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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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江樓月讓複痕帶上一個脈枕,往太子殿下的寢宮崇仁殿去。進了殿門,見了趙遣鹿,江樓月道了聲早。

    趙遣鹿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早。”他隨即就看見了複痕手上捧著個東西,用細綢包著,“是什麽好東西?”他有點好奇地笑問。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先用早膳。”江樓月道,神情柔和,看起來倒不是在賣關子。

    兩人用過早膳,宮人將桌子收拾了,江樓月道:“都退下吧。”

    “是,娘娘。”所有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江樓月取過一旁的脈枕,放在趙遣鹿麵前,揭開細綢,道:“請。”

    趙遣鹿看著麵前的脈枕,一時沒有說話,也不動作。

    江樓月道:“我醫術不精,隻能是盡我所能罷了。”

    他抬眼盯著她,目光並不銳利,卻想要將她整個人都看透,看進她的眼底,一無所獲。“你要給我診脈?”趙遣鹿道。

    “是,診脈,治病。”江樓月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躲閃。

    趙遣鹿微微笑了笑,心裏卻有一絲冷意浮現,“怎麽現在想起來要給我治病了,不相信禦醫的醫術麽?”

    “難道你不想治麽?你的病,怎麽可能是禦醫在治?”江樓月溫和地道,並無半分咄咄逼人之意。

    “我怎會不想治,這不一直都在治麽?”趙遣鹿道。他的手不禁顫了顫,胸腔裏氣血翻湧,看著她的視線殘忍地模糊了些。他壓抑著氣血的翻湧,握緊了拳頭,微笑著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醫術,隻是我這病,從根兒上就是要人命的,不是說治就能治好的。”

    “你在怕什麽,難道人會怕活著麽?”江樓月道。

    趙遣鹿站了起來,背過身去,“你……不明白麽?”

    她沒想到他竟比自己還頑固。“你讓我試試,要怎麽治,是我的事,讓我見見給你治病的大夫,商量商量,總會有更見效的法子,且不說別的,你的眼睛還能堅持多久,你自己不知道麽,到時如何批閱奏折,還如何賞南邦的大好河山?”

    趙遣鹿緩緩地轉過身來,她在他的眼中已成了一個虛幻的影子,耳畔似聽聞了什麽東西碎卻一半的聲音。他坐回凳上,拉了拉袖子,將右手放在了脈枕上。

    江樓月沉心靜氣,伸手診著他的腕脈,一臉嚴肅認真。

    趙遣鹿目光垂著,看著她纖細白希的指尖,眼前卻禁不住的恍惚,他喜歡看她的手包紮傷口的樣子。

    她指腹傳來似冰非冰的觸感,此脈像沉浮不定,他體內氣血正翻湧著。他的眼睛,如往常一般沉靜有神,但此時這雙眼能看清些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如此把脈便花了一盞茶的工夫,直到他體內的狀況穩定下來,手上的皮膚恢複了一慣的冰冷,她才收回了手。她仔細地看了看他的麵色,開口道:“以後發病在我麵前不必忍耐,反正又不是沒見過,別再憋出別的問題來,我是說真的。”你別感情用事。

    “好。”趙遣鹿清淡地應了一字。

    “你這情形複雜,病根深久,初次病發是被毒素誘引,可惜當時毒素未能盡除,漸漸侵入髒腑。病去如抽絲,我得先好生想想如何開始。給你治病的大夫,可見是回春妙手,一定讓我見見。”江樓月道。

    “好。”趙遣鹿仍是淡淡地道。

    江樓月重新包了桌上的脈枕,拿在手上,“我先回去了。”她開門走出去,將脈枕交給複痕捧著,離了崇仁殿。

    好一會兒後,趙遣鹿才轉頭看著她背影離去的方向,他的眼中,像是下著一場鵝毛大雪,寒風肆虐。

    江樓月回到香澈宮,坐於書案後,命複痕研了墨,然後讓後者下去。她細細地將趙遣鹿的脈象與症狀等寫下來,一邊看著一邊思索,半個時辰後,寫了一張方子,左右思量一番,皺了眉頭,又提筆改了幾處,看著覺得仍是不好,兩下把方子揉作一團,扔在案上。

    她手裏拿著之前寫的症候,邊踱步邊看,然後停於燭案前,又看了一回,腦中的想法似是而非。她把這兩頁紙點火焚了,扔在盆中。看著紙燒完,她往後園子裏走,又給草藥澆水去了。

    複痕見江樓月去了後園子,便悄悄進了書房,瞥見書案上的紙團子,眼神動了動,上前把那方子打開,看了數遍,不敢再動他物,隻得將方子背下,揉了一團放回原處,回到自己在香澈宮的下房,趕緊把方子默了一遍,幹了墨跡,折起揣在了懷裏,瞅著空就呈給主子。

    江樓月給草藥和別的花草都仔細澆了水,把水瓢放回桶中,走到簷下,坐倒在躺椅上,挪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手指時不時地輕叩著。

    六月的南邦京城已是炎熱,她這一通忙活,身上是一層薄汗,在這風口裏歇一歇,很是舒爽。

    趙遣鹿沐浴更衣,去斐嘉殿處理完今天的政務,便來了香澈宮。

    複痕見了太子,行禮道:“奴婢拜見殿下。”

    “起來吧,娘娘呢?”趙遣鹿道。

    複痕道:“回殿下的話,娘娘在後園子裏。”

    趙遣鹿提步欲往,複痕掏出懷裏的方子,低聲道:“這是娘娘寫的,在書案上揉作一團,想是不滿意。”

    趙遣鹿接了過去,收起並不急著看,“你去吧。”

    “是,殿下。”複痕行禮自去。

    江樓月睜開眼時,有點迷糊,左右看了看,想起自己是在園子旁的廊簷下,竟就這麽睡著了。她低頭一看,誰給自己蓋的薄毯?以她的警醒,隻要有聲響,或是有異樣的味道過近,她肯定會醒的,難道是園子裏各種香氣撲鼻,一時疏忽了?

    此時複痕繞過殿宇近前來,“娘娘,您醒了,要現在用飯麽?”

    江樓月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這一睡怎麽把午膳都給睡過去了?

    “誰來過園中麽?”江樓月問著,起身把毯子遞給複痕。

    “殿下下午來過,略坐了坐就走了,命我等別擾著娘娘。”

    江樓月輕點了點頭,沒言語。

    “娘娘,要不要擺飯?”複痕又問道。

    “好,擺飯。”江樓月說著,似有點怔愣。

    複痕見了她的神情,隻道:“我這就去傳膳。”

    給趙遣鹿治病的大夫姓陳,雖不是禦醫,卻住在禦醫院,居著個閑職,領微薄的俸祿,隻給太子殿下一人請脈治病。太子還是吳王時,患有頑疾之事就鮮有人不知,當年病情嚴重,趙遣鹿不得不從大將軍的位置上退下來,專心養病養了幾年,才好了些,至少是不礙行動,想走便走,武功也沒因此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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