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七章 顧森山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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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駁剪影從她臉上掠過,灰暗的雙眸沒有亮色。

    趕過去的時候。顧詩若一直緊緊攥著拳頭。迫使自己平靜。

    不是第一次來警察局,但是這是生平第一次來警察局的目的是為了認屍。

    安靜的屋子停放著一具屍體。蓋著白布靜靜的躺著。

    她手緊了又鬆開,腳步像是灌了鉛塊一樣舉步維艱,顫顫巍巍的掀開了白布一角。

    眼前一黑,溫熱的大掌裹住了她的雙眼,低冽的嗓音沉著。“害怕就不要看”

    良久,她才拉下了傅雲墨的手。言語裏透著堅定,“讓我一個人待會吧”

    湛沉眼底掠過暗色。他看了一眼被白布裹著的屍體後,低嗯了一聲,退了出去,門漸漸闔上。他看見那抹羸弱纖瘦的身影正在發著顫。

    她舔了舔泛著死皮的唇,拉開了一點點去看,眼眶驀地一酸。

    “你怎麽能就這麽死掉?你造的孽都還沒有贖完。我都還沒有原諒你…”

    顧詩若不敢相信顧森山會死,這個早在十幾年前就說是死在火場的人忽然間出現。攪亂了她平靜的生活給她帶來了痛苦和麻煩,可是現在他真的死了,顧詩若又覺得心口窒息悶堵。

    她不知道對顧森山。自己到底是什麽情感居多。恨嗎?好像也沒有那麽濃烈,其實她還是渴求顧森山的父愛,她羨慕顧晴菁曾經得到過的自己從未擁有的父愛。

    低低發笑,“死了也好,你可以早點去找我媽贖罪了”邊笑邊哭,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始終喃喃自語著一句話,“死了也好…”

    聽著裏麵女人的抽噎聲,傅雲墨覺得心口一窒,遠離了點,下意識的便開始抽煙。

    繚繞的白霧朦朧了臉,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眼底鬱鬱。

    “傅先生,這是屍檢報告”

    撣了撣煙灰,他接過,寥寥幾眼掃過,嗓音溫沉微啞,“溺水?”

    “是的,我們發現死者屍體的時候,屍體已經有了輕度浮腫腐爛,顯然是落水超過24個小時了。”

    “你確定就是溺水身亡?”

    民警頓了頓,淡淡搖頭,“這就是我們覺得奇怪的地方,給死者屍檢的時候,我們發現他後腦有傷,初步估計是被榔頭之類的鈍器所傷”

    “致命傷?”

    “不足以致命,導致死亡的還是因為溺水窒息”

    傅雲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屍檢報告,“在哪裏發現的屍體?”

    “出了城界定在安縣五公裏開外的城郊湖,地處偏僻沒有監控,查不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將屍檢報告重新塞給了他,煙蒂按熄,“麻煩你了”

    他看到了從房內出來的人失魂落魄的低著頭,長腿一邁,迎上前將人帶走。

    “都聽到了?”

    “嗯”

    顧詩若疲倦的揉了揉眼角,“你覺得是有人刻意對他下手?”

    “嗯,我想應該是有人先敲昏了他然後挪到了城郊湖拋屍,那裏不是第一現場,不過糟糕點的是那邊沒有監控,我們也不知道凶手是從哪裏過來的,沿路監控要調度搜查是個大工程,暫時不會有這麽快可以出結果”

    她沒說話了,定定望著天,暗沉沉黑壓壓的一片,沒有星星。

    看來人作惡多端太多,死後是真的不會上天堂。

    ……

    陰雨綿綿,也沒能夠驅散盛夏的燥熱,反而平添了幾分悶堵,令人平白無故的感覺到焦躁不安。

    冷清的墓地,人煙稀少。

    黑色裙子,白色珠花別在耳鬢邊,黑白相框永遠被定格,那是年少時的顧森山,帥氣清朗是引人矚目的類型。

    鮮少在他臉上看到的笑意令顧詩若感覺到悵然,兩座相鄰的墓碑,一男一女,左右相鄰。

    同樣的年輕,女人溫柔男人俊朗,顧詩若垂下眼眸,睫根濕潤。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現在我隻希望你走好”

    細細密密如絲落下,她將手裏捧著的兩束百合花分別擱置在兩座墓碑前,百年好合,現在隻剩下好合好散。

    兩個人都走了,帶走了過往的癡纏怨恨,帶走了沉痛的過去。

    肩上多了一隻手,傅雲墨半攬著她,沉沉出聲,“雨大了,走嗎?”

    “我把他葬在這裏,是個錯誤嗎?”

    他們生前糾纏不清,死後還比鄰而居,她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他應該很想彌補過去的錯誤,以前都是你母親在等待著他回頭,現在該換成他來守護你母親了”

    顧詩若輕輕點頭,離開的時候她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相片中的兩人,燦爛的笑容花兒般美好的年紀,那是他們的初相識,也是一段孽緣的開始。

    她恍惚記得那天離開的時候,佝僂的背影,跪著愧疚懊悔,心尖一酸,忙收回了視線。

    傅雲墨攬著她往山腳下走,顧詩若忽然出聲問,“你說他們還有沒有可能遇見?死後還有沒有機會能夠重新相遇?”

    民俗有個說法,說是死後過奈何橋前會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重新投胎開始新的人生。

    她無從知曉真假,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她倒覺得欣慰,這一生太苦了,她希望兩人永生不複相見,各自安好。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不會喝孟婆湯”

    “說什麽傻話”傅雲墨聲線一冷,格外嚴肅的嗬斥著她的話。

    顧詩若無所謂的笑了笑,“人都是會死的啊!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去的時候也是空空兩手,但是來的時候心無雜念,去的時候有割舍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人”

    她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怕死了,大抵是想透徹了,要死有什麽辦法阻止?遲早都要經曆這一步,左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抿唇牽強的笑了笑,“你聽我說完,我死了一定不會喝孟婆湯,我覺得哪怕這一世再苦,還有我割舍不掉的人在,好像怎麽都不願意忘記,如果未來我真的比你先走,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嗎,帶著我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

    她沒有跟傅雲墨開玩笑,她的隱疾是治不好的,現在嘴上說得好聽是調理,實際上就是靠著藥物續命,頭疼起來分不清人更分不清楚天昏地暗。

    能陪傅雲墨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餘下不多的生命,她還是想和傅雲墨慢慢過,哪怕是最平淡無奇的日常。

    她沒有給顧森山辦葬禮,也沒有什麽人來吊唁,就隻有她和傅雲墨。

    將他挪到這裏之前,就已經請了人超度過了,她希望顧森山的靈魂被洗滌,綿薄無力的超度可以讓他減少幾分罪孽。

    空空蕩蕩的墓碑前,兩束百合花聖潔純白,站在墓碑前的人,伸出手輕撫著相片裏人的輪廓,嗓音沉沉,“我來看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麽含冤而死”

    深深凝望著墓碑相片上的人,彎腰帶走了其中一束百合花。

    顧森山死的消息沒什麽人知道,接連一個多星期過去了,顧晴菁才找上門。

    一開門,她就跟癡癲了一樣拉著顧詩若的手臂不放,用力搖晃著,“你告訴我,爸怎麽會死?他在哪裏?他不可能死的!對不對?”

    “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冷靜?顧詩若,你怎麽這麽冷漠?死的人是你的親生父親啊!你就沒有一絲絲的難過嗎?”

    被她晃著頭暈,顧詩若用力推開了她,“我為什麽要難過?他什麽時候拿我當成親生女兒看待了,他不是一向隻認你這個女兒,也隻疼你嗎?現在他死了,你這孝順的女兒還不趕緊去奔喪?”

    “顧詩若!”

    “我沒聾,用不著大吼小叫”眉目清冷,聲線染著寒霜,冷冷打量著顧晴菁,“他在哪兒何必來問我,你若是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找。”

    她還沒這麽好心去通知顧晴菁,顧森山的死訊是怎麽傳出去的她不管,但是她不可能將墓地地點告訴顧晴菁。

    其一是她不想說,其二是她不想讓顧晴菁去打攪到她母親的清靜,王若雪和顧晴菁母女,一直都是她母親的恥辱,現在讓顧晴菁過去看他們,會打攪了他們的安寧。

    美眸漸寒,她毫不留情的就開始推攘人,預備將她攆出去。

    顧晴菁死死扒著門不放,“他到底在哪兒?你告訴我吧!就當…”她咬唇,為難糾結了半晌,眉眼間的沉痛遮掩不去,“就當是我求你,求你告訴我,我爸他現在埋葬的地點。”

    知道顧森山死的那一刻,她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實的,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顧森山對她疼愛有加,除了沒有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幾乎是能給她的都給了。

    現在他死了,她怎麽可能無動於衷?怎麽可能一點都不難過…

    不知道顧森山的安葬點,她隻能夠上門來找顧詩若,她也隻是想去看看他最後一眼…

    最疼愛她的人現在也走了,而自己都沒有留在他身邊送他最後一程。

    顧詩若看著她,突然間就鬆了力道,冷冷嘲笑,“求我?你就是這麽求人的嗎?”

    “那你想怎麽樣?”眼眸赤紅,含著淚花朝著顧詩若失控大吼。

    她卻隻是笑,唇角淺淡笑意愈發薄涼,“求人得有誠意,我的好妹妹,你連求人最基本的低姿態都沒有,這還要人怎麽願意去幫助你呢?”

    無心糾纏也無心鬧騰,顧詩若隻是被她脫口而出的一句我爸給刺激到了,顧森山到死都沒有給過她的父愛,卻完完整整的交給了顧晴菁。

    她承認,她小氣她嫉妒也…豔羨。

    看顧晴菁呆愕的站在原地不動,她滿眼不耐煩,“你要是學不會,那現在就從我家門口滾出去,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嫌你髒了我家”

    第一次顧晴菁沒有跟顧詩若置氣,她精神恍惚的站著不動,腦裏想起來的都是顧森山慈愛的模樣,心一酸。

    低下了頭顱,聲線微顫,誠懇的開口說,“我求求你,告訴我爸的安葬地址,我隻是想去看看他,關於沒有送他最後一程的事,我想親自去跟他懺悔道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