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細菌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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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真如扶著林熙蕾慢慢走著,陽光柔柔照在身上,薰人欲睡。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裏,眼眶泛濕。小熙即將離開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她好想拔腿就走,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麵對?
走了一段路後,倆人在雕花長椅上坐下。望著天邊悠然而過的白雲,林熙蕾徐徐開口,平靜卻是固執地哀求:“小阿姨,你答應我,永遠不要跟霆哥哥說起我的事,永遠。”
輕盈眸色變成烈火,跳躍的熱切令人不能也不忍拒絕。
衛真如別過臉,不去看她:“我們現在不要談這些,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說著自欺欺人的話,隻為安撫那份狂漲的驚恐。
虛弱的聲音傳來,帶著痛苦的壓抑:“小阿姨,求求你,答應我,答應我……”斷斷續續,破碎零星。
清楚感受到她的身子虛弱靠向自己,急促的喘息越來越困難。衛真如緊咬住唇,嚐到了鮮血的味道,她不想答應,因為隻要一答應小熙就會離開。
“小……阿姨……求……你……”渙散的眸子已經沒有焦點,卻固執不肯移開。
最終衛真如還是沒能忍住,轉身將瘦成弱柳的她緊緊摟在懷裏:“我答應,我答應。小熙,隻要你好起來,我什麽都答應你。”積壓的驚恐噴薄而出。
當衛真如從驚恐哀求中回過神來時,林熙蕾已經沒了氣息,唇邊卻掛著恬靜釋然的笑。
講到林熙蕾強撐著意識苦苦哀求自己的那一幕。一直表情淡然深邃幽遠的衛真如忍不住將臉埋入掌心,細細的嗚咽從指縫間流出,痛了一室空氣。
雷厲霆呆若木雞,煙蒂燒得到了手指他都感覺不到一丁點疼痛。因為他的心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痛已經不是形容。
俊臉再也掩飾不出流露出深切的痛苦自責和憐愛,這是他生命中最震撼的一刻,碎了心,丟了魂。小熙為他做了這麽許多,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甚至十年來對她隻有恨,在努力成功的同時,他的人和心同時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她用命去澆灌的花朵,竟被他狠狠踩在腳底。
火山在眼前爆發,奔流的岩漿溶溶,一股淒寒自心底躥起流至全身,冷得連骨頭縫都在顫抖。一邊烈焰,一邊冰山。
靜,偌大的辦公室內死一般的謐靜無邊漫延著。絲絲縷縷的痛刮骨剜心,心腔內猶如一股刀欲飛射而出,一下又一下撞擊著鐵門。
他好想大喊好想大叫,四肢綿軟無力,除了任痛流過他每一根神經外,他連語言能力都喪失了。
衛真如止住了哭泣,深呼吸平複心紊。朦朧視線裏的雷厲霆深受打擊,痛苦不堪。身上再無一絲霸氣,濃濃的哀傷自責籠罩著。
一瞬之間,他從自信滿滿王者敗下陣來,成了意誌消沉連表情都沒有,一心求死的戰擄。她終於有些明白小熙為什麽要那麽傻了,因為她知道他們的愛有多麽濃烈。
十年後的今天知道一切他都傷心成絕望,如果是十年前就知道,他大概有隨她而去的心吧。
那一絲不舍不甘和小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和著窗外淅瀝的雨一起流入大海。他之所以這麽執著,十年都不放棄,又何嚐不是愛之深呢。
幽幽嗓音帶起無限蒼涼與悲淒:“十年了,就小熙安息吧。”這一句包含了千言萬語,相信雷厲霆懂她的意思。
說出了小熙的事,衛真如並沒有輕鬆之感,一顆心沉甸甸的,如同小熙剛剛去世的那會兒。時間沉澱的傷被撕開,裏麵的細菌並沒有消失。隻是故意掩起來,即使痛也自我催眠說沒事兒,已經好了。
沒有消毒處理過的傷口已經潰爛,發炎,感染,比之前更嚴重千百倍。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那扇精致雕花的雙頁大門,幾天來的擔驚受怕,剛剛的激動掙紮,回憶的痛苦撕扯。整個人頓時變得很空,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精魂。
她現在隻想休息,好好休息了一下。她好像有幾萬年沒有休息過了,好累好累。
就在衛真如的手觸及門把時,背後響起嘶啞痛苦的聲音,蒼老得磣人:“對不起。”眼中滿滿血紅色的痛,他找不到語言,亦不想開口。
轉身,節能燈將她的影子拖長,無限疲憊盡在其中:“你不用說對不起,小熙這麽做隻想讓你快樂,幸福。如果你真憐惜她,心疼她,就做給她看吧。你應該和我一樣了解,善良如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人因為她而痛苦。”
衛真如知道自己今天的話對雷厲霆造成怎樣的打擊和震撼,她對小熙很抱歉,隻希望雷厲霆不要再恨了。
“謝謝。”
謝她對小熙的照顧和愛護,謝她對自己的理解和寬容。同時也是一種懺悔和贖罪,自己百般折磨她的時候,她卻用一顆寬宏的心在保護自己。
回頭深深看了雷厲霆一眼,她收入這句“謝謝”,打開門不再停留。那裏麵的氣息太悲傷太疼痛,再呆一秒她會窒息的。
這種痛十年前她經曆過一次,六年前又是。她現在還不能有事,陸搏還需要她的照顧。所以,她要逃離這種痛。
沒走出幾步,一身正式套裝的季小琴推了推眼鏡迎了上來:“衛女士,司機已經在樓下了,我陪您下去吧。”
不解其意,亦不想深究。揚起歉然的客氣,拒絕:“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季小琴有些為難看了眼沒有關緊的辦公室門,裏麵透出一絲弱光慘白而淒冷。進過千萬次的辦公室第一次浸出這麽濃鬱的悲傷,季小琴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了,一定是她昨晚看了那本小說太感人,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是這樣的,衛女士。在您進入辦公室的時候,輝澈醫院的急救車已經將將你的先生陸搏接了過去。輝澈醫院離這裏有點遠,總裁特意吩咐讓司機送您過去。”季小琴有禮的解釋,始終麵帶微笑。雖然她並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事,但總裁親自下達的命令,她沒有詢問的權利。
聽到這話衛真如突然淚如雨下,她簡直不敢相信的耳朵。再度求證道:“是在我進去的時候?”
“是的。”點點頭,給予她肯定的答複。
通透的玻璃牆蒙上雨霧,纏綿哀戚的雨籠罩著天空,衛真如在層層悲痛中看到了一縷曙光。閉上眼睛,任淚順著皺褶落入嘴裏,這一次澀中帶著希望的甜。
“小熙,你沒有看錯人,厲霆的確是個值得愛的男人。小熙,對不起。請你原諒我,說出了你的一切。小熙,你就安息吧。相信同你一樣溫柔善良的小汐會替代你給他幸福和快樂,如果你在天上看到,就保佑他們吧。”又欣慰又愧疚。
輝澈全國甚至是全世界最有名的腎髒轉移的權威醫院,裏麵擁有眾多一流的專家,其成功率高達99%。其院長候誌仁教授更是一則神話,從醫四十年未有過一例失敗的手術。
原來,雷厲霆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說與不說,他都會救陸搏。他不是冷酷無情,視人命為草芥的男人,相反他重情重義。逼她走投無路,隻因隻有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回頭深深看了被自己掩上的辦公室一眼,裏麵不再有一絲怨,充滿濃濃的感激。最後,沒有停留匆匆跟隨季小琴離開。
不知道坐了多久,身體已經完全麻木沒有任何知覺,心卻依然痛得快要從心腔裏蹦出來。被自責和愧疚啃噬得千瘡百孔的靈魂,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挽回一切。
身體有了自主意識站了起來,大步流星朝地下停車場走去。打開車門,銀光一閃,如離箭之弦般衝了出去。
雨幕重重,腦子一片空白的雷厲霆,依靠著本能開著車。心裏有頭猛獸到處亂撞,欲衝破心腔出來狠狠揍他一頓。
他擁有了世上最美好的女孩,卻自以為是,用恨去塑造她的形象。讓她克死異鄉,魂魄不得安寧,他還在恨她。
他是天底下最最混蛋的人,為什麽死的是她,而不是他。老天,你究竟在折磨誰?
視線越來越模糊,酸痛的眼眶有熱熱的液體流出,滑入嘴裏,比黃蓮還的味道連靈魂都在顫抖。滾燙的液體越落越多,越來越急,他隻有重重踩下油門,讓車快速飛馳起來。
此時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到林熙蕾,他的小熙,他要求她原諒,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丟了尊嚴又何妨?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她在哪裏?在做什麽?可是,隻要一想到她將曾經隻屬於他的笑容綻放在別的男人麵前,他就控製不住自己。
著了魔似的瘋狂尋找。
其實,他隻不過是希望她回到他身邊而已。所有殘忍的念頭全源於愛,若不深愛,就無刻之骨。若無牽掛,就不會天涯海角。
現在他終於明白,十年間他所謂的恨,隻為包紮自己脆弱受傷的心。他卑微得低到了泥土裏的自尊,他用強大來偽裝自卑,用傷害來來減輕痛苦。
眼中的視線完全被蒙蒙迷光遮掩,不知他的車後麵跟著好幾警車,一路警笛長鳴,仿佛在抓世界級的通緝犯。
由身體本能去控製車輛的雷厲霆全然不知在華燈初上,人流車輛都十分擁擠的路況下,他以一百五的超速行駛著。
為了躲避他許多車輛急殺車,造成了連環相撞的慘劇。城市的交通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混亂,被困在車籠當中,更是寸步難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