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梧桐樹下的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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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醒醒”耳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忽遠忽近的聽不大清晰。

    驀地。涼意襲來,一個激靈他猛然清醒過來。水珠順著俊逸五官往下滑落。

    後腦勺鈍鈍作疼,他視線迷惘的抬頭去看,眼前暈染開的重影漸漸交疊成一個清晰的人影,季梓翰愣了愣,隨後眉峰一擰。沉聲道。“怎麽是你?”

    說著他就像起來。隻是才動彈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循著聲望去。目光落在那鐵鏈上時,季梓翰臉色徹底垮了下來。怒道。“怎麽?你們這是打算將我收押起來?”

    “季少爺,您要是老老實實的做個閑散少爺不多管閑事的話,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種地步。”站在他麵前的正是抱著衣服去燒掉的女傭人,此刻她手裏還拿著空的玻璃杯子。沒了先前半分唯唯諾諾的模樣,而是目光冷凝的看著他,麵露嘲諷。

    季梓翰動了動自己的右手,一動彈就帶動了鏈子叮泠作響,他笑了笑,說道。“顧晴菁這個女人心思真是惡毒又深沉。究竟是辦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才會將我這個連門縫都沒有摸著的人給關起來?”

    他這話裏多是試探之意,季梓翰很好奇顧晴菁在背地裏究竟鬼鬼祟祟的籌劃些什麽,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衣服上的東西就被打暈了。

    思及此,季梓翰眼底掠過一抹懊惱,真是大意了!竟然沒有防備著身後,還以為她走了,哪成想原來是他跟蹤被發現了,她假裝離開趁著自己沒防備下手,現在才被帶到了這裏扣押起來。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後腦勺,立馬齜牙咧嘴,“下手也忒狠了點!”

    “季少爺若是安分守己的乖乖呆在這裏,我自然不會對季少爺做出任何不敬的舉動來,還希望季少爺配合不要妄想著窺探更多的事,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女傭人冷冷看著季梓翰,頗為公事化的說著話。

    季梓翰索性就這麽坐在地板上,嘴角噙著壞笑,“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很簡單,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季少爺也仍然可以離開這裏,區別在於是走著出去還是被抬出去。”

    他仔細看了一眼眼前殺意盡顯的女人,隨即舉手作投降狀,“ok,你們的事我不參與,我隻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嗬,季少爺還想離開這裏?真是天真”

    熟料,季梓翰非但不害怕反而還撐著一旁的椅子托著腮幫子,笑道,“為什麽不能夠離開這裏,你們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何況顧家父女一直寄居在季家,吃穿用度全都是我負責的,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

    那女傭人看都懶得看他了,徑直轉身離開,邊往外走邊說,“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這裏位置偏僻,唯一的一扇窗戶後麵就是懸崖,我們都在外麵守著,你根本出不了這間房門。”

    話音剛落,房門便應聲而關。

    季梓翰扯了扯手上的鐵鏈,臉色陰沉不定。

    好在雖然被套住了手,鏈子還算夠長能夠讓他在這間屋子裏活動,推開了唯一的一扇窗子,往下看便是萬丈懸崖深淵,懸崖下呼嘯的寒風凜冽,像是猙獰怒吼的野獸。

    看來那個女人沒有騙他,被關進了這裏的確是不可能離開。

    他倚靠在窗邊,長長歎了口氣,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竟然會栽在顧晴菁這種女人手裏……

    餘光瞥見那拉起來的簾子,心思微微沉轉,踱步過去,伸手將阻隔起來的簾子拉開。

    視線落到床榻上的人時,季梓翰猛地一怔。

    顧詩若?

    他挑眉忙走過去,見到床榻上躺著的人正是顧晴菁的親姐姐,身上還穿著婚紗…

    季梓翰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是聽說傅雲墨要和顧詩若舉辦婚禮來著,不知道為什麽新娘子沒有來,放了新郎官的鴿子,當時他還在想一場好好的婚禮變成了鬧劇,傅雲墨這個商場的神也淪為了別人的笑柄。

    現在看來,原來那場婚禮的混亂是有內情的啊!顧晴菁將她綁來做什麽?殺人滅口還是囚禁到死?

    目光自她身上掃視,婚紗裙擺淩亂,薄紗也被扯出了口子,最恐怖的是潔白婚紗上沾染了大量的血跡,結合到她現在蒼白如雪的臉色。

    季梓翰心下一凝,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在查探到她那一縷遊絲般的氣息時,他終是鬆了口氣。

    伸手輕輕拍著她完好的另一邊臉頰,喚道,“你醒醒!喂,顧詩若,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沒反應?

    眉峰不由自主的緊皺起,他調整了下自己的姿勢,將床榻上昏死過去的人半摟抱起來,檢查著她身上是否有致命傷口沒有處理。

    她裙擺上大片幹涸的暗紅血跡如同暗夜裏綻開的彼岸花,看得人心內發怵。

    軟軟的身子倒在他懷裏,微垂眸,看到的便是削尖清減的小臉,雖然沒有氣色但是看著格外惹人憐惜,手不自覺的輕撫上她臉頰,低喃道,“真可惜,你竟然不記得我了……”

    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顧詩若了,隻不過似乎這丫頭沒有認出他來,跟隻刺蝟一樣,一見麵就跟他掐,季梓翰也懶得跟她解釋清楚,反倒是覺得似乎現在的顧詩若更加有趣點,逗起來更加好玩,至少能夠為他原本枯燥無味的生活添加點調味劑。

    要不是為了看看顧詩若,他才懶得回來接手季家的爛攤子,外麵天高海闊的過得多自在,而現在卻被束縛住了手腳,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他並不擅長也不喜歡。

    想著,季梓翰長長歎氣,說道,“真是沒心沒肺,好歹也算是認識一場,連我都認不出來記不住了…”

    他將顧詩若重新放下,看她閉著眼睛沉睡的模樣,原本浮躁不安的心髒莫名安定下來了。

    看這樣子,她怕是被顧晴菁關了很久了,也不知道她先前都經曆了什麽…

    季梓翰索性坐到了床邊地板上,側撐著腦袋去看她,神色放空。

    年代久遠,正值深秋,梧桐樹葉璀璨金黃,風拂過,簌簌樹葉打著旋兒的往下掉落。

    樹下的小男孩衣著光鮮,他看著蹲在樹下拿著石子畫圈圈的女孩疑惑發問,“你是誰啊?”

    那女孩梳著馬尾,一直低著頭,聽到了他的問話也不說話,跟個啞巴一樣。

    那個時候的季梓翰也是小男孩心性,見到對方不搭理自己就更加來勁了,一直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就是要逼著對方回答他的話。

    終於,在他說的口幹舌燥之際,那女孩抬起了垂著的頭,骨溜的大眼黑白分明,白嫩的皮膚如剝了殼的雞蛋,隻是表情漠然,似乎並不怎麽想跟人搭話。

    “喂,你是啞巴嗎?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

    女孩仍舊是不回答,隻是睜著一雙大眼睛認真的盯著他,被她這麽直勾勾的盯著,向來跟個混世魔王一樣的季梓翰忽然間臉紅了。

    隻是童年時期都調皮,被她盯著不自在,就故作凶狠的吼道,“看什麽看!”然後還伸手去扯了一下她的馬尾。

    他明明看到她似乎很疼卻隱忍著不說,扯完以後,季梓翰又覺得不好意思,別扭的看著捂著頭悶聲不語的女孩,低低出聲道,“你很疼嗎?為什麽疼也不說話啊?真的是啞巴嗎?”

    見女孩不理他,又看了看被自己扯亂的頭發,季梓翰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一時間竟然也安靜了下來,陪著她蹲在梧桐樹下,看她畫圈圈。

    “你為什麽都不出去玩呢?我來了這麽多次好像都沒有見過你…”

    無論他怎麽說,對方都不理不睬,直到他父親要叫他回去了,他應了聲,看到蹲在那裏沒有動彈的女孩有些著急了,他猛地抓住了女孩的手,急急說道,“我叫季梓翰,我以後還能來找你玩嗎?你是不是住在這裏啊?”

    “梓翰,回家了”

    不遠處的呼喚還在持續,季梓翰見到她冷淡的樣子,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沒轍,他隻能夠先走一步,隻是離開的時候不住回頭去看。

    那副畫麵仿佛永遠被定格在他腦海裏了,秋風蕭瑟,落葉紛飛,樹下的人蜷縮著,就跟她畫出的圓圈一樣,隻將她自己包裹起來,所有的人都被摒除在外。

    一直到現在,季梓翰還能夠記清楚初相見時的每一個細節,印象最深的便是離開之前,那縮在樹下小小的一團,一開始他不知道怎麽去形容當時她給人的感覺,可是現在他懂了,那種流轉於她身側的叫孤獨。

    事後,他問過自家父親後才得知原來顧家是有兩個女兒的,他以前見過的那個是顧家的二女兒,而在梧桐樹下無意遇見的是顧家一直沒露過麵的大女兒顧詩若。

    詩若詩若,如詩般若,名字好記也好聽,一記就記了十幾年。

    後來他也去過幾次顧家,但是都沒有找到過顧詩若,再後來,他被送出國留學,每天都遊戲人生過得很是愜意,隻是在深夜裏,他總是會想起小時候見過的人,銘記的一幕。 △≧△≧

    隔著大洋彼岸,他聽說顧家敗落,那個不可一世的顧伯伯死於一場大火裏。

    他父親說要幫顧家母女一把,問問他怎麽想,季梓翰站在窗前眺望當時湛藍的天幕,幕布上浮現的是過去的影像。

    別扭又執拗的想讓她搭理自己,甚至還惡狠狠的警告她說,不許忘掉自己,否則下次見麵她要是認不出來,他會將她的頭發扒光。

    幼稚的話帶著真摯的感情,隻是他不知道,再見儼然初相識,她認不出來自己,也記不得過去。

    季梓翰聽著自家父親的話,隻是沉聲答複道,“隨便你”

    他也會偶爾聽到她的事,卻無緣再相見,算不得舊識的故人,其實隻是他一廂情願的將她記在了心上,回來後,他看見顧詩若身邊早就有了合適的人。

    那還沒來得及摸清楚的情愫就被迫掐死在搖籃裏,猶豫了這麽久,到底還是回來的太晚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