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親自從燕詢的手裏拿過密信，然後交給曼凝；“這是我托三王子帶回燕國皇帝的，你打開看看！”

    看到鳳翔這樣的神情語氣，曼凝幾乎被他弄糊塗了！

    可是，良久的沉默過後，並沒有等到預想中的電閃雷鳴，年輕的帝王語氣依然和風細雨：“凝兒，你錯怪朕了！”

    殿堂之上可怕的沉寂著，無人能猜透此時年輕帝王的真實想法！下一刻，也許是雷霆風暴，人頭落地！也許是廢掉盛寵的皇後打入冷宮。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麵前，什麽恩愛情意都是虛空的，無人敢挑釁皇威，曼凝無疑也不例外！

    聽到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曼凝心底暗驚。她隻顧著憤怒和擔憂冰蝶的安危，渾忘了伴君如伴虎，竟然不顧一切地跑來，當著燕國三王子的麵斥責質問鳳翔，實在太衝動了。

    燕詢在旁邊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兩口子吵架，覺得很有趣兒。甚至，他還在旁邊扇風撥火：“皇上被皇後如此訓斥，怎麽就不敢反駁呢，難道懼內！皇上無論想跟哪國結盟，無論想滅掉誰，都是聖意！居然任由一個女人來指點江山，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有損你的君王威嚴吧！”

    看著暴怒的曼凝，鳳翔可怕地沉默著，久久不語。她終於耐不住了嗎？甚至連演戲都懶怠繼續下去了！

    曼凝怒極，一貫的恬淡優雅統統消失了，眼中閃過狠戾和淩厲的殺意。

    “別再演戲了！難道你給燕王的密信不足說明一切！”曼凝萬萬想不到鳳翔會跟她來這手，和大燕聯盟毀掉天盛，這招不亞於殺雞取卵，根本不去考慮，天盛滅亡之後，燕王立刻就會掉頭倒戈滅掉鳳凰！這個該死的男人，腦子裏都裝了稻草嗎？

    看到曼凝生氣了，鳳翔有些無奈地搖頭，“朕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想到去殺你的丫頭呢！”

    “夠了！”曼凝索性把一頭霧水的燕詢丟到一邊，也顧不得在他麵前故意跟鳳翔秀恩愛。她怒聲把話挑明了。“冰蝶呢？你是不是殺了她！”

    “誰說朕要跟燕國聯盟對抗天盛！”鳳翔似乎很詫異，他看到曼凝憤怒的樣子，不由笑了：“皇後急什麽，難道天盛有什麽值得你在乎的人嗎？”

    不但把他的寵妃方茉兒派去潛伏在司徒羽的身邊伺機動手，還暗中綁架了冰蝶。隻要想到冰蝶至今生死不明，她就再也無法繼續陪著鳳翔悻悻作戲。

    可是，曼凝心裏已經猜測到，他的此舉多半是為了對付司徒羽！就因為她曾在他麵前百般推崇司徒羽，想讓他助司徒羽登上帝位，沒想到這廝表麵滿口答允，暗地裏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現在鳳翔竟然一反前朝古訓，跟燕國聯手對付天盛，實在膽大妄為！

    自古以來，鳳凰和天盛都是盟友，共同抵抗著野心勃勃的大燕。因為大燕是遊牧民族，風俗習慣跟內地不同，因此鳳凰和天盛都瞧不起“蠻夷之邦”，故從沒跟燕國結盟過！

    麵對鳳翔的“好心”，曼凝不屑一顧，冷笑道：“皇上想得倒是周到！不過鳳凰王朝跟大燕結盟共同對付天盛之事何等重要，你竟絲毫不跟臣妾商量嗎？還有，滿朝文武百官，他們都同意了嗎？”

    盡管身旁的內監早就稟報了皇後娘娘駕到，鳳翔卻好像剛發現了她的存在，有些詫異地道：“皇後來了！朕並未宣你為三王子踐行，是不想打擾你午休！”

    一個可怕的想法湧起，曼凝幾乎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憤怒，她疾步走過去，冷聲開口：“皇上！”

    她看到鳳翔將一封信交到了燕詢的手裏，兩人神態間已經消除了敵意，看樣子成功結成盟友。

    第二天，鳳翔為燕詢踐行的時候，曼凝來了！

    *

    可是，他一直佯裝不知，對她寵信有加。煞費苦心地演戲，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

    知曉了這個事實，更多的疑問湧上了曼凝的心。假如她寫給司徒羽和冰蝶的所有密信都被鳳翔看過，那麽他對她的一舉一動以及心裏的想法應該都清清楚楚！

    曼凝有些煩亂，她知道小墨心地單純，隻知效忠主人，並不認為它同時效忠兩個主人有什麽過錯。錯在她大意了，把所有的密信都交給小墨來傳遞，卻沒防備到，它竟然會中途去鳳翔那裏“透信”。

    小墨幾乎要哭了，假如蛇有眼淚的話，它現在就哭！厚著臉皮爬上曼凝的膝蓋，討好地蹭著，希望主人能心軟，不要趕它走！

    “你走，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曼凝太生氣了，因為冰蝶的性命生死難卜！

    小墨耷拉下腦袋，乖乖挨訓。看起來女主人很生氣哎，會不會趕走它！

    她忘了，小墨也曾喝過鳳翔喂哺的鮮血，因此它的主人有兩個！這條該死的靈蛇，它同時效忠著兩個主人，卻不知道，這倆主人卻並非站在統一戰線上的！

    “該死！”曼凝大怒，將手裏捏成一團的信箋砸向小墨，正中它的扁腦袋。“如果不是你，誰還會出賣我？”

    小墨見主人發怒，不由十分驚惶，縮了縮扁扁的小腦袋，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盡管，它並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麽。

    半晌，曼凝將手裏的信揉成一團，捏得麵目全非。她森然的目光轉向小墨，厲聲斥道：“你把我的密信都給他看了！”

    接過書信，曼凝隻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凝重。這是司徒羽的親筆信，信裏的內容令她愕然失色。

    “小墨來了！”旁邊的小蟬很熟稔地從小墨的脖頸上解下錦囊，拿出裏麵的書信。

    曼凝順著神鳥驚恐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小墨昂著它扁扁的小腦袋，一臉無辜。

    突然，神鳥渾身的鳥羽炸毛般蓬起來，發出驚恐的尖叫，好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神鳥不愧是神鳥，巧舌如簧，能說出不少連貫的句子！而且它的聰明之處在於，還能自通文意，臨時發揮，自創妙語，逗得曼凝莞爾失笑。

    可是，曼凝隻是看了一眼駐顏珠，就移開了視線。她正當妙齡，實在對駐顏珠提不起多大的興趣，隻是吩咐侍婢把珠子收起來，又把八音盒賞給了小蟬，然後她走到窗邊，逗弄著鸚哥“神鳥”說話。

    沒想到，三王子燕詢此生竟然把此物也帶來了！

    傳說，燕國的王室有一顆寶珠，女子貼身佩戴可以青春永駐，因此被視為燕國的寶物。

    看得出來，軟羅上的繡跡有些陳舊，看起來是年代久遠的物件了。

    回到凝萃宮，曼凝讓人打開了第三件寶物，隻見是楠木雕琢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麵放著一顆溢光流彩的寶珠。底部鋪著的白色軟羅上繡著三個漢字駐顏珠！

    *

    燕詢對沉默的鳳翔開口道：“父王托本王子帶給鳳凰皇帝的口諭，他要跟你說的話都在這張地圖裏！請皇上仔細三思！本王子在紫雲城逗留三日，三日後啟程之時，聽你的答複！”

    鳳翔接過地圖，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燕王的意圖。心念轉動間，他沉默不語。

    燕詢無話可說，便點點頭，然後命侍衛向鳳翔呈上了一張地圖。

    曼凝十分清楚，她是福星還是禍星，全要看鳳翔的態度。因為他一直力捧她，專寵她，才使得天下的幽幽眾口吐出的是對她的傾慕之詞，甚至很多國家的帝王皇子都羨慕鳳翔娶到了“福星”轉世的沈曼凝為後，這讓曼凝從世人眼中的妖轉為神！

    她跟鳳翔大婚之日，先帝鳳德承突然猝死，這引來了朝野一片議論之聲。好在鳳翔很快掌握了兵權，並且鞏固朝綱，斬殺異黨，把一些不堪入耳的議論聲扼殺住了！可是在遠離鳳凰王朝統治的地方，仍然盛傳著這太過巧合的事實，兼之先前所傳的福星之說，愈演愈烈，越傳越離譜。

    “本宮跟皇上大婚之日，他已是鳳凰王朝的太子！天下早晚屬於他，沒有本宮，先皇駕崩之後，他仍是鳳凰唯一的帝王！人的壽命劫數無常，先皇突然駕崩，那是他天命已盡，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曼凝平靜地回答著，清麗的臉龐恬淡優雅，看不出絲毫的驚惶和忐忑。

    這話說得即犀利又苛刻，怎麽回答都不討好！鳳翔並沒急著開口，隻是用冷戾的目光睨著燕詢。

    燕詢不由看向曼凝，目光更多了幾分好感，抱拳道：“久聞鳳凰王朝的皇後非同凡人，可馴人馭獸，身賦異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還聽說，你乃福星轉世，得你為妻者得天下！皇後跟皇帝大婚之日，鳳凰王朝的老皇帝一命嗚呼，皇帝登基，坐擁天下！不知道，這是不是托皇後之福。”

    “這兩件寶貝本宮都很喜歡，第三件寶物必須更加有趣，都送到凝萃宮裏去吧，本宮閑時再拆看第三件寶物！”曼凝適當地給了燕詢一個下台階！

    聽到鳳翔如此看不起燕國的寶物，燕詢不禁又是一陣憤怒。還好，隨之曼凝的話很及時地消了他的怒火。

    鳳翔甚至都懶的拆看，隻是漫不經心地哂然道：“讓皇後挑選了喜歡的留下，其餘的賞給奴才們玩吧！”

    說完，燕國侍衛便將第三件未開封的寶物送到了鳳凰王朝帝後的跟前。

    “罷了罷了！”燕詢突然開口，猛力地擺手，說：“第三件寶貝也送你們罷！”

    鳳翔向曼凝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欲言又止。金鱗豈是池中物？這樣的女人，注定在他鳳翔的身邊也不會安份！

    燕詢棱角分明的臉表情變化堪稱精彩，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不過燕國人最重視一諾千金，說出的話絕不會抵賴的。因此那隻盛著“神鳥”的金籠子便又送到鳳翔的跟前。

    鳳翔龍顏大悅，當下重賞在場的眾官員和宮女內監侍衛，就連燕詢和燕詢身邊的侍衛也都得到了賞賜。

    “皇後千歲！千千歲！”在場的眾文武官員，紛紛跪地叩首，跟隨著鸚哥一起呐喊：“吾皇萬歲萬萬歲！我鳳凰王朝千秋萬載，鼎盛不衰！”

    所以說，鸚哥的話完全是曼凝的神奇簫聲所致！

    一陣驚歎聲和抽氣聲，眼前的一幕太不可思議了！若非親眼所見，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一隻鸚哥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假如燕詢蓄意討好，暗中訓練鸚哥這樣說也就罷了，可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燕詢絕不會這樣做的。

    “皇後千歲，千千歲！皇後千歲，千千歲！”金籠子裏的神鳥不但開口恭賀，而且還展開展翅匍匐下腦袋作臣服狀。

    悠揚美妙的簫聲響起，不止鳥兒，就連人都聽得心情舒暢，無比愉悅。

    呆呆地看著她的傾城笑靨，燕詢眼裏的戾色不由緩和了許多，有幾分詫異又有分好奇地觀察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曼凝嫣然一笑，道：“到時候，三王子自會知道的！”

    燕詢的目光裏卻仍然有著幾分懷疑，“你要神鳥評價你的簫聲？怎麽評價！”

    現在，她說要神鳥評價她的簫聲，那應該就能做到的！

    這話聽得眾人又是一怔，卻絲毫不敢懷疑她的能力。方才的事實證明，皇後的篤定是因為她必勝的十足把握，並非裝腔作勢。

    甚至都沒有走過去，曼凝直接從袖中抽出一根通體烏黑的簫，清脆的聲音比任何鳥兒的鳴啼都要動聽。“本宮吹奏一曲，讓神鳥給評價一下吧！”

    曼凝看向鳳翔，兩人互遞了眼神，對視一笑。閑暇無事，這個燕國的三王子遠道而來，還盡出些蠢點子逗樂，權當拿他消遣無聊時光了！

    “咳咳……”鳳翔握拳抵住唇部，咳了幾聲，看樣子似乎喉嚨不適，其實他是想笑沒忍住，有點兒嗆到了！別人不知道，他是最清楚，曼凝馭獸馭鳥那是一絕！燕詢不跟她比別的，居然比馴鳥兒，可見這家夥的確是個人頭豬腦的蠢貨了！

    “此鳥名叫神鳥，是鸚鵡和八哥雜交的後代。毛色鮮豔勝過鸚鵡，聰明舌巧賽過八哥，是父王的愛物。不過它性格高傲得很，除了我王室燕家的人，誰都休想逗它說話！如果皇後能逗它說話，這隻神鳥也貢獻給貴朝了！”燕詢傲慢地睥睨著曼凝，不信這次她還能贏他。

    曼凝漫不經心地望過去，卻見那是一隻純金打造的鳥籠子，裏麵盛著一隻羽色鮮豔的小鳥。小鳥眼睛炯炯有神，毫無懼色地打量著周圍的眾人，卻並不啼叫！

    不過，此行他共帶了三件寶貝的，就不信剩餘的兩件也會被奪去。他冷哼一聲，扯下另一件寶物上麵蒙蓋的綢布，指著裏麵的物件，說：“皇後認得這是什麽嗎？”

    於是，燕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來的寶貝之一八音盒被抱到了鳳翔的跟前，變成了鳳凰王朝的物件。

    眾皆唏噓，即而爆發出讚歎聲。

    可是，在當場拆看了兩人寫在紙上的答案之後，事實讓他再次失望了！曼凝寫在紙上的答案正是佩劍騎士四個字！

    燕詢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猜錯了，但他不相信曼凝這次又猜對了！

    宮女端上了紙筆，兩人各自寫了答案，折好了都放到八音盒的跟前。有侍衛掀開盒蓋之後，見盒中央立著一位騎士。

    燕詢一怔，料不到曼凝竟然提出如此要求！撓了撓頭，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無奈，隻好答應了。

    一曲終了，曼凝卻沒急著說出答案，而是對燕詢說：“三王子是八音盒的主人，按理說對它應該更加了解才是！不如這樣，你我各把答案寫在紙上，然後放到一起，再掀開盒子看真偽如何？”

    這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過來。其實眾人跟燕詢一樣好奇，想探究竟，這次皇後能否再次猜中。

    再次上足了發弦，八音盒再次歡快地吟唱起來，上麵各色小人兒走馬觀花般地旋轉著。小蟬把旁邊的方木盒子拿起，重新罩住了八音盒。

    “別管，讓她動！本王子倒是想看看，第二次鳳凰皇後的運氣是不是還那麽好！”燕詢不信邪，就命侍衛讓開，任小蟬親自上發弦。

    “別動，我大燕國的國寶，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卑賤宮女觸碰！”燕國的侍衛喝斥道。

    小蟬是個極其聰明伶俐的丫頭，從小在皇宮裏長大的她八麵玲瓏，那眼神銳利著呢！隻是在旁邊看了一遍，就學會了如何給八音盒上發弦。因此應了一聲，就走過去。

    曼凝也不跟燕詢爭辯，隻吩咐小蟬：“你去把八音盒的發弦上足，再罩上盒子，讓三王子也蒙一蒙如何！”

    “你、你怎麽……怎麽可能！”燕詢大驚失色，他帶著八音盒來是故意挑釁的，哪裏能想到真有人隔著木盒也能看到裏麵的情形！“你是蒙的！”

    鳳翔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異色，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曼凝隔物窺物的神技。她總能不斷地帶給他驚奇和驚喜，這個女人還有多少本領是不為他所知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這算不算巧合。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向那隻小巧玲瓏的八音盒，卻見盒子的中央真得立著那一個小醜樣的人兒！

    “哼，信口開河，馬上就讓你知道錯了！”燕詢也不用侍衛動手，而是迫不及待地親自掀掉了罩在外麵的方木盒子。

    “放肆！”周圍的官員紛紛出言喝止，這畢竟是鳳凰王朝的皇宮，哪裏容得外族王子在此對皇後無禮，因此個個爭相表現護主！

    “你怎麽知道？”其實，燕詢都無法確定此時八音盒裏到底立著什麽，因此他對曼凝的行為極為懷疑：“如果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別胡說八道！”

    為了不引起眾人的懷疑，曼凝看清之後便緩緩闔起眼眸，似乎在用心感受著什麽。良久，她再次睜開眼睛，很肯定地說：“立在八音盒中央的是一個小醜！”

    可是沒有人相信，畢竟隔物透視那是傳說中的神奇事情，現實中似乎還沒有誰能做到！

    曼凝靜靜地注視著罩在上麵的木盒子，她清冷的瞳眸專注而認真，因為她正在運用馭獸經隔物窺物的神技透視著那隻木盒，清楚地看到了裏麵的情形。

    一曲終了，八音盒停止了轉動。而最後立在盒中央的小人兒到底是什麽樣子，得需要把盒蓋掀起後能知曉答案。

    鳳翔倒是看不出多少怒意，他看著曼凝自信的樣子，不禁有些奇怪，難道她能看到木盒裏麵的東西？

    木製的方盒子底朝上，嚴嚴實實地罩在了八音盒的上方，除非有傳說中的透視眼，否則根本不可能瞧到裏麵的情況。對於燕詢的故意刁難，鳳凰王朝的官員十分不滿，私下裏議論起來。

    她如此篤定自信的神情倒讓燕詢心裏打起鼓，不過隨即他又定下心來。因為八音盒每次奏樂停止之後，停在盒中央的小人都不同，而且沒有規律可循。燕詢故意刁難，其實就是炫耀寶貝來了，根本沒有誠意貢獻給鳳凰王朝的。

    曼凝在宮女小蟬的攙扶下起身離開鳳座，走到了八音盒的跟前。她清麗絕俗的臉龐始終含著恬淡的微笑，看不出一絲的焦躁和忐忑。

    除了動聽的音樂聲，誰都看不清裏麵的情形。眾人屏住呼吸，默默地等待著接下來的事情發展。

    八音盒被上足了發弦，隨著奏樂聲，裏麵的各樣小人兒便走馬觀花般地轉動起來。燕詢親手用木盒將正在旋轉的八音盒罩住，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燕詢每看曼凝一眼，都驚豔不已。心裏暗暗嫉妒鳳翔的豔福不淺，而曼凝又那麽清冷高貴，像天上的白雲般可望不可及，因此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都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好啊！皇後既有雅興，本王子自當奉陪！”

    曼凝放下茶碗，開口道：“皇上日理萬機，當然不會有心思觀察這些小玩意兒！本宮是女子，對這些閨閣逗趣之物倒有幾分興趣！這樣吧，本宮陪著三王子猜一猜，殿下看如何？”

    這番話道來，所有人都為之氣結，卻又反駁不得。因為大燕來使時，並沒明確說要貢奉什麽寶物。臨時拿出來的，又故意刁難，不想白白獻給鳳凰，如果跟他計較，硬奪下，倒會說鳳凰王朝的帝後眼皮子淺，趁著使者上門時強取豪奪。

    “我大燕國盛民強，疆土是你鳳凰的三倍有餘！又不是鳳凰的隸屬之國，憑什麽無緣無故地跑來獻貢？本王子此行本意是宣揚國本兼之互訪友邦，可不是專程來獻貢的！本王子說了，隻要你們能猜出下一個站在盒中央的小人兒是哪個，這盒子就獻給鳳凰王朝了！否則，友訪結束後，還是要帶回大燕去的！”燕詢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氣急和狼狽，看起來篤定而自信，還故意歎氣：“唉，八音盒啊八音盒，看來你的主人隻能是大燕國的勇士了！”

    鳳翔緩緩眯眸，似笑非笑地道：“燕王這是讓三王子跑來玩小孩子過家家嗎？”

    所有人都無語了！敢情大燕國不是進貢寶貝來了，而是專程跑來炫耀寶貝的！

    “……”

    “慢著！”燕詢阻攔道：“這隻八音盒每次奏樂停止之後，中央停留的小人都不一樣！用蓋子重新把這隻八音盒罩上，你們天朝要是誰能猜出盒裏站著的哪個小人兒，這隻八音盒才能獻給你們！否則……”說到這裏，他得意地抬高下巴，揚眉宣布道：“否則，本王子還要把它帶回大燕國去！”

    “嗯，有點兒意思！”鳳翔表示滿意，揮揮手吩咐侍立的宮女：“收下吧！”

    “這是一位西洋傳教士帶到大燕國的，非常珍希，我們大燕國總共就兩隻八音盒，貢獻到你們鳳凰一隻，怎麽樣，夠意思吧！”燕詢說著話，還不忘昂了昂他那顆驕傲的頭顱。

    原本漫不關心的鳳翔也看得饒有興味，忍不住問道：“這玩意兒哪來的？”

    一曲終畢，穿著露肩拽地長裙的金發女郎站在了八音盒的正中央，引來一陣喝彩和唏噓。

    這是一隻精致的西洋八音盒，隻要蓄足了弦，就會轉個不停。裏麵有穿著洋裙的金發女郎，有騎著洋馬戴著頭盔的騎士，還有蓄著八字胡的傳教士……總之不大的天地卻包羅萬象，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當下，他命人抬上來三隻龐大的木箱，分別用紅綢布覆蓋著。起身，親手扯下了第一隻木箱上麵的綢布，打開銅鎖，掀起盒蓋，身邊的侍衛便把裏麵的珍寶抱了出來。

    見曼凝居然肯接自己的話茬，燕詢平白一陣激動，不由下死眼把她狠盯了幾眼，慢慢地道：“本王子帶來的珍寶共有三件，一件比一件奇特！”

    曼凝淺笑吟吟地問道：“不知道怎樣才算真正的貴人！”

    鳳翔連眼皮都懶得抬，他知道燕詢是代表大燕國找茬來的，反正在鳳凰的國土上，也不怕反上天，盡著對手鬧騰去！

    見鳳翔並不理睬，燕詢更加悻然，便哼一聲，傲然地接道：“不過這幾樣珍寶有個獨特之處，隻有真正的貴人才配擁有它們！”

    偏偏鳳翔就是能沉得住氣，他端著茶盞慢慢啜飲，並不想急著發問什麽。其實他對於大燕國貢獻的珍寶根本不屑一顧，不過是荒涼的蠻夷之地，能有什麽好東西！

    “父王命本王子帶來了大燕的幾樣鎮國之寶，奉獻給貴朝！不過……”說到這裏，燕詢微微一頓，似乎故意賣個關子。

    內監總管小陳子接過了詔書，再呈獻給鳳翔。曼凝接過來，粗略看了遍，大體內容就是特使三王子出使鳳凰，大燕和鳳凰晉結百年之好，不動幹戈之類的套話。詔書的底部列出了大燕貢奉的幾樣珍寶。

    雙方入座之後，燕詢擺擺手，身邊的侍從立即拿出一份詔書雙手奉到鳳翔的禦座前。

    無論是身為男子的鳳翔，還是身為女子的曼凝，他們宛若一對觀世音膝邊的金童玉女般，無論哪個角度看都精致到完美。注意到皇後的腹部微微隆起，燕詢不禁流露一抹嫉妒之色。

    但是，他眼睛的餘光仍然盯著鳳翔和曼凝。就算是嘴上不承認，心裏也頗為驚豔。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鳳凰王朝的新帝和美後，實在令他詫異天朝的人物竟然如此美麗，簡直驚為天人。

    “哼！”燕詢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等人讓他，就走到座位前坐下，大喇喇地翹起了二郎腿，東倒西歪的，似乎半點兒都沒把鳳凰王朝的帝後放在眼裏。

    曼凝見燕詢雖然屬於魯莽之人，容易被激怒，但這麽短的時間就能調整情緒，把話轉到正題上，倒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看來大燕王派這個三兒子出使鳳凰，倒也不是隨便指派的。當下，她依舊保持著優雅得體的微笑，道：“我們鳳凰王朝待客極周到，見三王子喜歡說笑話，就陪著殿下聊一聊野豬的話題。放鬆下心情，彼此開心！”

    穩穩神，燕詢勉強冷靜下來，狠狠地“哼”一聲，怒道：“本王子代表大燕遠道而來，這就是你們鳳凰王朝的待客之道，實在小家子氣！”

    脾氣火爆的燕詢幾乎要吐出血來，頓時額爆青筋，恨不得撲上去跟鳳翔拚命。旁邊的侍衛扶住他，俯在他耳邊小聲勸了幾句。

    這下子，燕詢的來訪又變成專為取悅鳳翔的美後了！還問他要什麽賞賜，直接把他貶低成了逗笑賣乖的小醜。

    沒理睬燕詢快要崩潰的狂怒，鳳翔伸手輕撫曼凝清麗的臉龐，滿意地道：“朕的美後好久沒這麽開心地笑過了，三王子遠道而來逗笑了朕的美後，功不可沒！想要什麽賞賜盡管開口！”

    “誰是野豬，你才是野豬！”燕詢被激得火冒三丈，不由急眼了！

    “嗤！”曼凝忍不住笑出聲，她嗔了鳳翔一眼，這家夥的嘴巴實在夠毒的！不過，聽起來實在大快人心！罵得巧妙又痛快！

    “你……”燕詢聽到鳳翔把他比作公野豬，把他大燕國的美女比作了母野豬，而鳳凰王朝的皇後則比作了真正的鳳凰，最後他燕詢在鳳翔的調侃之下就變成了一頭蹲在梧桐樹下盯著美麗鳳凰流口水做白日夢的公野豬了！

    鳳翔不怒反笑，他伸臂擁住曼凝，好整以暇地對燕詢調侃：“三王子此話甚是！山林裏的公野豬就想尋找一頭膘肥體壯的母野豬配對，對於棲於梧桐木上的鳳凰不屑一顧，心裏還在嗤笑，鳳凰再美又如何？能給他生一窩小豬仔嗎？雖然他心裏也十分傾慕鳳凰的美色，可惜鳳凰棲在高高的樹上，他幹眼饞夠不著！”

    其實看到曼凝鳳冠霞披立在鳳翔的身側，燕詢就猜到了她是鳳凰王朝的皇後。隻是她言語犀利，居然把他比作未開化的野蠻人，這令他十分憤怒。勉強按捺住火爆的性子，燕詢怪笑一聲，奚落道：“原來是貴朝的皇後，長得倒是……哼，你們漢人的審美實在奇怪，這樣纖細如弱柳的女子有什麽好，在我們大燕要健美壯碩的女人才算美人！”

    “大膽！”周圍的官員和內監以及禦林軍統領紛紛喝斥：“休得對皇後無禮！”

    “啪！”燕詢頓時按案而起，眼睛瞪得像銅鈴，怒道：“你敢罵本王！”

    這話惹得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因為曼凝話語裏的意思，竟然把燕國人比作未進化的野蠻人，想達到鳳凰王朝的禮儀程度，還需進化一千年！

    曼凝並沒有去看燕詢，而是笑著看向鳳翔，莞爾勸道：“皇上切莫動氣，我們漢人是文明之邦，何必跟未開化的蠻夷之族一般見識呢！要等他們弄明白我們鳳凰的禮儀，恐怕要再等一千年之後了！”

    “你們漢人的禮儀真是繁瑣，敬來敬去實在矯情！哪裏有我們大燕人的豪邁，不拘小節！”燕詢非但不肯起身行禮，還把漢人的禮節奚落了一遍。

    見燕詢如此狂妄，竟然不起身行禮，鳳翔的眸子不由閃過一抹怒色，卻冷笑道：“三王子好大的氣派，連燕王見到朕也得起身行禮吧！果然是無知者無畏！”

    見到鳳翔和曼凝駕臨，燕詢坐在那裏連屁股都沒挪一下，隻是抱了抱拳頭，勉強作了個揖，道：“燕國三王子燕詢有禮了！”

    燕詢王子帶著幾位貼身侍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大燕勇士，跟他們的主人一樣，頭顱高高地昂起，目空一切的狂妄樣子。

    午宴設在太和殿，非常隆重。

    此時，燕國派最英勇的燕詢王子前來親使，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大燕國是遊牧為主的國家，疆土遼闊，卻是地廣人稀。不過民風彪悍，擅戰撓鬥，因此，多年來不斷騷擾鳳凰和天盛的邊境。

    *

    “唔，三王子燕詢親自來了，看來大燕果然是沉不住氣了！”曼凝微微笑道，算是答允了鳳翔的請求。

    果然，妝梳完畢，鳳翔開口道：“大燕國的三王子燕詢受燕王所使來訪我朝，聽說還帶了本土的珍寶稱要獻給朕！用過早膳你也陪朕一起去會會他吧！”

    曼凝享受著年輕帝王的細心侍候，心安理得。她知道，他大清早地跑來獻殷勤，肯定有求於她。

    見曼凝開心，鳳翔便信手拿起眉筆，給她畫眉。

    曼凝微微抿嘴兒，笑而不語。九尾金鳳釵像征著皇後尊貴的身份，他親手給她攢上此釵，分明是變相的討好。以證明他時刻肯定著她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

    “鬼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你要信朕！”鳳翔從首飾匣裏取出一支九尾金鳳釵攢在了曼凝的如雲發髻間，魅聲問道：“朕給你攢的釵如何？”

    她對他的態度一般是恭敬而疏冷，總保持著距離。可是當她聽說他要親自服侍她，實在忍不住了，便揶揄了他一句。

    曼凝嗔了他一記，哼道：“你會服侍人？鬼也不信！”

    訓誡完了妙兒，鳳翔便揮手摒退了所有的宮女，扶著曼凝重新在妝台前坐下，笑道：“朕來服侍你！”

    “是，奴婢謹記皇上教誨，定當小心伺候！”

    “皇後抬舉你，日後你該更加努力才不負她的厚望！”鳳翔對妙兒說話，目光卻絲毫沒有移開曼凝的嬌顏，甚至都沒有眨下眼睛。

    妙兒在旁邊更加驚喜，忙不迭跪倒在地，口內謙遜道：“奴婢笨拙，不敢跟芳蓮姑姑相比！”

    將她摟抱得更緊，鳳翔端詳著她的發髻，頷首道：“梳得發髻很漂亮，倒沒有謬讚！”

    “皇上越發像個調皮的孩子了！”曼凝嗔了他一記，作勢要掙開他的懷抱。

    鳳翔習慣性地扶住她，親昵地拉她入懷，扳起她秀美的下巴，哈哈笑道：“朕故意不讓奴才通報，給你一個驚喜！如何？見到朕高興吧！”

    從銅鏡裏看到鳳翔那張傾世魅顏，似笑非笑地睨著鏡子裏的她，曼凝心裏暗自一驚，卻絲毫都不動聲色地慢慢轉回頭，起身對著鳳翔行禮。“臣妾參見皇上！不知皇上駕到，請恕罪！”

    “好一個長江後浪換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皇後好氣魄！”隨著一道清朗中透著幾分邪肆的好聽男音，就看到一道明黃色的頎長身影英挺地立在曼凝的身後。

    聽到曼凝如此稱讚自己，妙兒又是驚喜又是忐忑。她素知曼凝不喜做作之人，便小心奕奕地答道：“謝娘娘器重，奴婢定當……”

    曼凝微微一笑，道：“你年齡還小，日後技藝自會進步！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倒不必過謙了！”

    芳蓮是樓太後身邊的一等女官，不但位高權重，而且有一雙巧手，梳得各種精致發髻，甚得樓太後的歡心，視為心腹！

    “娘娘謬讚，奴婢裏哪裏敢跟芳蓮姑姑相比，折殺奴婢了！”妙兒忙不迭地謙遜道。

    曼凝滿意地打量著銅鏡，笑讚道：“妙兒的手堪比太後身邊的芳蓮了！”

    妙兒的手最巧，能梳各種宮廷流行的發髻。今天早晨，她給曼凝梳了個流雲髻，使曼凝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很多。

    小蟬和幾個宮女伺候曼凝更衣洗漱，坐到妝台前，開始梳妝。

    這個丫頭，怎麽就知道她睡醒了！曼凝想再裝睡都不能夠了，隻好起身。

    曼凝庸懶地抻了抻腰，賴著不想起床。小蟬卻走進來，恭聲說道：“娘娘，該起床用早膳了！”

    一夜無夢，睡醒黑甜的一覺，睜開眼睛，天已大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