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看見江若琳在這裏很驚訝，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張文智更驚訝，她壓製住自己的嫉妒情緒，對江若琳道：“最近咱倆很有緣分，總是能在醫院碰到，你那個男朋友呢？”

    小護士對江若琳沒好氣，江若琳也不想搭理她，隻對張文智道了別，便離開醫院。

    如果沒有小護士的插曲江若琳打算再去店裏坐坐，現在也沒有心情，隻好回家好好睡一覺。

    回家所用的時間遠比江若琳想象中更短，對於自己是怎麽上的公車，一路上又停靠過那些地方，在她記憶裏全是混沌一片，那些有如被剪輯得淩厲而散亂的鏡頭將她腦子塞得滿滿的。明明是已經消失的人，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提醒他的存在，連讓她忘記的機會都沒有。

    下了公車，江若琳飛奔著朝回家的方向跑，直到那棟小樓的燈光在望，她才覺得逃出生天，回到了熟悉而又安全的人間，連走廊裏飄出的油煙味也變得莫名的親切。

    沮喪的感覺悄然蔓延，以至於江若琳進入客廳後，都沒有回應爸媽的問話，直接回了房間。

    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江父江母對視一眼，滿是的擔憂，不過是晚上五點多，回來的那麽早一定是有事了。

    江母切了一盤水果推門進去，想跟女兒好好聊聊，江父在門口偷聽，“琳琳，你這幾天是怎麽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若琳知道自己的反常瞞不過父母，自從關哲出現之後她就失去了原本的淡定。

    她想了想，決定說實話，“張文智來了？”

    “他？”一說起張文智，首先讓江母想起的就是孫欣不可一世的臉，“他怎麽來了？”

    “應該是關哲告訴他的。”江若琳道：“媽媽，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好了，我很想過安靜的生活，可是原來的那些事情總是在我心頭繞來繞去，想起了就心煩，不想了又覺得空落落的。”

    經曆過情傷的都是這個樣子，江母怎麽會不明白，她歎了口氣，道：“不管是關哲還是張文智都不適合你，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見了就狠下心，否則，傷人傷已。”

    一覺醒來，江若琳心情果然好了很多，江父江母都出去了，不過一個人的到來讓她感到很意外。

    小優獨自坐在江若琳家客廳的沙發上，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拿著個啃了一半的蘋果，臉上還掛著被綜藝電視節目的搞怪逗起來的笑容，很是悠哉。她一見江若琳出現，趕緊站起來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

    “你可真能睡啊，我等你半天了。”

    “你怎麽又來了？”江若琳問道：“給張文智送早飯了沒有？”

    “送去了。”小跟我說說，昨天的護士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天知道！”江若琳憋了一肚子的話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藏過那麽多的心事，小優本來是她最好的垃圾桶，然而涉及到張文智，事情開始變得微妙而詭異。

    “我父母都不在家，虧你一個人也待得住，張文智怎麽樣了？”

    不知道為什麽，江若琳就是覺得小優很親切，做什麽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愛就是愛，絕不思前想後，即便是受過傷，也能很快過去，人有時候活的沒心沒肺一點也是對自己的仁慈。

    小優倒是無所謂，晃晃手上的蘋果，笑嘻嘻地說道：“我說是你的朋友，你父母就放心讓我在這裏呆著了，再說你媽媽也是認識我的。”

    “該說話我都說了，他沒表態，反正我覺得他不是對我沒有一點好感的。”小優悶悶地說。

    江若琳在她對麵的搖椅上搖了好一會才說道：“別太心急了，他本來就是一個慢熱的人。”

    她真心覺得，如果小優真的能跟張文智在一起也很好，兩個人的性格很互補，當然一定得過去孫欣這一關。

    小優聽了嗤之以鼻，“年紀輕輕的，一點沒有激情怎麽行，看著吧，我一定要用我的熱情感化他，讓他成為我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麽，江若琳聽到小優這平淡無奇的一句話，竟覺得鼻子一酸，那些片段猖狂地挑戰著她的心理防線。

    江若琳避開她的眼睛，認真地問道：“小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看上了她什麽？”

    小優還在吱吱呀呀地搖著那張年代久遠的藤椅，順手把剛解決掉的那個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叫我怎麽說……就拿蘋果來說吧，就好像肚子餓的人在一大堆水果裏挑中了一個蘋果，一口下去，味道跟自己想象的可能有點區別，第二口下去，覺得這樣也不錯，說不定蘋果就該這味道，不知不覺就啃成了核……咳咳，關鍵不在於那個‘啃’字，而是在於，這個時候你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飽了，就算你麵前還擺著香蕉、菠蘿、西瓜還有梨，你已經不想再去嚐試別的滋味了。”

    小優的比喻打得很爛，江若琳沒好氣地說，“要是你挑的蘋果看上去光彩，其實又酸又澀，你也非得啃到最後一口？這說得通嗎？”

    “那又怎麽樣。”小優聳肩，“甜的水果到處都是，可那是我的蘋果。”

    “如果它裏麵被蟲駐了呢？”小優的椅子搖得心事重重的江若琳心煩意亂，她探身一把按在椅子扶手上，穩住了它。

    “江若琳，你這是什麽話，你到底是想說張文智好還是不好……”小優笑著拿開了江若琳的手，打斷了她，“你家這張椅子挺舒服的。”她又開始搖晃了起來，這一次她搖得很快，越來越快，快得讓她的臉在江若琳的視線中變得模糊了。

    “我們剛才說到哪了，對了，蘋果……蘋果！對於很愛吃蘋果的人來說，如果那個蘋果有蟲，他有兩個選擇，第一，從頭到尾沒有看到那條蟲，很滿足地吃完整個蘋果；第二，發現有蟲，惡心得馬上把它扔了。但是，即使他扔了蘋果，他還是一個愛吃蘋果的人，那種喜愛的感覺不會因為他扔或者不扔而改變，那不是他能夠選擇的，他選擇的其實隻是快樂地吃蘋果，或者難過地看著不得不扔掉的蘋果，同時被蟲子惡心著。”

    江若琳暈乎乎地聽小優說完，她發誓她以後要討厭蘋果。

    “還是不通，難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蘋果？”江若琳問道。

    “如果這個蘋果沒有因為一個蟲而徹底地壞掉呢？”小優反駁，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大概是因為之前劇烈的晃動，她的臉色並不好看。

    “還是你想告訴我，你就是那個蟲子，你想告訴我，吃蘋果的時候不要太在意那個蟲子，而是要給那個蟲子留一個位置，這樣大家才能相安無事？”

    “隨你便吧，像你說的，你吃你的蘋果，跟我沒關係。”江若琳不知道自己聲音是不是顯得特別生硬。

    小又恢複如常，臉上流露出一絲歉意，她急著道：“我可沒有別的意思……真生氣了？”

    “行了，你回去吧。”江若琳把小優推到了門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似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回到房間的垃圾桶裏拾起那個蘋果核，不由分說地塞給小優，“千萬別忘了你的蘋果，要是你想它了怎麽辦？”

    小就被一扇門隔在了外邊。

    她訕訕地找了個垃圾桶重新扔了那果核，敲了敲門，“那我先回去了，是朋友就不許有隔夜仇啊。”她等了一會，房間裏沒有動靜，隻得先行離去。

    小優走後，江若琳躺在床上，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沉沉的眼皮如烏雲般將黑暗籠了下來，很快，紛亂的夢接踵而至。

    流淚的張文智，瘋狂的關哲，還有無辜的林蕭，小優認真而勇往直前的臉，與張文智擁抱在一起，他們一臉甜蜜。”……你能選擇的隻是吃掉那條蟲或是忘掉那條蟲。”

    江若琳殘存的理智在反複地告訴自己，這隻是夢，隻是夢，快點醒過來。她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發現所有的人都不見了，空蕩蕩的路上隻留下自己一個，每一盞路燈都在悄然窺視著她，背後的草叢，恐懼漫無邊際地滋生。

    “誰，是誰躲在那裏？”她壯著膽子咬牙撥開草叢，一直猙獰的黑色巨爪忽然從裏麵探了出來，死死將她鉗住。

    江若琳氣喘籲籲地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光線從未曾緊閉的窗簾外透了進來，她連衣服都沒有換就這麽睡了一上午。正待強打精神起來梳洗，準備去店裏換母親。又猛然想起張文智還在醫院，於是打電話跟小優確認有送飯之後便安下心來。

    又想起夢中出現的怪物，驚出一身的冷汗，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呢，她在害怕什麽？又仔細回想一樣，那夢中的怪物居然穿的是關哲的衣服，這是什麽意思？是關哲被怪物吃掉了還是怪物是關哲變得。

    江若琳發現自己又開始想關哲了，那些回憶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屏氣凝神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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