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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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俊榮看著此時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耿寧兒,心下倍感悲戚,眼眶也隨之酸澀起來。他慢慢的走到耿寧兒的身側,彎腰將她攙扶了起來,並在她的耳邊哽咽著:“寧兒,莫要這般,否則額娘在天上瞧見了,心裏定會更加哀傷的。”
耿寧兒由著耿俊榮將自己攙扶了起來,如機械般的緩緩轉過頭盯著耿俊榮,悲憤的吼了起來,“都是寧兒的錯,是我害死了額娘,都是我!”
自打耿寧兒墜崖後,耿俊榮也曾托付友人到杭州府去搜尋,可每每回來得消息都甚是讓人失望,所以,慢慢的就連他都不禁開始懷疑起耿寧兒的生死來,但為了死去的母親以及終日憂心惦念妹妹的父親,他還是選擇了日複一日的托人去尋找她的下落。直至眼下,一歲又一歲的過去,而他始終都沒得到過有關耿寧兒的一絲絲消息,於是,正當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放棄找尋她的下落之際,她回來了,回到了他們的身邊,這真是讓他既吃驚又欣喜。所以,此時,看到她因著母親的去世如此的自責時,他在與她感同身受之餘,終究是看不下她如此的悲痛欲絕。
於是乎,耿俊榮一麵細細的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麵出言安慰起耿寧兒,“並不是你的錯,寧兒!你墜崖之事是誰也不曾預料到的,更何況如今,你能夠這般安然的回來,我想也是額娘她老人家在天之靈的保佑。你莫要再這般自責了。如若不然,額娘在天上瞧著,心下也定是不好受的。”
聽著耿俊榮的悉心安慰,耿寧兒嗚咽的‘嗯’的一聲,爾後又扭過頭去看向了一旁的耿德金,在看到後者那表示讚同的點頭示意後,耿寧兒的哭聲這才慢慢的收了起來,抽抽噎噎的道:“阿……阿瑪,我想、想去拜祭下額娘。”
耿德金點了點頭,便領著耿寧兒去了後院的一個小屋。踏進小屋的那一刻,耿寧兒便瞧見了立在供桌正中央的一塊牌位,上麵赫然的寫著耿府白氏之牌位幾個字。一見白氏的牌位,耿寧兒這剛剛才收回去的眼淚,再次的爆發了,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她那瘦削的臉頰不住的滑落。
跪在軟墊上,耿寧兒一麵磕著響頭,一麵對著白氏的牌位哭訴道:“額娘,寧兒回來了,您可瞧見了?嗚,都是寧兒的錯,讓您整日為著我憂心思慮。嗚,額娘……”
聽著那咚咚的磕頭聲,再瞧著耿寧兒額頭上漸漸顯現的紫紅印跡,耿德金深深的看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低低的歎了口氣兒,走到了耿寧兒的身側,“好了,寧兒,你額娘她在天有靈,一定能知曉你的心意,也一定能心懷慰藉的,快起來吧。”
這時,耿俊榮也湊到了耿寧兒的身邊,附和道:“正是,正是。快快起來吧,寧兒。”說罷,便將手伸到了還欲給白氏磕頭的耿寧兒的麵前,“你這又是何苦,快起來吧。”
眼瞧著眼紅的父親以及滿心關懷的兄長,耿寧兒覺得若是自己再這般的執拗下去,一是間接的揭開了父親與兄長心裏的傷疤,二來,本來他們已是滿心苦楚,如今還要顧念著她的感受,這實在是不該,於是,耿寧兒開始努力的平複自己的心緒,緩緩的自地上站起身來,並對著父兄露出了一個安慰性的微笑。
看見耿寧兒臉上漸漸露出的淺笑,耿德金與耿俊榮父子倆這心下總算是平靜了些。
“你才回來,還未用過晚膳吧,我剛剛吩咐了阿常,叫他下去備晚膳了。都是些往日你愛吃的吃食,走走走,我這就帶你去用膳去。”耿俊榮笑道。
說罷,耿俊榮拉著耿寧兒的手就要往外走去,這時才注意到了一直立在身後的影月以及剛剛才睡醒的晝兒,撇頭看著耿寧兒,一臉疑惑的問道:“這二位是……”
因著方才的消息太過震撼,使得耿寧兒都將身後的人給忘了。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耿寧兒彎腰牽過立在影月身側的晝兒,甚是不好意思的對著父兄介紹道:“阿瑪,哥,這是晝兒,那是影月。”說罷,她蹲下了/身子,對著一眼迷蒙的晝兒道:“晝兒,站在這邊是你的郭羅瑪嬤……啊外祖父,站在娘旁邊的是你的舅舅。” 爾後,又仰起頭看向一臉驚魂未定的影月,耿寧兒甚是抱歉開口道:“呃,影月這是我爹,那是我哥哥。”
“晝兒見過外祖父,見過舅舅。”晝兒撲扇著明亮的狹長雙眸怯怯的道,爾後,有些怕生的往耿寧兒的懷裏縮了縮。
而站在門前的影月,雖然心下是有一肚子的疑問,可她知曉現下並不是開口向耿寧兒詢問的好時機,所以,她甚是有禮的俯身向著耿俊榮與耿德金父子倆行了禮,並出聲問起安來,“影月見過老爺,見過大少爺。”
瞧著耿寧兒懷裏的小小身子,耿德金與耿俊榮霎時間就給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得嗔目結舌的呆愣在了一旁。耿寧兒見狀,不禁吐了吐舌,心裏清楚的知曉,晝兒的身份對於阿瑪與哥哥來說意味著什麽,但既然她已經決定不再回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宅內院,也就不會讓晝兒的身份曝光,所以,她目光堅定的盯著父親與兄長,口吻異常強硬的道:“阿瑪,哥,寧兒之所以會回來,並不因著旁的什麽,不過因著心中著實惦念你們與鈺兒,若不是這般,寧兒是斷斷不會回來的。”
耿寧兒的一襲話,成功的喚回了父親與兄長的神智。耿德金更是吃驚不已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難以置信的說道:“寧兒,你可知致使皇家子孫流落民間的後果,那可是大罪啊!”
“女兒知曉,可阿瑪,若不是寧兒今日惦念你們主動回來探望,又有何人知曉女兒還活著?在那些個高高在上的皇家人眼裏,女兒不過就是個已死的小小侍妾罷了,又有何人會在意女兒的生死?”
“……,我知曉,可你……,如今既已回到了耿府,且著這、這晝兒他,哎,豈能瞞騙過去啊?”耿德金歎氣道。
耿德金的話雖未說的那麽明顯,但這深層的意思,耿寧兒卻是明了的,也明了他阿瑪此刻憂心著何事!其實,耿寧兒原本的計劃,是想著偷偷的回京後,在京郊安頓穩妥後,再伺機慢慢打聽耿府與紅鈺的消息。若不是因著與老九的再次相遇,加之,他對紅鈺之事支支吾吾的不願言明真相,她也不會這般急切的北上,更不會這般莽莽撞撞的回到耿府。
想到此,耿寧兒蹙起了黛眉,甚是緊張的望向耿德金又看了看耿俊榮,暗自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緊緊的擁著懷裏的晝兒,緊張的問道:“阿瑪,哥,此次我之所以會如此莽撞的回府,是因著這些時日,我心下總是盤旋著一股不好的預感,今日,知曉額娘已是歸天,也算是印證了。可不知為何,心中的這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還是沒有消退,你們可否告知於我,紅鈺她如何?她可否安好?”
一聽到耿寧兒開口問紅鈺之事,這耿德金與耿俊榮父子倆的麵色一下子就變成了菜色,更是齊齊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敢直視耿寧兒也。
耿寧兒見此,憶起自己詢問胤禟時,他也曾是這般的表情,心一下子便跌落了穀底,猛然的站起身,三步並成兩步的踱到了父兄的跟前,顫抖著身子,她再次輕聲的問道:“阿瑪,哥,紅鈺可還安好?”
耿德金回首瞅了一眼麵前那看起來十分緊張的女兒,又撇頭瞧了瞧一臉為難的兒子,垂下頭沉默了許久。而耿寧兒在瞧見父兄如此的表現後,答案仿佛自心下慢慢的浮出了水麵,可她仍是不想相信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伸手揪緊了耿俊榮的衣袖,搖晃著他的身子,激動的道:“哥,告訴我,鈺兒她一切安好,無需我憂心!告訴我,哥!”
耿俊榮看著剛剛才緩過神來的耿寧兒,實在不想再在她的心上補上一刀,所以,方才他與阿瑪才選擇沉默。可他知曉,聰明一如耿寧兒,自是會從他與阿瑪表現的蛛絲馬跡當中尋找到答案的,而眼下,她如此肯定的言語,其實也印證了他心底的想法。
伸手抓住雙臂上的一雙玉手,耿俊榮滿臉悲愴的開口道:“紅……紅鈺格格她,她……”
“榮兒!”耿德金大聲的嗬斥著兒子,生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因著,方才寧兒已是因著母親賓天之事而大受打擊,如今若是在此時此刻在告知她另一個噩耗,他真怕她會受不了,所以他這才出聲阻止兒子說出真相。
正因耿德金的出言阻止,耿寧兒心中那點小小的希冀也破滅了。她僵硬的扭過頭看向耿德金,眼淚卻已是抑製不住的溢了出來,痛心疾首的道:“阿瑪,請您將真相告知於寧兒吧,我想知曉真相,鈺兒,她、她是不是也、也……”
晝兒看著眼前那泣不成聲的娘親,忽然這眼淚也落了下來,他擺動著小胳膊小腿,跑到耿寧兒的身邊,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腿,哭著道:“娘,您莫要哭,晝兒會乖乖的,娘,你莫要哭,嗚……”
聽著晝兒那奶聲奶氣的哭聲,耿寧兒一下子便鬆開了自己的雙手,蹲□一把摟住兒子,嚎啕大哭起來。耿俊榮眼瞅著妹妹如此的痛徹心扉,哪裏還顧得上那麽許多,跟著耿寧兒蹲下了身,環住了她的肩以及她懷裏的小人,仰首對著耿德金道:“阿瑪,說吧,寧兒她,她……”
耿德金看著已成淚人的耿寧兒,又望了望滿眼心痛的兒子,重重的歎了口氣,終是開了口,“聽說,紅鈺格格在你墜崖沒過多久,便染上了風寒症,這病也沒拖多久,人也就……”說到此,耿德金是如何也說不下去了。而聽到此,耿寧兒的心已是碎了一地,緊緊的摟著懷裏的兒子,泣不成聲。
耿俊榮心痛的摟著耿寧兒,想要開口安慰她,卻不知到底該如何開口,隻得一手安撫的拍著她的背,一手安撫的輕拍著隨著母親越哭越凶的晝兒,而站在門前的影月,再次聽到主子的如此噩耗,不禁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默默的流起淚來。
正當耿俊榮心下快速的琢磨著該如何安慰懷裏的耿寧兒時,忽然懷裏的身子便軟了下去,而她懷裏的小身子更是尖聲的喊了起來,“娘!娘你這是怎麽了?娘……”
耿俊榮連忙垂首看向懷裏的耿寧兒,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此時他懷裏的耿寧兒已是哭背過了氣兒。耿德金上前定睛一看,心下也慌張了起來,忙吩咐起兒子道:“榮兒,快著,快將寧兒抱到房裏去。”爾後又快步的走到門前衝著院裏大聲喊道:“阿常,阿常,快去請大夫。”
***
深夜時分,胤禛獨自一人坐在玉瓊居院內的石凳上納涼賞月。每每仰首仰望夜空,看著夜空中的彎月,他都會情不自禁的思念起她來。腦海裏也會不斷的閃現著,她的淺笑,她的狹長明眸,她看書的模樣,她貪吃的模樣以及她墜崖時最後的那抹絢麗笑容。
已過了五載,她仍未回到他的身側,難不成她真的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胤禛心下一緊,狠狠的甩了甩頭,想以此來甩掉心中那可怕的念頭。就在這時,在朦朧月光映照下的樹影裏,一個戴著麵具的高瘦身影單膝跪在了胤禛的跟前,“主子,耿府有動靜。”
噌的自石凳上站起了身,胤禛急忙追問道:“何時的事兒?”
“今日酉時,有兩個蒙麵女子帶著一男童自耿府的後門,進了耿府。”
“可確認了?”
“回主子,奴才已在暗處確認過了,兩女子中,其中身材清瘦的便是耿主子。”
聽到了下屬的肯定回複,胤禛的心是砰砰直跳,轉了個身,他將雙手背過身後,低聲的吩咐道:“繼續監視耿府的一舉一動,隨時來報。”
“喳。”
待戴麵具的高瘦身影消失在了黑影中後,胤禛再次仰望起夜空來,身後的雙手慢慢的握成了拳,他自言自語道:“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曉你一定還活著,一定會再次回到我身邊的,寧兒!”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解釋下,因為耿寧兒在外麵未免被人發現身份,所以在教育弘晝的時候,都是采用漢人的教育方法,
所以,這裏才有弘晝對著外公和舅舅以漢人的稱呼作為稱呼,並稱呼耿寧兒為娘,而不是額娘哦~~(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