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本春宮,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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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百裏炔正跟著流巽和徐子言在大山深處苦練琢玉。

    已經有一年了吧……百裏炔放下手裏已經磨掉一截的琢刀,歎了口氣,擦了擦汗,看了眼正在收拾東西的流巽,再次歎了口氣,拾起琢刀,繼續雕石料。

    “怎麽,小炔想回家看看麽?”流巽小心翼翼地把玉墜子一隻一隻收在盒子裏,然後再塞進大箱子裏,確保一路回去不會顛碎,這才抬頭看百裏炔。

    “……”百裏炔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睛盯著石料,說:“算了吧,白叔會打死我。”

    流巽一聽他這話,扶著腰哈哈大笑到:“將軍不會的吧,哈哈,這麽怕他?不想回去看看白老三?”

    “……”百裏炔幽怨地瞄了眼一旁笑得直打嗝兒的流巽,再不說話,隻顧著琢磨石料再怎麽下手。

    流巽摸出一塊成色極其漂亮的玉石,放在百裏炔的桌上,笑嗬嗬到:“這塊兒翠玉太小了,顏色也淡,你拿著隨便雕個小物件吧!雕之前記得琢磨琢磨紋路。”說罷他就出屋了。

    百裏炔拿起淡綠色、隻有鵪鶉蛋那麽大的玉石,愣神好久。

    他到底要不要跟著一起回去……他想回去看看白暮瑾好些沒有,卻又怕她不好……之前過年偷跑回去那次,白叔剛好帶著白家一幫子去了乾安,他也沒見成白暮瑾,如果這次再不回去……暮瑾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次日早。

    流巽就知道百裏炔那小子會跟來,所以就故意在出山口等了他半個時辰。看到他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流巽拉下了臉:“門給我鎖好沒有。”

    “鎖了鎖了鎖了,師父我錯了,你帶上我吧,我回去了不會露麵的,我就遠遠看看就行了!”百裏炔嗷嗷叫著往他車上爬。

    徐子言趕著車,怎麽都有種想要一腳把他踹下去的衝動……

    ……

    “將軍!”流巽站在院子門口吼了句,然而並沒有人理他。

    徐子言也正納悶兒著呢,忽見白筱綮一腳踢開了西屋的門,衣衫散亂地衝了出來,“哎?流巽叔叔?你等會兒我爹出去了,過會兒就回來。”

    隨即西屋響起了百裏念墨咬著牙恨恨的聲音:“白筱綮你把我的衣服放哪兒了!”

    “……”流巽捂住了眼睛擺擺手,無奈地說到:“你們玩,我和子言在外麵等你爹……”

    天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流巽在心裏狠狠地罵到:白澤昭你個鬼!百裏駿你個鬼!你們兩家就不能出個正常的人嗎?!簡直日了狗了!

    百裏炔蹲在樹上張望著,他想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

    果然,白暮瑾的身影就埋在黔侖崮向陽的那片花田裏,似有若無,隱隱現現。

    他取出懷裏的絲囊,確定裏麵的那個小物件還在,便似吃了定心丸一般長舒一口氣,從樹上跳下,準備動身往那邊去。

    白暮瑾抱著雙膝,坐在花田邊緣,望著紅紅綠綠的一大片素瑾花,獨自歎氣。

    一年了啊,他怎麽還不回來呢……她其實早就原諒他了啊,她就是喜歡他,誰也沒辦法硬把她拽回來啊,他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啊……

    “唉,百裏炔……”白暮瑾輕輕歎了口氣,抱緊了膝蓋,任由風吹亂她的長發,吹幹她藏在心底的淚水。

    她忽然察覺到有人正往這邊來,一片陰影正逐漸遮蓋住她頭頂的陽光……她剛想轉頭,一雙溫熱幹燥的大手驀地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摸了摸那雙手。嗯,手指上有繭子……她翹起了嘴角,鬆了口氣:“二哥呀……”可她突然摸到了那虎口上裂開的傷疤……

    虎口,虎口……

    白暮瑾忽然想起那一年除夕,她從白筱綮那裏要來了剪子,偷了幾張紅紙準備剪窗花,卻被百裏炔看到。百裏炔向來什麽都跟她搶,搶不到還動手,於是在那次爭搶當中,她被劃破了手背,他也被割裂了虎口。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是左手……可現在摸到的應該是右手啊,為什麽也會有?她緩緩仰起頭,想要從那雙手的指縫間看到點什麽。

    “暮瑾。”百裏炔毫不掩飾自己的哭腔,邊喊她邊掉淚。

    淚水砸在她的額頭,驚得她全身一震。“百……裏……呃……”她話還沒說完,他便彎腰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風揚起了破碎的素瑾花瓣,灑落了他們一身。

    “暮瑾。”百裏炔眉開眼笑地看著懷裏的人兒,不經意間淚水就滴落在她臉上。

    白暮瑾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拉起袖子替他擦去淚水,歎氣到:“怎麽一年沒見你,你倒是變得愛哭了呢?”

    “我看到你……我高興……”他哽咽著,抓住她調皮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另一隻手摟緊了她的腰。

    白暮瑾掙開他的手,緊緊貼在他懷裏,聽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聲,莫名覺得心安。

    百裏炔從懷裏摸出了那隻絲囊,吻了吻她的黑發,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繾綣溫柔:“暮瑾,你閉上眼睛。”

    她乖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拿出了絲囊裏那隻小巧的翠玉耳墜,滿心歡喜地要給她戴上。

    就在這時,背後穿來了白落梵的聲音:“百裏炔?”

    百裏炔手猛一抖,耳墜掉入了草叢中。他僵硬地轉過身去,仰頭看著一臉震驚的白落梵,不知所措:“落、落梵……我……我沒有……”

    “哎,等會兒跟你敘舊,我爹找暮瑾呢!”白落梵震驚過後很快就恢複了以往的樣子,笑嘻嘻地拉起白暮瑾的手,跟她耳語幾句,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哦。”

    白暮瑾依依不舍地看著百裏炔,走一步一回頭的,滿眼都是淚。

    百裏炔不忍心看她,隻好低著頭跟她擺擺手,叫她快點走。

    送走了白暮瑾,白落梵的臉終於垮了下來,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百裏炔身邊,勾著頭深深歎了口氣。

    “你還是在維持傻哥哥的形象嗎?”百裏炔一邊在草叢裏翻找著那隻素瑾花形狀的耳墜,一邊無奈地笑著問白落梵。

    白落梵抱著腦袋歎氣:“是啊,綮兒不中用,隻好我來帶著妹妹了。”

    “喲,你還敢喊綮兒,你不怕白叔打爛你的嘴?”終於找到了那隻耗費了他一晚上心血的墜子,百裏炔欣喜若狂地趕緊把墜子放回絲囊裏,生怕再丟了。

    “我爹嗎?我爹現在不打人了。”白落梵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向百裏炔。

    百裏炔高興地差點蹦起來。他可是記得他大哥百裏念墨把白家老大白筱綮拐上床後的那幾天,白叔幾乎是一見到他大哥,就地抄起什麽就拿什麽打,打得他哥身上沒一處完整的地方。如果白叔真的不打人了……“真的嗎?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白落梵下一句就卡死了他:“我爹最近跟著我娘在學甩刀子。”

    “……我日。”百裏炔瞬間就蔫兒了。

    他嬸嬸的技能亮瞎了他的眼……會甩刀子算什麽,他嬸嬸是甩了幾十年依舊甩不中的那種,簡直就是神人好嗎?!所以他白叔跟嬸嬸學,……後果還是不要想了。

    白落梵回去的時候問百裏炔要不要一起,說他大概能幫他擋兩刀……

    百裏炔搖了搖頭,說:“還是算了吧,我就蹲屋頂偷看就成。”

    白落梵幾次想開口,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他家屋頂……並不厚實。

    事實證明,白家的屋頂不但不厚實,而且還很滑。

    百裏炔聽到徐子言那一句“嗯,我喜歡暮瑾。”的時候,腳下一滑,直挺挺從屋頂上滾了下去。

    ……

    今天是……乞巧節。

    百裏炔自那日聽到那句話之後,就自己一個人竄回了山裏,連流巽都不見,整天把自己鎖在小黑屋裏,美名其曰要苦練刻技,不給師父丟臉。

    終於,乞巧節那天,山裏來的那個人踹開了他的門。

    猜都不用猜就是白老三白暮瑾。

    “百裏炔,你鬧什麽脾氣!”白暮瑾站在門口,雙手叉腰,背著光朝他大吼:“你多大的人了!沒事幹鬧什麽鬧!”

    兩個多月不說話,他現在說話都磕磕絆絆:“暮、瑾,你、你怎麽、來了,我、沒有、鬧……”

    他的眼睛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光亮,不得已眯起了眼睛。可他卻發現,這樣子的她,看上去竟是比以往美了萬倍。

    “你給我雕的墜子呢!你為什麽不留給我!”白暮瑾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屋子,一把揪住了比她高了一個腦袋的男人的衣領,狠狠威脅到:“你要是不給我,我就……”

    他從懷裏掏出那個絲囊,打斷了她的話:“在……這裏。”

    “你他媽看看你現在的狗樣兒!”她粗暴地撕開絲囊,拿出墜子戴好,一把搡開他,嫌棄到:“百裏炔你就是這樣子的人嗎?!我又沒有說過不嫁給你,你幹嘛聽風就是雨的,你他媽到底在別扭什麽啊……”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直到自己也聽不清。

    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拉過她抱進懷裏,輕聲安慰到:“暮瑾,不要、哭,了……你別哭……”

    白暮瑾推開他,從腰裏抽出一本書甩在他臉上,轉身捂著臉就跑。

    百裏炔從地上撿起那本書,走到屋外,待適應了明亮的天光後,他翻開了那本早就沒有書皮的書,隻看了一眼他就笑了。然後笑著喊著她的名字,往她的方向追去。

    原來她還記得那本書。

    那本……春宮。(WWW.101novel.com)