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八十年代抓人的時候是要“遊街”的。暢桑帶著手銬，落寞地站在敞篷的汽車裏。車慢慢地從桑平小鎮上通過。

    兩個放學回來的小學生嘰嘰咋咋地說“看那，這就是我爸媽給我說的榜樣，怎麽扣起來了？”眼神中有節奏地變化著，也說不上是羨慕，嫉妒，還是幸災樂禍了。旁邊的一個撿糞的老爺爺吼了一聲，深惡痛絕地說：“你們懂個屁，這就是黑社會，黑社會的下場”老爺爺罵著，同時鄙視著旁邊出來的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很老，老太太白發蒼蒼，滿麵皺紋，一看就是曆盡滄桑，閱遍人世，手裏拿著兩個雞蛋，一步一顫抖走到車旁“孩子，苦了你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你就那麽乖，從沒惹過任何事，這次咋就這樣了呢？”“老奶奶，我沒事，很快就回來了。”暢桑接過雞蛋，感激地看著鄰居的老奶奶，沒有解釋，解釋也沒用。老奶奶臨走還掉下了幾顆眼淚，也不知道是不信這孩子會變壞，還是恨這孩子變壞這麽快。

    三哥李不諱很早就在街上等著了。遠遠地看著車來就在想“苦命的孩子呀，父母那麽匆匆離開了，好不容易生活有點盼頭了，又出了這事兒，我都說褐鵉不能惹的。”李不諱有點恨自己了，為什麽當初不拚命阻止呢。車終於到了身邊，李不諱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千塊錢塞進暢桑的兜裏“桑弟，你一定是冤枉的，對不？這是個陰謀，對不？”李不諱聲嘶力竭地咆哮。暢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70年代你才多大？你為什麽不辯解？那幫人沒長腦子麽？”“辯解有用？欲加之罪罷了，就因為那幫人長了腦子，我才被冤枉了。三哥，別說了，我是自找的。”

    路邊又出現了一幫不明真相的百姓。百姓是什麽？牆頭草，隨風倒。百姓是什麽？政府的工具，政府的附屬。百姓是什麽，人雲亦雲的傀儡而已。百姓是什麽，魯老先生筆下買人血饅頭的和看客罷了。看到終於抓到了罪魁，終於拿住了黑社會，百姓們義憤填膺，就差高呼萬歲了。他們抓起了泥土揚，捧起了石子打，拿著白菜葉子，蘿卜纓子摔。一股腦地撒向可憐的暢桑。甚至他們破口大罵。暢桑默默地承受著，默默地承受著，因為他們是對的，他們是正義的，看到他們這樣暢桑心裏猥褻地想到了這是民族的希望。雖然他們不知道真相。

    “遊街”目的就是打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讓犯罪分子人人自危，減少甚至消除社會的犯罪現象，看來這次的目的達到了。

    暢桑不在乎這些，家庭困境的打擊早已經讓暢桑對別人的看法免疫了，幾大技能的提高對於現在這點傷害來說簡直就是毛毛細雨，暢桑透過眾人一直在尋找一個影子，一個一直停在腦海，停在心中的影子。

    車子已經開到了村頭，影子一直沒有出現，暢桑失落地收回目光，仿佛全身的精氣神瞬間被抽光了。汽車的引擎動靜已經加大了，看來馬上要提速了。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突然方平方向瘋狂奔馳來一輛轎車，兩道雪亮的遠光直接照射到暢桑的臉上。車子開到敞篷汽車的前邊，霸道地一個轉彎，“嘎吱”一個急刹車一下攔在車前。隨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車裏出來伴著略帶磁性的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他是冤枉的，放他下來吧，我求求你們了”一個公安同誌下了車，還敬了一個禮“姑娘，我們說了不算！”

    雲綺夢撲向暢桑，暢桑蹲下身子，憐惜地看著梨花帶雨雲綺夢，雙手捧著那玉一般的臉龐，看著長時間已經哭腫的雙眼說道“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有外人在呢，我，沒有什麽的。”“怨我，怨我，昨天我不應該答應爸爸，今天我應該說明真相，我恨啊，我恨啊”雲綺夢捶胸頓足。“又不是生離死別，你說你這麽樣做啥？小心身體。來笑一笑。”暢桑看到了綺夢一切都不重要了，進監獄，根本沒想過有什麽可怕，隻要心中有綺夢，綺夢心中有他，在哪裏都是一樣。何況暢桑除了綺夢沒有任何的牽掛。“不，不我要代替你進去，我要去縣裏說說清楚”雲綺夢的眼神堅定了，為了暢桑，為了她心愛的暢桑，她寧願自己受苦。“我受苦受慣了，沒事的，再說你進去我還怎麽活？更何況法律是隨便的麽？好了，我要離開了，你還不給我一個笑臉麽？”綺夢苦笑了一下。“今天怎麽穿了厚厚的牛仔？沒有穿裙子好看。”暢桑不忘調侃一句來緩和一下氣氛。“你走後我永遠穿牛仔，不穿裙子，今生我就穿裙子給你一個人看。”雲綺夢眼神裏一片堅定。

    敞篷車終於還是繞過了轎子，開向了遙遠的大北監獄，黑暗中隻留下綺夢一個人風中默默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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