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盡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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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嫁隊伍終於入了南邦境內,便有太子趙遣鹿派來的迎親隊伍接應。
江樓月掀起窗簾,看著天邊紅霞如血,這便是踏上別國的土地了啊,以前但凡踏足南邦境內,必是兩軍交戰,此刻卻是截然不同的境況。
馬車搖晃著,滾滾前行。
不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漸漸濕了道路。隊伍匆匆而行,爭取快些進到南邦北塞第一座城中,到時就能避雨歇息了。
江樓月隻覺,這一趟遠門,還真是遠。
南風吹來,帶著點燥熱的濕氣,果然越往南天氣越是暖熱。到了最南端的南盡島,方是四季如春。人們都羨慕那種總是暖洋洋的地方,但那上麵住著的人,其實久了,反而更願意看看夏花秋葉冬雪。
太乙山占了大半座南盡島,山上最高的地方,是太乙門掌門的居處,這位老人今年已有九十歲高齡,卻依然精神矍鑠。他老人家須發皆白,臉上總是帶著一種能安人心的淡淡氣韻,那麽坐著,像是個活神仙,誰都不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麽來,那裏頭像是有著世間萬象,有著山川景物,有著紛亂人情,囊盡百態,融合成了純粹的靜。
南邦最南端有三座島嶼,屬於太乙門的私人領地,雖在南邦境內,並不算在南邦轄下。極樂島離南邦國土最近,也是三島中最大的,再往南是較小的深魔島,最南端即是南盡島,南盡島很小,在大陸地圖上幾乎隻是一個小點。三島四周皆由海水環繞,時時能聞見浪濤聲,海鳥四處飛翔,風光別具一格。
海浪時而溫順,時而如吞天猛獸,當高達二十幾丈的浪潮拍打上山崖時,那海潮足以將大半座島嶼吞噬。太乙山上的人們,跟往日沒有什麽不同,該吃飯的吃飯,該練功的練功,該責罵門人的責罵門人,那不斷傳來的轟隆聲,好似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有尚覺新鮮的會說:“喲,這次的海潮還挺高的。”
旁邊的人會無所謂地道:“我看著都差不多。”
從太乙門開山立派以來,也有過那麽十來人,葬身於這樣的驚濤駭浪中,但那些都是久遠的事了,新的門人根本不知道。
“少門主。”正在閑談的兩人突然發現少門主不知何時站在了旁邊,趕忙朝著其行禮。
玉泠紫點了點頭,負手立在崖邊,看著幾乎淹沒了所有聲音的滾滾浪潮,整個耳廓裏回蕩著的,都是大海的呼嘯與怒吼。
兩名門人再施一禮就走開了。
玉泠紫緩緩閉上眼,隻聽著周圍的聲音,有些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他整個人像是融入了海潮之中,隨之猛烈地拍打著山崖,又轟隆地砸落回海中。他的身上,漸漸浮現出淡淡的黑色煙氣,淡得肉眼幾乎不可見。可不知他已然放空的心中,冒出了什麽來,縈繞身周的煙氣一下子像炸裂般破碎消散。煙氣散去的那一刹,一股濁氣侵襲而來,經脈刺痛,他胸中一滯,緊接一甜,一口淤血湧上來,被他硬是忍了下來,逼了回去。
類似的情形,此前已出現過數次,他都是選擇不去理會。隻是這樣的壓製,越來越沒有效果,隻會讓近於走火入魔的傷勢,一點點累積。
海風吹卷著他的發他的衣,海水鹹鹹的潮氣撲在麵上,甚至有海水濺上來,濕了他的鞋與衣擺。整座太乙山,會這樣站著觀海的人,怕也隻有現在的少門主一人而已。他的目光隨著*的海潮遊移,眼神也隨之沉了下去。
突然又冒起來的邪氣,似繩索般將他束縛,他沒有動,真氣在經脈中徐徐而走,漸漸安撫下如此刻的海潮般躁動的邪氣。太乙門最高內功心法,玄冥冰心訣,除了掌門能修習,隻傳少門主與掌門座下弟子,他方弱冠之年,第七重的內功進境已超過了掌門座下的弟子們,火候至登堂入室,前途無可限量。然而此番的阻滯,不光大大不利於其內功的修煉,甚至弊於身體性命,他清楚地知道,絕不可再如此下去。
邪氣裹縛的是他的衣服,更是裹縛住了心境。
因傷及經脈,皮膚上滲出了血絲,手背上的血於指尖凝聚成血珠滴落,他動作迅捷地用袖子將血珠接住,潔白的袖子上暈開紅梅。
他是從太乙之巔下來的,在山頂的大殿中,他坐了一個時辰。
門主能看透世間的一切,也看透了他。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他一邊聽著,一邊心狂跳不靜。他壓抑著心海翻湧,即便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卻隻能故我,一如山下南海之浪濤,非人力能平靜其暗湧。
他將邪氣逼散,轉身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回到房間,他將房門在背後關上,案上的燭火從昨夜一直燃到現在,隻剩下了一小截,燭火搖曳,蠟油掛在蠟燭上,房中彌漫著蠟燭燃燒的味道。
崖下的海浪還在翻滾,天色陰沉下來,雨水,很快就嘩嘩落下來了,當真是一場暴風雨。
風雨尚有海浪作陪,那麽人呢?整座南盡島,隻有滿天滿地的寂寞,如海浪般翻湧著。
風大得吹開了窗,猛灌進來,一下子就將那盞微弱的燭火給熄滅了,甚至把那縷煙霧也打散,隨風就消散了。風滿屋子刮著,房間裏都是海水的鹹味,雨水和著海浪的濕意撲了一身。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門主溫和的話語猶在耳畔低徊,卻是字字如針。玉泠紫皺了眉,隻覺頭疼欲裂,抱著頭蹲了下去。
“少門主?”門口傳來屬下的聲音。
玉泠紫一時根本難以控製,嘶吼道:“滾!”失控的真力穿過了門,朝著那名屬下撞了過去,幸好此人並非庸手,當即往旁邊退開,左右閃避著,將那強悍的力道給卸去不少。
屬下咽了口帶血絲的唾沫,看著腳下被摧擊得坑坑窪窪的地麵,麵前的門扉卻是絲毫無損。他輕聲道:“屬下告退。”說完他就趕緊走了,心知不便再留於此處,同時他對少門主有著隱隱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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