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客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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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高道乾回來,巧兒姐歡呼一聲,扔下那群乞丐不管,徑直跑過來。

    “大郎。”人還沒到身前,巧兒姐那脆生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泉州府水災,這些人都是逃難來的,我家阿翁說你做這許多事物都是要可靠安穩之人,所以阿翁就代你買下這些人,共用去一百八十五貫。”

    見高道乾麵色有些不愈,巧兒姐看了一旁的劉奕一眼,嘻嘻笑著道:“阿翁知你不喜,所以和這些人都講清了,這些人賣身契隻是十年,十年後若是他們沒有犯科賣主的勾當,都是要返還良人的,就是這十年間也是每月都有月例錢可拿,你那心思總可以放下。”

    說完這些,巧兒姐哼了一聲,撇撇嘴再不說話,那一副麵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你個假道學,若是不要這些人,你就等著自己遭罪吧。”

    有了劉奕一家的先例,又了解了臨安人市的規矩習慣,高道乾已經打消了買些家奴的心思,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多少也算有些身份,不想給自己添個蓄養家奴的帽子。隻是他現在做的許多事情,還真是缺少靠得住的人手,尤其是最近幾個月炒茶,這技法現在是絕對不能外傳的,所以都是高道乾和劉奕兩人在做,甚至劉奕妻子和劉道、劉乾都要給打下手。

    這些具體的事情,藍老頭固然不知,可這老頭精明,許多事情都看在眼裏,這也是怕高道乾不收這些人,這才搞了個十年之期的安排。按照這個契約,這些人隻要不在他的家中犯下什麽事來,就如同家中現在雇下的這些小廝、女使一般,有月例錢可拿,唯一的區別就是有個十年期,這樣的事情,倒是正合了高道乾的心思。

    看到高道乾麵容稍霽,巧兒姐這才又笑著道:“大郎,這些人昨日都著人在錢塘縣辦妥了契約文書,隻是所費銀錢,卻是要你來出的。”

    巧兒姐這一說,劉奕走過來苦笑著把一疊文書遞給高道乾,高道乾看過文書契約,見上麵果然都是寫明十年期限,便順手又遞還給劉奕。

    “回去多謝你家阿翁,銀錢一會過去再給你家阿翁好了。”

    藍老頭的酒樓、茶肆過幾日就要開張,為裝修店麵還有人員的事情正忙著,藍老頭一人顧不過來,藍軒又對這些事情沒精神,那邊的許多事情都要巧兒姐去主持,交代完家奴的事情,巧兒姐很不情願地又去了北關街市。

    對於巧兒姐,高道乾心情很有些複雜,他很清楚巧兒姐很喜歡他,有事沒事總要往這裏跑,甚至有些時候還在家中頤指氣使地教訓家中小廝,完全是一副半個主人的樣子,她的心思高道乾如何會不知。隻是高道乾對於巧兒姐,卻總是保持些距離。這倒不是高道乾嫌棄巧兒姐麵貌不好,其實巧兒姐雖說不上出奇俊美,可也算得上中上之姿,若是在後世,即便算不得女強人,可總也是精明幹練。隻是高道乾在乎的,是這巧兒姐太過潑辣,內心裏,高道乾還是喜歡和溫柔一些的女子為伴。

    一直目送巧兒姐轉過影壁,高道乾才走到那群災民麵前,先是詢問了泉州府水災的情況,知道泉州府現在是真德秀任知府,雖然這真知府政績斐然,可自七月下旬以來,福建路就暴雨不斷,其中泉州府尤甚,入了八月,泉州府全境更是暴雨如注,連月不開,不僅莊稼盡毀,低窪處村莊、城鎮更是盡成河澤。知府真德秀雖極力聯絡各地大戶之家開倉賑濟,怎奈全境受災,那些賑濟隻是杯水車薪,又因暴雨山洪衝毀道路,許多地方那些少的可憐的賑濟糧米也都無法運到,一時間泉州境內哀鴻遍野,災民遍地。這些失了家園的百姓隻好逃難出來,他們還是先期出來的,估計後麵還會有更多的災民過來。

    高道乾安撫這些災民幾句,便讓劉奕著家中小廝帶這些人去洗浴後安置住處。

    既然有災民要過來,那就得對災民進行賑濟,高道乾相信以現在朝廷的實力,賑濟一府災民毫無問題,可問題是,他能做些什麽?

    這幾月來,高道乾隻靠著一個文萃書局就大賺特賺,那些錢他用都用不完,他不是守財奴,也始終認為,錢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花費的,自然不願意看著家中已經堆得老高的銅錢在那裏閑置。

    高道乾把自己的想法和劉奕講了,劉奕有過親身經曆,自然大為讚成,兩人商量一番,高道乾回房給錢塘縣做孔目的藍老頭族侄藍立寫信,說明聞知泉州災民將至,他欲做賑濟災民之事,請藍立代為在錢塘縣報備,喊來在前院武學裏的藍軒,要藍軒代為送達。然後,高道乾又給董歆寫了一張便條,要董歆在後日出版的《大宋文萃》頭版刊載號召臨安大戶商家做賑災的文告。寫好後,喊來一個小廝,叮囑幾句,那小廝拿著便條自去城裏找董歆。

    劉奕也沒閑著,召集家中小廝,安排人手去關市上多買糧米,也有人去眾安橋西舊市上搜集舊衣物、被褥等等。

    忙完這一切,高道乾和劉奕一家匆匆吃過朝食,休息一會就起身去前院的武學。武學正式開辦後,高道乾每日上午都會在武學裏給他的學生們授課。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終而複始,日月是也。死而複生,四時是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嚐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環之無端,孰能窮之。。。。。。”

    武學堂的一間教室裏,高道乾站在前麵講台後,正在給二十幾個十六七歲的武學生們在講授《孫子兵法.勢篇》。

    武學堂不僅傳授武藝,還要教授兵法和經史,隻不過,在朝廷的武學裏,外舍和中舍生是不教授兵法的,隻有經考核進入上舍的學生才有資格學習兵法。隻是在高道乾的武學裏卻不是這樣,他的學堂裏,文事上要分五個層級,有啟蒙,然後是按照以往學習的程度再分做三級,這些都是以讀書識字、學習經史的課業,唯有第五級,才開始傳授兵法,而且不分差別,所有人到了這個階級,都要學習兵法。

    那些經史課業,高道乾自是不敢去獻醜,這些人都是史宅之幫著請來的先生們教授。這個史宅之很有辦法,甚至還從武學裏給他請來了一位年近五十的教授來教這些學生兵法的,隻是聽了幾堂課後,高道乾感覺這個老教授教的很是古板,基本上就是讓學生們熟讀,然後他再講解字義就完事,深入展開則完全沒有,旁征博引那就更不用說了,對兵法的理解都是靠學生們自己理解。無奈之下,高道乾隻好辭了這教授,由他自己親自講授兵法。

    能達到這第五級的,學堂裏現在隻有包括藍軒、董蘊、鄭家兄弟在內的二十來個年齡大的,這些人差不多都是縣學、府學裏學習過的,或者是正在學習的。說是年齡大,其實他們最大的也就十八,多數都是十六七大小。

    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在曹婆肉餅鋪裏和高道乾發生過衝突的那個霸道少年劉整。

    那次在曹婆肉餅鋪和李同分手後,高道乾並沒有主動去李同的棗陽軍留守處,倒是李同領著劉整一路找到家中來還那兩貫錢,不想這劉整一見到高道乾帶著這一大群少年在習武,頓時來了精神,每日裏都流連在此,高道乾對這劉整也很有好感,同李同商議後,把李同從棗陽軍帶出來的幾個遺孤,連這劉整一同都收到武學裏。這些時日,劉整見識過高道乾的拳腳兵刃,對高道乾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高道乾也是盡心教授,倒是成了高道乾的得意門生。讓高道乾沒想到的是,這劉整也是讀過書的,高道乾也就讓他跟了這個班級學習兵法。

    最近一個多月,高道乾每日在上午來這裏講解一個時辰的兵法,然後再到北跨院演武場教授他帶的課程的學生武藝。

    高道乾的授課方法也沒什麽出奇之處,課堂上,先是這些學生要集體誦讀當天所學文章,然後由高道乾逐字逐句講解字意,再然後才是高道乾將文章全文展開說講,許多時候,高道乾還要旁征博引講解戰例,今天高道乾講解的就是《孫子兵法.勢篇》。

    “戰勢不過奇正,所謂奇正,簡單地說就是分兵、分戰之法,兵分奇正,大凡用兵作戰,總是以正兵當敵,奇兵取勝,每遇戰陣,必須要留有預備隊,以備不時之需,即所謂奇兵。奇兵可在敵無算處驟擊,也可當敵奇襲時迎戰,故善出奇者製勝。。。。。。但也不固然,奇正之兵,並非全然不變,奇正相生,奇正相變,此即所謂如環之無端。”

    “比如韓信破趙之戰,也就是我們說的背水一戰。當時韓信隻有一萬多兵力,而趙軍卻號稱二十萬,即便有些虛數,十五萬總要有的,也就是說趙軍的兵力是韓信的十倍。漢軍非楚霸王的八千子弟兵,絕非能以一敵十,可韓信最後卻大勝,究其原因,就是韓信善用奇兵,且奇正互易機變至極。。。。。。。”

    學習古文化,是必須要學習古代史的,而古代史也可以說是一部戰爭史,讀懂戰史,自然要讀懂《孫子兵法》,前世流連於網文的高道乾,甚至也堪稱軍迷,那時就喜愛搜集曆代經典戰例,自是對著《孫子兵法》愈發的重視專研。

    接下來,高道乾開始給他的學生們仔細講解背水一戰這一戰例,高道乾的講解,並不是枯燥單純地講解戰役過程,而是從時代背景,韓信破趙的因由,以及破趙之後會對楚漢爭奪態勢的影響開始,然後才說道站前韓信如何排兵布陣,再到戰役的具體過程。除了韓信以少勝多,取得幾乎不可能的勝利讓這些少年興奮外,還有一點也讓這些喜好武事的少年們大感有趣,甚至很有些躍躍欲試想要親臨這樣的戰場,自己也來指揮這樣一個流傳千古的輝煌戰例。這是因為,高道乾在講解過程中,從戰役布置開始,就不時提出問題,要少年們以韓信自居,要他們各抒己見回答,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否還有比韓信的排兵布陣更好的辦法,還有韓信如此的原因。然後,高道乾又反過來提出問題,要他們再以統帥趙軍的成安君自居,來指揮這場戰役。

    讓高道乾感到驚訝的是,這些躍躍欲試的少年們回答的問題雖然還多數顯得稚嫩,可思維很開闊,尤其是藍軒和劉整二人回答的更讓高道乾驚喜,藍軒想要分兵五萬,悄悄潛進井陘道,待韓信兵過,斷其後路,再由成安君率大軍阻住井陘穀口,兩麵都堅守不出,困死漢軍。而劉整更直接些,他把趙軍一分為三,以十萬做正兵同韓信漢軍開戰,以一萬堅守營寨,餘下的兵力埋伏在戰場側翼以逸待勞,待兩軍交戰正酣之際殺出。

    藍軒的布置,看是保守,其實相對穩妥,如果真要這樣,韓信的一萬多人馬就會被困在長達百裏狹窄的井陘道裏,最終困厄而亡。他的辦法,倒是和趙軍謀士的計謀相似。高道乾倒不相信藍軒是知道這個計謀的,因為在這個時代,要想詳細了解到這些,必須讀過許多書才行,藍軒這個對舞刀弄槍甚至有些癡狂的少年,恐怕還做不到這樣。劉整的安排,雖然看是直接,可也有奇有正,甚至也有奇正轉換,高道乾不僅對這個霸道少年刮目相看。

    “。。。。。。總之,排兵布陣不能一味固守成規,要因時因勢而變化,正兵可變奇兵,奇兵亦可變成正兵。。。。。。”

    高道乾這一堂課足足講了一個時辰才停住,宣布下課後,高道乾整整衣衫,邁步走向已經在門外聽他講課聽了很久的幾個人。這幾個人已經來了半個時辰,為首的,是一個高個濃眉大眼,一張國字臉,一身朱色深衣,頭戴逍遙巾的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他們剛來高道乾就已經注意到。這青年雖然臉上沒有表露出什麽,可高道乾能感覺得出,青年對他的講課很注意,聽的也極為仔細。

    宋代對衣服的顏色是有著嚴格規定的,三品以上穿紫,五品以上穿紅,七品以上著綠,九品以上穿青,這青年一身朱色,一定就是五品以上官員。

    隻是,一個五品官員來他這裏做什麽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