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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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靖雨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個小小的點頭對於顧星辰來說卻相當於一眼萬年。
失而複得的驚喜遠比破鏡重圓來得更加的迫切與緊張。
“顧星辰,謝謝你……”她笑著看著他說道,眼角眉梢竟是酸澀的淚意,眨眼之間有粲然的笑痕滑過整個眼眶,像是陡然投射進他心湖的流星,泛起陣陣漸強的波紋,反射出的光芒與她專注溫柔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形成一抹奇異的星光,不停的閃爍,尤為的動人心魄。
他有滿心滿肺的話要說,隻是原本還醞釀好的說辭在此刻卻全都消失不見了,整個人頓時變得木訥起來,他的眼中隻看得到她的一顰一笑,微蹙的,舒緩的,隻要是她臉上展現出來的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落進他的眼中都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神奇興奮的所在。
有神經像是被無端牽引著勾著他的腦袋逐漸俯身朝著她靠近,拋開那些讓他難受的情節,此時的顧星辰眼中隻有如同花兒一般嬌豔羞人的邵靖雨。
她抬眸的瞬間,他的唇幾乎擦著她的鼻尖最後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這就是我的定金了。”
他快速的複又站直了身體整個人都有些僵硬起來,心裏卻是慌慌的生怕再遭遇因為他剛才顯然有些突兀的舉動而會讓她再次用那種戒備責問的目光瞧著他。
邵靖雨有些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沒有說什麽,而是抬眸對上他明顯緊張又小心翼翼的神色,跟著嘴角輕揚,綻開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好……”
她的笑容,她的回應都像是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原本還緊繃的好像隨時都會斷線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整個人都忍不住的垮下了肩膀一臉魂不守舍過後的輕鬆。
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回以她一個抱歉的微笑掏出手機,臉色轉而變得嚴謹起來側身而過走開了兩步接起。
“是,我馬上回來。”
很幹脆利落的掛掉額電話,轉過臉來時,顧星辰的臉上有著一絲為難的神色,她見他輕歎了口氣,她便優先開口道:“你有事就去忙吧!”
顧星辰笑笑說:“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這會兒等著我回去處理,那……我就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她就站在原地,雙手交疊擺在身前,看著他就這樣一步三回頭的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有瞬間的落寞感襲來,看著隻餘她一人的空間,邵靖雨頓了頓便在輕歎了口氣後轉身朝著宿舍樓走去。
學校已經開始放假,最近的幾天都會有學生陸續的從宿舍拿著行李離開,看著他們臉上揚起的久違的歸家的急切與喜悅邵靖雨就止不住的有些頹然。
轉過彎就要走到入口處的時候,隱約聽到有嬉笑聲從頭頂傳來,她下意識的抬頭,視線中卻是讓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一大片水花,然後隻聽撲的一聲瞬間兜頭澆到尾,雙眼下意識的緊閉,那瞬間侵襲而來的冰冷刺骨讓她止不住的瑟縮著,整個人都使勁的縮著腦袋,渾身上下如針刺般的寒冷已然讓她應該聚集的憤怒頓時沒了發作的力氣。
眸色變得異常冰冷,她就這麽發著抖,渾身狼狽的站在原地聽著頭頂的罪魁禍首門幸災樂禍的嘲笑聲以及那肆意撞擊著她耳膜的諷刺與鄙薄。
“哎呀!真是對不起哦,我在洗衣服真沒想到剛泡了內衣褲的水好好的放在陽台上怎麽就掉下去了呢?害你受凍了真是抱歉了呢。”
“別啊!人家受得住,瞧瞧看,大庭廣眾之下跟她妹妹一唱一和多帶勁啊!”
“也是哦,姐妹之間針鋒相對,竟然還上演了一幕公然奪夫的戲碼,要我說啊那個做妹妹的還就是道行太淺,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麽鬥得過連人家小三都做的耀武揚威的某些人呢?要我說被打也真是活該啊!”
她聽見最後說話的女生狠狠的啐了一口的聲音,十足的鄙夷。
如果說這個世上曾經有隻是通過言語上的刺激就讓她喪失了自我甚至敢於用拚命的方式討伐的話,那就隻有莫少南。
而現在的她,聽到這些突如其來有針對性的攻擊,她是會生氣,但是顯然沒有了在與莫少南對弈時的那種洶湧,她不想跟這些人計較,這樣隻會讓她更加的陷入被動的孤立之中。
就當……就當是踩了狗屎吧!她對自己說。
雙臂環胸,她絲毫沒有顧忌周圍人看她的眼光如何,腳步帶著一絲急切的往宿舍跑去。
嘭的一聲,她整個人順勢靠在了門板上,隔絕了外界的所有紛紛擾擾,在這間隻有她一個人的宿舍中,她感到了久違的片刻安靜。
頭發還在滴著水,她走到了書桌前倒了一杯水就往嘴裏灌,可是拿著杯子的手卻是一個勁的顫抖不已,縱使她真的安慰自己不用在意不要擔心,不要讓人家知道自己輕易的就被他們影響了,你就要做個不受外界紛擾控製的那個人,唯一能影響到你的就隻有你自己而已。
可是催眠做多了難免就產生了疲累,此時的邵靖雨隻覺得滿身心的疲憊感無處安放,無處發泄。
從始至終她都隻是孤單的一個人,即便現在有了顧星辰,她一樣感覺到了難以言說的孤寂,每一個她或許從心底裏想要試著去在意的人其實都離她很遠,她從來都隻能抓著他們的影子作為想念依靠的資本。
充其量真的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看著床架上掛著的那本卡通日曆,距離新年僅有十二天的時間了。
有波光在眼底浮動,那是一種被她一直死死壓製在心底深處的愧疚與痛楚。
快四個月了……
臨近傍晚的市郊陵園,大片層疊而上的白色墓碑,間或的綠色鬆柏依舊還是那樣碧綠青蔥的顏色,也是整片死寂而又壓抑肅穆的天地間唯一讓人的眼球稍稍得到舒緩的存在。
放眼望去,似乎沒有盡頭的天地間,灰綠色的暮靄,那是一種迷茫而又淒然的顏色,或許換個方向換個地點,那就是一種無法觸及卻又心生向往的美麗,而此刻,這種美麗卻隻是加注在她心口越加沉痛的悲涼。
雙腿依舊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而緩慢的拾級而上,每靠近一步,心口都像是被人拿著鐵錘重重的敲打一下,循序漸進般的痛處攪著她的神經,她的所有。
有滿身滿心無處安放的淒惶,無人可說。
她從來都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或許也就隻有此刻,在這沉寂的墓碑前,在這讓人從骨子裏就敬畏忌憚的氛圍之中,她才能徹底的敞開心扉對著那個她一直不敢再度麵對的人說說自己的心事。
而那個人隻剩貼在墓碑上的一張儒雅的照片。
爸爸,對不起……
有濕熱的水霧逐漸溢滿她的眼眶,眼前閃過很多一直讓她心揪的畫麵,尤其是邵天強最後那一眼自責又心疼,不甘又愧疚的眼神,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深深的刺進了她的心房,至今都再沒有痊愈過。
腳步卻是慢慢的頓住了,模糊的視線中,在那個她一眼就能認出的方位,站著一個人,而她所在的台階處朝著那排墓碑的入口處同樣也站著一個人,雙手交疊在身前,一派恭敬等待的樣子。
她一把擦掉了眼淚,不是她的幻覺,爸爸的墓碑前真的站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她頓覺吃驚,腳步已然停下了,眼見在入口處等待的那人有轉頭朝她這邊的趨勢,邵靖雨頓時一驚,跟著身姿矯健的往旁邊竄了進去立馬蹲下身來,就著濃密的柏樹枝葉遮住了自己的身體。
心,卻是不安又疑惑的加快了跳動。
她貓著身姿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正好停在了與爸爸的墓碑在一條直線的地方,伸手不小心觸碰到了麵前的墓碑她忙雙手合掌對著陌生的墓碑主人點了三下頭,然後帶著有些驚慌的心情朝著那抹身影看了過去。
湖藍色的高級羊絨皮草,盤的一絲不苟的發髻,微側的臉頰上是一副偌大的墨鏡,左手腕上掛著一個同色色的挎包,邵靖雨不禁微眯起眼睛,腦中閃過一絲熟悉的畫麵,雖然隻是一閃而逝,但是那個包包的顏色,它的款式以及質地卻都那麽像……
猛然間的靈光乍閃,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滿眼的震驚與錯愕,更多的卻是說不清的疑惑與心慌。
她不由得抬高了身體想要看得更加清楚,隻聽站在入口處等候的那人突然講話了。
“尚董,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尚董?腦中頓時再度轟然炸響,她猛地再度蹲下身來,心口卻是止不住的大力跳動著,整個人從身體深處開始往外直直的冒著冷汗,十指都有些僵硬起來,她一臉的不敢置信,眼神不停的閃著疑惑又不安的光澤,整個人都像是浸在了冰水裏般的冷。
怎麽會?竟然是尚茵夢?她為什麽會找到這裏還站在爸爸的墓碑前?她想幹什麽?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邵靖雨已然慌亂的不知所以,她機械的轉頭正好清清楚楚的看見尚茵夢轉過身去,麵朝著出口處,她的側臉完全被墨鏡遮住了,她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那微抿的唇角,那不時閉合又微張的唇線卻全然將她的心底的浮動暴露了出來。
邵靖雨隻覺得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層又一層看不清楚的霧障,一如她很多次遭遇的那個夢境。周身全是看不清的白霧,她在裏麵毫無方向的橫衝直撞,最後在那驚慌無措的視線中,總是會出現一個陌生女人的身影,冷冷的回頭,冷冷的丟下一句話。 2miao2bi.*2閣2,
誰會帶著拖油瓶去追求自由與享受?
她曾經有好幾次都覺得眼前的尚茵夢的背影竟是與她夢裏的那個身影如此相像幾乎就要重疊為一的時候又總是莫名的散開了,她曾經自嘲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怎麽可能呢?不可能。
可是現在,她真的很想問問,誰可以告訴她,眼前這個穿戴高貴的如同一隻昂首的天鵝般的女人真的會是……那個人嗎?
那個用一種幾乎要飛起來的歡快腳步迫不及待追著那輛高級轎車而去的身影。
那時的邵靖雨,三歲,記憶中的那個人獨獨隻剩一個模糊的背影,甚至於連名字也不知道,因為爸爸在她離開後的那天開始便再也沒有提到過她的名字。
她不由得笑了,苦澀無邊卻又十足的冷然。
隻因三歲時的她,僅有一個乳名,微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