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混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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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他眼中渴望溫暖的哀傷,那麽重,如鐵錘重重砸向她的心。
薄蘭和衛真如一臉驚慌匆匆趕到,見到混亂的現場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在拉扯中歐烈新外套破了,領帶歪了,再無一絲剛來時的優雅,儼然一個特意來滋事的混混。
“小汐,這是怎麽回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薄蘭問出了衛真如心中所想。這個男人她不認識,卻是薄蘭帶進來的,所以,就算是雷厲霆下了不讓任何人進莊的命令,她也不好阻攔。
林熙蕾滿臉自責和內疚:“歐爸爸走了。”哽咽的聲音讓薄蘭和衛真如同時一驚,她所謂的“走”,絕非字麵上那麽簡單。
轉向衛真如匆匆說道:“小阿姨,麻煩你幫我們安排一輛車,烈新現在的情緒極不穩定,我想陪他回去。”
看看陽光下悲傷不已的男人,再看看亦是十分痛苦的秦汐蕊,衛真如有些猶豫:“小汐,你現在最好不要出門。”
“我明白,可是,我現在非去不可。”她真的不敢想像歐烈新在看到歐晨的遺體時會怎樣,以前他那麽真心誠意幫過她。
就算是盡一個普通朋友的道義,她也不能袖手旁觀。
秦汐蕊的堅持,衛真如知道她一旦下定了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看看這混亂的一幕,心中的天秤搖擺不定。
外麵風聲鶴唳,若秦汐蕊讓那些記者堵到後果不堪設想。
搖著衛真如的手臂,苦苦哀求:“小阿姨,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你知道的,我跟霆一路走來有多麽不容易。烈新在我最無助落魄的時候幫過我,他現在這樣子我怎麽放心得下?”目光瞥向歐烈新,他已經等不及開始衝破重圍往外走。
“好,我這就去讓司機備車。”此情此景不需要再多的語言,她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已經悲傷過度失去該有的判斷力。
一路上林熙蕾緊緊握著歐烈新的手默默給予他鼓勵和安慰,此時此刻語言是多餘的,隻能添加無謂的悲傷而已。
歐烈新沉默著,目視前方,明亮的眼睛裏一片死寂,空洞。仿佛正望著宇宙的某一個地方,那裏隻有他和歐晨。
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漫長得沒有盡頭,林熙蕾很擔心歐烈新的情況。因為他的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盛夏高溫,外麵的溫度超過三十五度,車內的冷氣並沒有開太強。
終於,那片白樺林映入眼簾。如同化石一般的歐烈新有了動作,車子剛剛停下還未熄火時,他已經迫不得已打開門衝了出去。
屋內傳來陣陣壓抑的哭泣,烈陽下那慟哭聲驚心動魄。顧不得許多跟著下車,歐烈新癡癡呆呆地坐在歐晨身邊。
顫抖得手撫過他如雪的白發,握住他已然冰冷的手,不言不動。歐晨看上去十分安詳,仔細看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
熬了幾十歲,他終於可以和妻子在天上團聚了,他一定很開心吧?
林熙蕾默默站在歐烈新身後,看著歐晨,這個和她如此相像的老人走了。他已經盡自己所能做到一切,卻仍留下太多太多悲傷和遺憾。
房間內很靜,靜得連塵埃碰撞之聲都是轟然巨響。歐烈新坐成了雕像,如果不是眼皮仍有緩慢地眨動,她真以為他出事了。
自從見到歐晨後,他沒說一句話,沒流一滴淚。可是,他越是這樣越令人擔心。哪怕他已經是三十幾歲的成熟男人,有能力撐起無數家庭的重擔,卻仍抵不過親人離世的悲痛。
他的心情,她完完全全可以理解。這樣痛,除了自己沒人能幫自己分擔,沒人可以為自己舒緩。
“叮嚀嚀……”手機響了,她匆匆出去接。一按下接聽健,雷厲霆憤怒的聲音如獅吼:“你怎麽跑到歐烈新家裏去了?”
“對不起,霆,歐爸爸去世了,烈新太傷心,我會怕他出什麽意外。”慌忙解釋著,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如果歐烈新因此而有什麽事,她絕不會原諒自己。
“烈新,叫得可真親熱。歐爸爸,你真當自己是歐烈新的女朋友嗎?”沒聽到過雷厲霆發這麽大的火,林熙蕾有些害怕。
可是,歐烈新是自己的朋友,他失去了至親,她陪他回來,有什麽不對?
這樣的雷厲霆陌生得令她不悅,藏在骨子裏的倔強被激了出來:“霆,你可不可以講講理,歐爸爸剛剛去世,我沒有心情和你吵。先掛了。”這是她第一次掛雷厲霆的電話,可以想像他此時暴跳如雷的樣子。
如果他連這點人之常情也不能理解,那麽,他們往後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若是真愛就應該彼此信任,他沒一句關心問候就算了,一開口就是怒吼。
轉頭,看到歐烈新倚在門邊,不知在那站了多少。沙啞著聲音說:“很謝謝你陪了我這麽久,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從他平靜的臉上竟看不到過多的悲傷。
“烈新,你沒事吧?”越是若無其事,將悲傷壓在心頭。一旦爆發出來其威力足以毀掉自己。
“我不會有事的。我答應過爸爸會堅強,他為了我熬了幾十年,含辛茹苦,親力親為照顧我。是我太自私了,我一直不肯讓他如願。現在上帝替我們做了決定,我想爸爸媽媽在天堂一定會很幸福的。”望向窗外,不知不覺已是晚霞漫天,絢麗繽紛的傍晚了。
“嗯。看得出來歐爸爸走得很安詳。”聽歐烈新這麽說,一顆高懸的心總算稍稍放下。可是,他太平靜,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總讓人驚心動魄。
管家走了上來:“少爺,秦小姐,你們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吃點東西吧?”
“烈新,吃點東西。歐爸爸的喪事還要你去處理呢,你可不能倒下啊。”幫忙勸著。
靠著牆,閉上眼睛:“爸爸吩咐過,不許給他辦任何儀式,連告別儀式也不要有。他不喜歡那樣悲傷的場麵,他希望每個人都能笑著送他走。唯一的要求就是將他的骨灰灑入大海。”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絲起伏,卻令人無比心酸。
管家偷偷別過臉去抹眼淚,可見歐晨活著時必定是個很好脾氣的主人。
林熙蕾好像有些明白歐烈新的壓抑了,正因為歐晨有這樣的要求,所以,他不敢流淚,不敢讓他不放心。當哭泣都變成一種奢侈時,所有的淚都會化作強硫酸腐蝕著心最柔軟的地方。
回到碧莊已經是晚上八點,薄蘭匆匆忙忙迎上來:“小汐,烈新他還好吧?”薄蘭同她一樣對這個雪中送炭的歐烈新有著一份有別於旁人的關心。
“嗯。情緒還算穩定,歐爸爸明天就要火化了。”今天她這樣出去已經惹起雷厲霆的盛怒,恐怕明天她無法去送他了。
“哎,人生無常啊。”薄蘭長歎一句,隨即想起了什麽:“二少爺七點就回來了,他臉色很難看。”習慣的稱呼令林熙蕾心頭一驚。
在所有人的認知裏,她還是雷家大少奶奶,她不應該不顧身份跑出去?可是,到時她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勉強扯動唇角:“我知道了,媽媽,你早點休息。”
生離死別雖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痛,也許早了心理準備,可那一刻的突然如狂風暴雨輕易擊潰一切。今天的她異常疲憊和脆弱,當初她死的時候,她的家人又何嚐不是肝腸寸斷。
她好自私,好不孝,隻顧自己追求愛情,放棄了生她養她的父母。慚愧,自責,內疚……各種情緒如蟻噬咬著她的心,千瘡百孔。
想起下午電話中和雷厲霆的爭吵,太多的疲憊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屋裏走去,此時此刻她多希望雷厲霆能抱抱她,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
然而,薄蘭剛剛的表情已經告訴她,她還將迎接一場狂濤巨浪的侵襲。
抬頭望望天邊皎潔的月,玉盤一樣的月亮灑下溫和而柔軟的光芒,使冷淒的夜多了幾分嫵媚與溫馨。想想守在父親遺體旁的歐烈新,不由得心一陣陣泛酸。
月圓人團圓,他卻承受著生離死別的煎熬。
透過高檔的磨沙玻璃隱隱可見裏麵的男人正在抽煙,第一次在靠近雷厲霆時她腳步如此沉重。如墜了千斤鉛,以前的奮不顧身,曆曆在目。
是歐晨的死震撼了她,還是時光磨去了那毫不畏懼的棱角?
長長吸了一口氣推開門,一股嗆鼻的煙味撲麵而來。偌大的豪華客廳竟有這麽濃的煙味,天啊,他到底抽了多少煙? (=半-/浮*-生+)
忍不住咳了起來,好幾分鍾才止住了咳。坐在沙發上的雷厲霆依然故我,抽著煙,想著屬於他的心事。仿佛沒有看到她,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濃煙成霧繚繞於他眼前,白茫茫一片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林熙蕾打開所有窗,讓空氣流通,驅散嗆人的煙味。大著膽子衝到他麵前,奪走他手中的煙:“不要再抽了,你想薰死自己嗎?”
那樣的口吻與態度連她自己都驚訝了,怔忡半晌,恍然如夢。緊繃的俊臉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眸中再度凝結起從前的冷。
裹著寒霜的冷意襲來,林熙蕾忍不住瑟瑟發抖。昨天的恩愛纏綿,猶在眼前。海邊別墅的甜蜜傾心,恍如前昔。
可是,他的目光那麽深,那麽冷,比起剛“認識”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室煙霧繚亂詭異著沉默,白茫茫中像藏了一隻巨大的怪獸隨時會從暗處撲出,狠狠咬住她的頸動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