關係?”
端王神情一肅,低聲喝道:“蠢貨!你忘記淩霄老兒出身何處了?近日北地忽然有景陽弟子出沒,前日湊巧與兩位魔王接戰,據說那位持劍的景陽弟子境界極為高妙,兩位魔王不敵之下無奈隻得逃遁,還有,淩霄老兒近百年未出京城,他那個沒能入境的傳人是哪裏來的?!”
李天鐸聞言一怔,旋即醒悟過來,心裏想到,好哇,景陽宗居然也出來與我方為難,找死是嗎?臉上一陣狠厲之色閃過。
端王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冷哼一聲,說道:“看來我之前對你勸慰的話都白講了。”
李天鐸一驚,連聲說道:“孩兒不敢!父王,孩兒隻恨那景陽宗與淩霄一明一暗,數百年來連番為難我們,孩兒空有一腔熱血,可惜力有不逮,不能為父王分憂。”
端王再歎一聲,說道:“修行也是需要隱忍的,你以為那道門檻那麽容易跨過?為父被稱為近千年來皇族最傑出的天才,為了達到那一步,不知道付出多少心血,忍受多少痛苦。你入天玄才多少時日,就想與世間強者爭鋒?你還差的太遠。”
李天鐸前額伏地,不敢再多說什麽。
端王看了他一眼,說道:“現在,你便去準備吧,記住,挑選下屬一定要精明可靠,你去旋影之森也要盡量小心。”
李天鐸額前與地麵重重一觸,說道::“孩兒遵命。”然後爬起身來,對著父親再微一躬身,轉頭朝廳外走去,看也不敢看父親一眼。
端王冷眼看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再歎一口氣,無奈想著,我李暮雲自負平生,怎麽會生下這樣一個蠢笨兒子?文韜武略樣樣稀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數百年的謀劃與渴望,最後可別毀在他的手上,那可真是大唐皇室最悲哀的一個笑話。
再看看吧,若是終究不能扛起這副重擔......
端王凝立原處,抬頭望向欲曉的東方天際,眼中隱約流露出一絲狠絕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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