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腥甜湧上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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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驚又憂的沐峰義剛要說話,腥甜湧上喉嚨,止不住地劇咳起來。白色的手帕上鮮紅的血,觸目驚心,那不單單是血,更是命,是沐峰義被病魔折磨的最好證明。
“厲霆,不管有什麽事,等天亮再說。先生現在的情況不能激動。”祉漢的眼內甚至浮現一絲懇求,可是,雷厲霆不為所動。
“我非見小熙不可。”高大的身軀,迫人的壓力,使得整個病房缺少氧氣。
“你……”祉漢怒極欲起身,感覺到沐峰義的拉扯急忙回頭看。殷紅的血染了白唇,映得臉色更加駭人。
“你出去。”病弱卻不減那份生死曆練出來的霸氣,更何況祉漢一向對他敬重有加。掙紮一會兒,恭敬地說:“是。”
離開卻沒有關上門,方便隨時保護沐峰義。知道祉漢的用意,也不再多堅持。靠著床頭,閉目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我可以讓你見小熙,沒有任何條件。”過度的疲憊,聲音又啞又低,幾乎聽不到。
沒料到他會這麽痛快便答應,甚至未提任何條件,那他以前的百般阻撓又算什麽?一時怔忡,錯愕一閃而逝,很快恢複如常:“周舵主,確定不後悔?”
他不想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施舍,現在的他付得任何代價。他已經不是那個年幼無知任人擺弄的小孩了。
沐峰義滿眼痛楚地看著雷厲霆,視線漸漸模糊。強撐著不讓黑暗卷走意識,幽幽道:“也許我錯了,我應該讓你早點見小熙。”喃喃自語,沒有對象,話卻隨風鑽入雷厲霆耳裏。
忍不住渾身一顫,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他與沐峰義隻見過一次麵。他親口承認他是陳茉莉的丈夫,且承認他是他的兒子。
可他從未將他當父親般看待,以前不需要,現在更不必有。追尋的答案已明,他對沐峰義隻有恨。拋棄之恨,不尋之恨,刻意隱瞞之恨。
現在看到他病重吐血的樣子,他竟生出一絲絲不忍。蹙起眉,按下不該有的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今日的般般淒涼,皆是昨天種中的苦果。
所謂自食惡果,大抵就是這樣吧。
唇角上揚,冷若冰霜:“既然周舵主如果慷慨,我也就不客氣了。”說完,甩門而去。
高大霸氣的身軀消失,同時也抽走了沐峰義僅有的意識。沒有顧忌讓黑暗肆意吞噬著他的神經,這就是他的報應啊!
天心墓園。
秋風瑟瑟卷起落葉忽上忽下,似故意捉弄,又像無力再擁抱。鉛雲低垂,層層堆高的雲山矗立天邊,那麽巍峨雄壯,又柔情似水。
一身黑色西裝的雷厲霆走在落葉上,每一步踩下都可以聽到落葉哭泣的聲音。墓園很大,環境優美,依山傍水,是個長眠的好地方。
一排排墓碑,一張張或年輕或蒼老的容顏。遮陰的綠葉被霜染黃了衣裳,有的已翩然落地,有的還故守陣地。
雷厲霆細細巡過,深怕錯過她。終於在後麵中間一排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她還是那麽美麗青春,永遠的十八歲就此停留。
將手上的百合放在墓碑上,新建的墳十分幹淨。周圍種的樹還未發芽,被覆上一層落葉。雙眸緊緊凝著上麵笑靨如花的容貌,自從她絕情離開後,刺激過度的他一怒之下燒了她所有的照片,一張不留。
幼稚得想以此來忘記她的樣子,孰不知早已刻上心版的樣子又豈是水火毀滅得了的?輕撫上冰冷的照片,修長的手指珍惜地一寸寸撫過,那眉,那眼,那唇,卻已觸不到一絲絲溫度。
“小熙,我來看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小熙,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不告訴我一切?我是男人,應該保護你的。你知道嗎?你擅自剝奪了我的權利,屬於我男人的尊嚴。”澀澀的聲音夾雜著無盡痛楚,漫入風中,化成悲戚的嗚咽,陣陣錐心。
花蕊亦仿佛感染到了那份傷痛,悄悄低下了頭,悲傷至極。
無人的墓園,空寂清冷,雷厲霆張於可以無所顧忌地說出心裏積壓了十年的愛與恨。枕著墓碑,仿佛靠在林熙蕾肩上。
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們就一起到山上坐坐。小熙會像個小大人一樣讓他靠著她的肩,靜靜聽他傾訴。
明明瘦弱的肩膀,卻充滿巨大的能量。每每靠著她的肩,他就十分安心。一下子所有煩惱都不見了,一股溫暖淌過心扉,滋潤著心田。
整整十一年了,那種感覺依然在,就像她從不曾離開過。雷厲霆卸下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麵具,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麵。
任悲傷肆意流淌:“小熙,還記得嗎?你說過等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就算一無所有也關係,就算我不能養家,還有你。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你最懂用什麽方式才能激怒我,才失去理智。我的小熙,你那麽單純,那麽善良,我怎麽能懷疑你呢?我竟然以恨你作用動力,以報應你來磨練自己,這樣都是你事先就預見的吧?你成功了,雖然以前我每次都贏,可是,唯一一次卻輸了全世界。”
溫熱的液體滑入嘴裏,鹹鹹的,澀澀的,是淚嗎?
抬起頭,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也許是雨吧?以前他總是笑話她愛哭,他自己怎麽會哭呢?男人有淚不輕彈啊,嗯,小熙喜歡的是充滿陽光的笑容。
他很努力想擠出笑容,可是,他竟忘了怎麽去笑,笑該是怎樣的一種表情?呆呆地望著笑容燦爛的小熙,她一定在說:“霆哥哥,你是男子漢哦,不管遇到什麽事,就算天塌下來了,你也不能哭哦。男生哭的時候最沒骨氣了,我喜歡自信的男子。”
湊近,吻上石碑上冰冷的照片,哽咽著說:“你已經不愛我了,又何必管我是不是有骨氣。我就是一個沒有骨氣的男人又怎樣?你永遠不會再管了,不是嗎?”
淒淒冷雨,越下越大,位於山頂的墓園已有了深意的寒意。身體所有感官神經都麻木了,隻剩下心仍痛著,一抽一抽,每一下痛就加深幾分。
雷厲霆跟林熙蕾說了好多好多話,他這些年來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十一年了,即將陰陽兩隔,那份默契和熟悉依然在,他可以毫無保留將心交給她,因為她是世上最愛他的人,她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舍得讓他痛半分。
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麽多話,多年的商場曆練戴上各式各樣的麵具。他早已習慣了寡言少語,習慣了用最簡短的話達到目的。
今天,他卻一直說一直說,重複的,顛倒的,語無倫次。雨下了又停,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一道明燦懸於頭頂,順從心意望去。一道絢麗的彩虹橫跨過半邊天,美得驚心動魄。雷厲霆像個孩子似的驚呼:“小熙,你看到了嗎?彩虹呀,你最喜歡的彩虹。”
剛要記起來的笑容坍塌成灰,她被埋在冷寂黑暗的地下,又怎麽看得見美麗的彩虹呢?重新靠在墓碑上:“沒關係,我當你的眼,我慢慢描述給你聽……”
雨又落下,夜幕提前降臨。守園的老人巡視到這裏,看到雷厲霆頹廢悲傷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他守墓園幾十年了,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
“年輕人,天黑了,你快回去吧。”好心地遞給他一把傘,雷厲霆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望向照片眸底滿溢著深情。
來這看望愛侶的年輕人不少,哎,真是妒紅顏啊。“年輕人,走吧,明天再來,我們要關門了。”一道鋒利的光束射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確定他已經現在提早去見上帝了。
“滾開。”低啞的吼聲,雜著散不盡的悲痛。
老人默默走開了,心想,讓他留一晚吧。年紀輕輕就遇到這樣的事,真是可憐啊。
終於恢複了安靜,黑幕籠罩著蒼穹。過分寂靜中,雨落地的聲音越來越大。伸手環住墓碑:“小熙,別害怕,我陪著你,以後都陪著你,好不好?”
陰暗處一道黑影快速掠過,無聲無息,如同墳墓裏爬出來的幽靈。回頭朝這邊再看一眼,撒旦般眸子閃著邪惡的綠光,劃過天際,驚雷陣陣。
閃電霹開黑色的蒼穹,猙獰著,狂嘯著,仿佛欲毀滅一切。 嫂索{半-/-浮=+生-豪門禁愛:冷酷總裁雙麵妻
心被剜空的雷厲霆什麽都沒看到,他唯一的知覺除了痛,還是痛。麻木後的痛更加噬心刻骨。
天黑了又亮,雨停了又下,雷厲霆一直守著林熙蕾的墓碑,任憑誰來勸都沒有用。他仿佛靈魂出竅,不懂餓,不畏寒,身上的衣服散發著酸臭味,他也不管。
零亂的頭發,憔悴的臉龐,滿眼的血絲和下巴的胡渣。整個人頹廢而邋遢,比路邊的流浪漢還糟糕,更遑論昔日的風采。
白光劃破黏稠的黑,絲絲光線灑下,悄悄地,以不驚擾任何人的方式,開始了又一個輪回。雷厲霆睜開眼,凝著那紅豔若血的日出,一時錯愕。
時空交替,他仿佛回到十幾年前。身邊又有了林熙蕾的陪伴,這種感覺真好,如果忽略那殘忍的結界的話。
轉身,扯動嘴角,揚起笑:“早安,小熙。你看到了嗎?多美的日出啊。”說完,深情在燦爛笑容的唇上印下一吻。
冰冷的觸感襲來,絞碾著他的心。接著起身,仔細清理墓上的落葉和水漬。小熙最愛幹淨了,她討厭髒兮兮的樣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