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原本緊閉的雙眼，不用仔細去看便能發現那顫抖十分明顯的眼睫，昭示著主人內心情緒的波動。

    對此哥舒明月隻當沒看見，仍自顧自的講述著過去：

    “其實，那一次並不是第一次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事，隻是一直以來我都當做不知道罷了，因為隻有這樣，我才不會那麽痛。

    都說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是愚蠢，可如果愚蠢能讓你用善意的謊言來哪怕隻是裝出來對我噓寒問暖，我也心滿意足了。哥哥總是說我有時候聰明過頭了，聰明的讓我的那些追求者望而止步，該裝傻的時候也許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哥哥說的這點確實很對。

    隻是我一直想不通，像你這樣的人，如果真的喜歡，那必然會光明正大的去追求，為什麽在她麵前的時候會甘願退居幕後呢？那時候我就想，一定是你太愛她的緣故。

    不過，既然你不打算公開，我也沒必要說出來不是嗎？沒辦法，那時候我寧願沉浸在你用謊言編製的美夢中，也不願意麵對那對我而言殘酷的現實，無知是幸福的，在擁有這些的時候，我又何必去計較那些不現實的呢？盡管我才是那個最可笑，且活在最不現實中的那個。

    如果說我真的不在意，那也是騙人的，隻是那時候我總是在想，隻要你一天不說出來，我就還有機會。父母的意外去世讓我知道，機會不是送上門來的，而是要主動去把握，何況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定然要經過更坎坷的曆練。

    很遺憾，就像我死去的父母說的一樣，付出才能有回報，卻不是一定會有。”

    話音落下，哥舒明月便看到那雙一直在忍耐的眼睛緩緩睜開，眼裏一片清明和哀傷，哪還有剛醒來時的朦朧和迷惘？沒有驚訝對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已經‘醒來’的事，他知道的是，對方的這些話都是在對他說的。

    唇角弧度上揚，卻是怎麽看怎麽苦澀，令看到的人都不覺感同身受。

    “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並不是非我不可，而是因為曾經唾手可得，如今卻離你而去，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想要重新挽回，說穿了也隻是為了你的虛榮心而已，你的獨占欲，對不對？”

    躺在床上，康邵就這麽一瞬不瞬的看著哥舒明月，包括她那眼底清晰可見的悲傷和自嘲。他很想反駁，很想說不，奈何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在哥舒明月看來意義卻不同，她苦笑道：“何必呢？別說我什麽都不欠你，就算真的欠了，我也早就還清了不是嗎？”

    康邵抖著唇，終於發出沙啞且壓抑的聲音：“你不欠我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康邵有種預感，他能夠感覺到哥舒明月這麽說是為了劃清他們之間的界限，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覺得對方這麽說更像是為了向他道別。

    “你要走？”想也沒想，質問的話就脫口而出。

    “你覺得我有留下來的必要嗎？”

    “如果我說需要你……”

    話沒說完，就隻見哥舒明月搖了搖頭：“你需要的是那種感覺，說的清楚點，就是你不適應我突然離開，怎麽說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那麽長時間，突然離開當然會不適應吧？沒關係，我想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個願意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的人。”

    康邵急道：“我隻需要你！！”

    意外的，哥舒明月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對方，目光有些意味深長，最後化作了一聲歎息。

    “我累了……”

    聞聲，康邵渾身一怔，一臉的不可思議，眼裏滿是探究，唇也一張一合，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哥舒明月微微仰頭，目光飄忽不定，讓人不知道看向哪裏，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這麽做隻是為了逼回那險些溢出的眼淚。原本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她以為不會再流淚了，但麵對眼前的人時，也隻有在麵對他的時候，有很多事就變得不再那麽肯定。

    “像這樣你追我趕，起初則是我追你趕，這樣的戲碼你不覺得累嗎？還是說你覺得這樣是有收獲的？可為什麽我除了痛不欲生之外什麽也沒有得到？盡管我現在能夠像這樣心平氣和的和你說話，說我心裏不恨你恐怕不太現實，但是再恨又如何？不一樣什麽都無法改變？”

    一股酸澀不斷的侵襲著喉頭，任何的言語也都因此而堵在心口，讓康邵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仿佛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捏著心髒，像一條脫水的魚，覺得無論怎麽幹渴也得不到一滴水的滋潤。

    “我想你也覺得累了吧？與其在我身上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不如自己放手，這樣你一定能夠活的輕鬆自在。”

    淚水有些模糊了哥舒明月的眼，她卻不知，下意識的眯起眼，想要徒勞的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我不想說違背自己心裏的話，我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比任何人都愛，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死心塌地的隻愛你一個，明明愛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比你要輕鬆。在我愛你的時候，你不愛我，甚至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連一次回頭也沒有，我不知道自己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

    有時候雖然你像是最溫柔體貼的＂qing　ren＂，可有時候你更是最殘酷冷血的愛人。

    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什麽和討厭什麽嗎？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怕是你連我吃飯用哪隻手拿筷子你都不知道吧？生日如果不是和哥哥同一天，你也一定不會想起來吧？

    可是我知道你最喜歡的是仰望浩瀚星空，討厭別人懷疑你，最喜歡吃的是清炒木須肉，不喜歡薑蒜，最忌諱花蛤，最喜歡的顏色是黑色，最不喜歡的是紅色……”

    話到這裏，哥舒明月驀然愣住，因為她驚訝於自己意外發現了一個不曾發現的事實。

    紅色，不正是秦箬溪最喜歡的顏色嗎？

    可既然討厭，那又為什麽還會對她那麽上心？

    是因為愛嗎？若不然哥舒明月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可以來解釋，重要的事，她絕不相信康邵對秦箬溪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